第7章 第7章吃鱼
江柚白猜到了父亲会在花朝节将她卖了,却没想到是卖给年过五旬的丞相宋秉辰。
本想着等花朝节结束,回到校尉府就连夜带着冬儿离开京都,哪知一到西郊行宫,父亲就抓了冬儿,以她的性命做要挟,让江柚白成为他的傀儡。
看着脚边溪流潺潺,碧条柳枝垂在水中涤荡,看似随波逐流,实则受树干所困,一动一静,皆不由己。
突然,身后飞来一石块,“扑通”一声落在溪水中,溅起的水花落在江柚□□紫色的绣鞋上,湿了大半。
她回头去看,宋亦安就站在不远处。
他踏着葱郁的草地朝江柚白走来,脸色暗沉,双眼腥红,似是要扑过来生吞了她一般。
也是,前妻险先变成后妈,他怎能不气,
江柚白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他,转身就走。
听到宋亦安追过来的脚步声,她提起裙摆就跑,看着山坡之上若影若现的人群,她加快脚步,绕开花丛朝山坡上跑去,心里想着:到了人多的地方,他应该会有所顾忌吧!
就在这时,宋亦安已经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将江柚白抱住,不等她反应,就将她凌空抱了起来,转身朝溪边走去。
溪流的对面是山谷,山谷里种满了桃树,此刻桃花正开得艳丽。
“你放开我!”江柚白推搡着宋亦安,想从他身上下去,正好来到溪流边,趁他脚下不稳,江柚白低头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宋亦安痛呼一声松开手,她“扑通”一声跌坐在溪水边,鞋面全打湿了。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爬起来就朝山坡上跑,却再一次被宋亦安追上来,力气敌不过他,被他拎起来扛到肩上。
来到柳树边,宋亦安解了腰带将她反手绑在树上。
“你要做什么?”江柚白喘着粗气瞪着他,眼泪因为恐惧,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不敢大声呼叫,因为她心里认定了,山坡上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会帮她。
他们只会看她的笑话,又或是落进下石。
宋亦安咬着后槽牙,上前一步掐着江柚白的下颌,高高抬起手,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来,江柚白闭上眼咬着下唇,身体住不住地颤抖。
上一世,云梳冤枉她和府里的下人私通,宋亦安只听了云梳的一面之词,便将她捆了起来。
打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等了许久,那一巴掌终是落下了,却只是轻轻贴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他竟忍住了这口气,倒是颇让江柚白感到意外。
听到宋亦安声音嘶哑地问:“你就这么恨我吗?为了报复我,不惜放弃你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去勾引我的老父亲?”
江柚白偏过头想要躲开他的手,在她上辈子留下休书离家出走时,她对他,早就无话可讲了。
“要么你现在就掐死我,要么放开我,让我走!”
“你!”宋亦安捏着她下颌的手因为生气止不住地抖,垂眼看着她白皙的脖子,双手握了上去,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手上却一点儿力度也使不出来。
“我好恨呐!真的好恨你!”宋亦安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解开捆住她手腕的腰带,用力一掌将她推了跌坐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江柚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留下的红色勒痕,又哭又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这般弱小,任人拿捏。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江柚白扶着柳树站起来,看到对面的桃花林里,有人着红衣骑马踏着满地的落花朝这边走来。
风轻轻扬起,引来一阵绚丽的花瓣雨,那人骑着马漫过花雨,踏过浅浅的溪流,来到江柚白身边停下。
春日暖阳落在他赤红色的长衫上,却不及他流转的双眸夺目,嘴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微微俯下身,朝江柚白伸过手来,声音低沉却异常悦耳,问:“要不要上来?我带你去那边溜一圈儿!”
鬼使神差般,江柚白将手放在了沈玉书手心里,他的手心炙热似火,被他握着,仿佛有一股暖流直往心窝里钻。
轻轻一提,江柚白便凌空而起,被沈玉书拉着坐进了他怀里,很奇怪,明明和他没见过几次面,如今与他离得这样近,她却一点儿也不排斥,反而有些紧张和忐忑。
见怀里的人缩了缩身子,沈玉书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低笑道:“别怕,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驾——”
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加快了脚程,朝桃花林里跑去,坐在马背上上下颠簸着,让江柚白格外紧张,不由自主抓住沈玉书粗|壮的胳膊。
待看着周围满枝的桃花从身旁划过,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摸一摸,身后的人看破了她的小心思,勒了勒缰绳,马儿立即缓慢下来。
粉妆玉砌的桃花树下,绿茸茸的小草轻轻摇着,不远处的草丛里开着一串又一串的火红色杜鹃花,还有蝴蝶穿梭其中。
风是甜的,花也是甜的,就连她的手指尖也是甜的。
突然,江柚白垂下头,想到了方才的事,又想到了父亲的话,心里一阵泛酸,泪珠儿碎玉一般不住地往下坠,滴落在沈玉书的手背上,有些烫手。
沈玉书垂眸看了一眼她蜷缩着颤抖的背脊,眉头微皱,翻身下马,拉着她的手抓住马鞍,然后牵着缰绳和马儿一起往前走。
过了会儿,他咳嗽两声,声音轻柔道:“我小时候也爱哭。”
闻言,江柚白愣了愣,眼尾偷偷看向他,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实在看不出他小时候会是个爱哭鬼。
“男人嘛,从小到大都好面子,不敢在人前哭,只能躲起来偷偷哭。后来发现了这个地方,每次难过的时候,我就骑马来这里,然后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说着,沈玉书歪头看着她。
视线刚一相触,江柚白便觉得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忙将头偏向别处。
风很轻,却吹得花枝乱颤,吹得她长发凌乱。
忽然,沈玉书问她:“你饿不饿?”
其实江柚白也没想好自己到底饿不饿,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沈玉书带着她来到山谷深处的溪流边,这条溪流是从山谷深处流淌出来的,与山坡下的溪流相比,溪水清澈见底,可看到石缝间嬉戏的黑鱼。
沈玉书将江柚白从马背上抱下来,瞥了一眼旁边平整的石头,道:“坐着等我一会儿。”
“嗯!”江柚白走到石头上坐下,一抬头,竟看到沈玉书在解自己的衣带,不明就里,她下意识用手捂住眼睛。
突然,似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头上,睁开眼时漆黑一片,江柚白伸手扯了扯,发现竟是沈玉书的长衫,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木兰香气。
再看沈玉书,他已经脱了鞋袜,卷好裤腿和衣袖,站到了溪水里,修长的身影倒映在水里,似是路过的鱼儿也被他吸引了,在他腿边饶了绕,想要离开时,已经落在了他手里。
徒手抓鱼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江柚白由不得联想着,若自己也是个侠客,去闯荡江湖,又会是何种景象?
这时,沈玉书抓着鱼从水里出来,走到黑色靴子旁边,从里面抽出一把匕首,正要刺向鱼肚子时,突然回头,正好和江柚白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浅浅笑着,道:“我劝你还是把眼睛闭上,不然待会儿吃鱼的时候,回想起我接下来的这个动作,你可能就没有什么胃口了。”
闻言,江柚白乖乖将眼睛闭上,直到沈玉书提着杀好的鱼走过来,对她说:“好了。”
见他去林子里拾干柴,江柚白将他的长衫折好挂在旁边的桃花枝上,也去拾干柴,沈玉书看见了,笑了笑,没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生火,烤鱼,江柚白不敢太直白地盯着他看,但眼睛总是不停使唤,每每与他对视上,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偏头偏向一边。
这时,沈玉书抱了一个石头放在她脚边,然后坐回对面的石头上,单手托腮看着她笑道:“不冷吗?”
“嗯?”江柚白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他垂眸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鞋子,“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来,脱下来我帮你烤,很快就能干。”
江柚白挪了挪脚,若他不提起来,自己都忘了鞋袜还湿着,只是……
“要是觉得难为情,我可以背过身去,”说完,沈玉书拎着叉在树枝上的鱼走开了。
如此,江柚白脱下鞋袜,脚踩着沈玉书刚刚放在脚边的石头,将鞋袜拿到火上烤着,再去看沈玉书时,他又在旁边生起一堆火,默默烤着手里的鱼。
待江柚白烤干鞋袜穿好后,沈玉书的鱼也烤好了。
他看了一眼挂在桃花枝上的长衫,回头对江柚白道:“我那长衫的里面有一包粗盐,你帮我取来一下。”
“好!”江柚白站起身去取,手刚碰到长衫,忽然,花枝上传来“嘶嘶”的响声,她侧目望去,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
那花枝上盘桓着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青蛇,张嘴露出两颗尖牙,不时吐着信子。
闻声,沈玉书拎着烤鱼过来,一手握住江柚白的腰,提着她站在自己身后,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飞过去,正好打在小青蛇的七寸上,蛇从花枝上掉下来,受了惊吓,钻进草丛里游走了。
回过头,看到江柚白眼里噙着泪紧缩在自己背后,沈玉书皱了皱眉,白皙修长的手指伸过去,替她将眼角的的泪珠掸去,沉声道:“是我不好,竟带你一个女孩子来这样的地方,吓坏了吧?”
江柚白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吞吞吐吐道:“我……其实我……我没有那么害怕,只是,只是眼泪太不争气了。”
沈玉书似是被她的话逗笑了,摇了摇手里烤好的鱼,问:“还愿意吃吗?”
“嗯!”江柚白点点头。
沈玉书将长衫从花枝上取下来,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个香囊,打开之后从里面倒出一些粗盐撒在烤鱼上,然后又拿到火上烤了一会儿,撕下一小块鱼肉喂进嘴里尝了尝,满意之后才将鱼递给江柚白。
“小心烫,吃的时候吹一吹。”
“好!”江柚白撅着嘴吹了吹,抬眼见沈玉书正托腮盯着自己,笑得清风霁月,她愣了愣神,掰了一块送进嘴里。
也不知是什么鱼,没吃到鱼刺,沈玉书烤得也很好,外焦里嫩,很香。
江柚白又将鱼递给他,示意他也吃,他却摆摆手,道:“我不饿。”
听他这么说,江柚白心里暗暗开心,因为此时她很饿,却还是装着慢条斯理的样子,斯斯文文将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
见她吃得开心,沈玉书嘴角的笑容更甚,她狐疑地盯着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问道:“沈公子,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沈玉书被她没来由的这一问,问懵了,扶着额头闷闷笑着,许久后正襟危坐,垂眼看着江柚白,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江柚白顿了顿,如实道:“十七!”
沈玉书又笑了,笑得肩膀微颤,倒让江柚白更加不自在了,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咳咳!”沈玉书忍住笑,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脸,“你知道我多大岁数了吗?”
江柚白摇摇头,心里想着:就他这面相,最多二十五吧!
沈玉书歪着头,伸手朝她比了三根手指,又比了两根手指,舌尖匆匆从薄唇上扫过。
见江柚白愣了愣,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渍,将鞋袜穿好,又将长衫穿好,捏着手指吹了个口哨。
钻在桃林里吃草的马儿闻声赶来,沈玉书轻轻抚了抚马背,道:“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