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吃饭
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云梳回来了，手里拎着打包好的糕点。
“小姐，”云梳低眉坐回马车里，“奴婢……奴婢……”
“老吴，走吧！”江柚白瞥了一眼云梳拎着的糕点，吩咐车夫。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江柚白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浪潮翻涌，忍了这么多天的恨意，全都浮现上心头。
上辈子，知道云梳和宋亦安是青梅竹马，是年少情动，江柚白才留下休书离开。可如今再想起来，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欺骗自己，利用自己，怎能不怨。
这一世，宋亦安不再是什么寒门学子，那自己这个小小的校尉之女，对他们也没有什么的利用价值了。
“你是去见宋亦安吗？”江柚白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云梳先是一愣，而后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矢口否认：“没有，奴婢是想着在马车上待着也是无事可做，就去……去买糕点。”
看着江柚白一脸漠然，云梳也清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低下头沉默着。
一旁的冬儿听得满脸问号：难道云梳还不死心，想继续撮合小姐和宋亦安吗？
江柚白也沉默了。
回到校尉府，她直接去见了继母周慈，只说云梳有了喜欢的人，想放她出去嫁人，周慈也没多问什么，便将云梳的卖身契给了江柚白。
云梳十三岁被卖进校尉府，就一直在江柚白身边伺候，与冬儿三个人，吃喝玩乐都在一起。如今回顾过去，江柚白能想起来的，只有上辈子她躺在宋亦安身下眼泛春情，还有她穿着红色嫁衣给自己敬茶的场景。
江柚白让冬儿将卖身契还给云梳，告诉她收拾好东西，明早就离开校尉府。
此后的几天，江柚白一直待在房里，坐在窗边，对着院子里开得艳丽的杜鹃花发呆，直到第三天，冬儿从如意楼回来。
江柚白立刻带着冬儿去见周慈，她在院子里陪两个女儿玩，听说江柚白又要出门，先是答应了，等江柚白转身要离开。
周慈又叫住她，柔声道：“与曹将军府三公子的亲事，他们还未上门提亲，你父亲也还未答应，你也不必太过忧心，等你父亲回来，我会再劝劝他的。”
“嗯！”江柚白扫了一眼在院子里捡花瓣玩的双胞胎，突然很感谢上辈子的云梳，若不是她将自己的坐胎药换成避子汤，或许自己也会生下宋亦安的孩子。
可是……当夫妻之间已经是彼此厌恶，若还有一个孩子夹在中间，那得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
想到此处，江柚白扯了扯唇角，对周慈说道：“咱们家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五妹妹和六妹妹还小，若没有特殊的事，母亲还是要时时看着他们为好。”
江柚白的话点到即止，周慈心里明镜一般，浅笑着朝江柚白点了点头，嘱咐道：“早去早回。”
从校尉府出来，江柚白还是没忍住，扑在冬儿怀里闷闷哭了许久，冬儿轻抚着她的后背：“小姐，别难过，冬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胸口闷闷地快要喘不上气来，江柚白心里有诸多的苦楚，却不敢告诉冬儿，怕她难过。
马车来到一家胭脂铺停下，江柚白坐在马车里缓了很久，下车时眼尾微红，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大步朝胭脂铺走去。
铺子的老板热情，给江柚白介绍了她们家的各种胭脂水粉，江柚白挑了几盒颜色鲜艳的口脂买下，见旁边的珠帘后面有凳子，推说口渴了，老板娘立即引着她过去坐，命伙计上茶。
这时，门口进来几个客人，江柚白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冬儿，冬儿仔细瞧了，摇摇头，继续盯着门口看。
又过了一会儿，陆续有客人来，其中一个肚大腰圆的妇人一进来，便引起了铺子里其他客人的注意。
她着一身桃红色长裙，身形因为有孕而变得略微走样，但容貌姣好，未施粉黛，仍能在人群中惹人注目。
“你不是……”一个陪妻子来买胭脂的男人，手指着怀孕的女子，似乎还要说什么，妻子的手已经贴在他耳朵上，使劲儿一拧，痛得男人嗷嗷乱叫。
“再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另一边的男人也遭到了妻子的呵斥。
不多会儿，怀着身孕的女子就被几个妇人围了起来，指责女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不是七宝楼的芫花姑娘嘛，不好好留在七宝楼伺候你的恩客，到这里来做什么？”
随着一众哄笑，又有人接话：“你们瞧瞧，青楼女子竟然也怀孕了，就是不知道她怀的是谁的种？”
“就你这样的货色，还敢勾着我夫君夜夜流连七宝楼，如今还敢来我眼前晃悠，真是狂妄至极，看我怎么教训你！”
“没错，这样的人就该如过街老鼠一般，打她！”
言语间，有人上了手，一巴掌落在芫花脸上，留下深深的巴掌印，她踉跄着后退，缩在婢女身后，被逼着步步往胭脂铺外退出去。
江柚白只知这姑娘今日回来胭脂铺，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针对她，急忙起身冲过去，和冬儿一左一右推开一条路，拉着芫花就朝铺子外跑，又不敢跑得太急。
还好车夫眼尖赶着马车过来，江柚白忙将芫花和她的婢女搀扶到车上，待马车走了一段路，芫花才喘着粗气向江柚白道谢。
江柚白睨了一眼冬儿，她立即将刚刚买的胭脂拿出来，芫花看了看胭脂，又看向江柚白，问：“姑娘这是何意？”
江柚白道：“实不相瞒，我是有事求芫花姑娘帮忙！”
“你知道我是谁？”芫花警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掀开车帘冲车夫大喊道，“停车，我要下去！”
车夫是江家的，故而对马车里的动静置若罔闻。
“你是曹家派来的人，是不是？”芫花怒视着江柚白。
江柚白摇摇头，自报家门道：“我是城南鹿子巷校尉府的女儿，江柚白。”
“校尉府？”芫花上下打量着江柚白，“你我素不相识，将我骗到马车上来做什么？”
江柚白：“你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求你救救我！”
这时，马车停了，江柚白掀开车帘一看，她们已经来到如意楼。
“长话短说，”江柚白看向芫花的肚子，道，“你我虽不相识，但我知道你怀着曹三公子的孩子，而我，等过几日曹将军和我父亲回京，我们两家就会定亲。”
“呵！”芫花冷笑一声，“所以你这个曹三未来的正妻，是来训斥我这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江柚白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是来求你，帮我断了和曹三的孽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芫花不解。
江柚白解释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他身份低微，我父亲不同意，所以我想帮你嫁进曹将军府，然后用你的办法说服曹三打消娶我的念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小姐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冬儿愣愣看着江柚白，并未多话。
芫花细细思忖着江柚白的话，半信半疑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曹将军膝下如今只有曹三一个儿子，所以你肚子里的曹家血脉，便是你嫁入曹家的筹码，”江柚白见芫花有了兴趣，继续说道，“只是你出生有些特殊，若想名正言顺嫁进将军府，还需要一件东西和一个人！”
“是什么？”芫花追问。
“证明你是清倌人的人证物证，以及曹将军府的太夫人，”江柚白盈盈笑着，“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只是日后事成，可能你也只能当个妾室，所以究竟要怎么做，你自己选，只是……”
江柚白站起身，冬儿也随她站起来，主仆二人朝芫花福了福身，江柚白道：“若日后你真的进了将军府，只求姑娘从旁劝导一二，让曹三断了娶我的念头，哪怕只是一年的时间，我在此先谢过姑娘了。”
言罢，江柚白和冬儿下了马车，让车夫送芫花主仆回去。
看着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冬儿侧目看向江柚白：“小姐，你方才同芫花姑娘说的心上人，是谁啊？”
江柚白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歪头看着冬儿，笑道：“不就是你吗？”说着，江柚白摸了摸肚子，转身朝如意楼内走去。
冬儿笑呵呵快步追上去，嘴里嚷着：“小姐，咱们点个糖醋里脊吃，好不好？”
正是饭点，如意楼大堂里坐满了客人，伙计招呼着江柚白她们去楼上坐，朝楼上走时，突然冲出来一个老汉，拉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在江柚白脚下。
“多谢姑娘救了我女儿，我们父女在这儿等了你好几天，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老汉说着，撇了一眼自己闺女，姑娘立即从衣袖里取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捧给江柚白，“这是小人自己绣的，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这姑娘，正是那日在如意楼被曹三欺负的琵琶女。
江柚白上前将老汉和姑娘搀扶起来，接过姑娘递来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紫白相接的芍药花，栩栩如生。
“多谢！”
送走了老汉父女，伙计引着江柚白和冬儿来到二楼边角处坐下，冬儿左右看了看，瞥见旁边的木桌，一脸兴奋地拽了拽江柚白的袖子，道：“小姐，你看那边的桌子是不是沈公子坐过的那张？”
江柚白眉眼含笑，伸手捏了捏冬儿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戏谑道：“看来，我家冬儿春心萌动了，你要是真的看上人家了，等下次再见到他们，我就去给你说亲，好不好？”
“小姐，”冬儿娇嗔一声，脸颊羞得绯红，一转头，见楼梯口处有人上来，细细看了，正是沈玉书。
江柚白看着冬儿一脸痴像，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要我帮你提亲吗？”
“啊？”冬儿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又慌忙摇摇头，见沈玉书朝这边走来，忙挪了挪凳子，躲到江柚白的另一边。
江柚白浅浅笑着，与迎面走来的沈玉书对视上，他冷峻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浅浅笑着，那张脸，别说冬儿，就连江柚白自己，也是多看一眼心口内就突突地乱跳。
这男人的长相，让人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啊！
江柚白干咳两声，拍了拍身旁的冬儿，两人一前一后站起来，朝沈玉书福了福身，他微微颔首，踩着云纹黑靴过来，垂眼落在桌边空着的凳子上，声音低沉轻柔，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似是怕江柚白会拒绝，冬儿率先开口：“请坐！”
沈玉书抬眸看向江柚白，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撩起长袍坐下去，江柚白也扯着冬儿坐下，取出一袋银子放在桌子上，推到沈玉书跟前。
他并未理会那袋银子，而是垂眼看向楼下大堂里的客人，几个世家公子正围坐在一起，与怀里的美人儿调笑着，笑声格外刺耳。
沈玉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旋即，消散在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淡淡问道：“姑娘要办的事，可是办好了？”
江柚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道：“算是办好了吧！眼下……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沈玉书倏地回过头，深深看了江柚白一眼，视线又移到楼下，唇角翕动：“姑娘担忧的事，定会柳暗花明。”
闻言，江柚白看向沈玉书，神色似浮云淡泊，像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令他犯愁。
突然，楼下传来“哐当”一声响，有人掀翻了桌子，低头看去，原本围坐在一起的几个公子哥儿，此刻竟如市井泼皮一般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
“小姐，你快看那儿！”
江柚白顺着冬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神色一僵，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