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章 冬月风霜
三个月已经过了,这个冬季特别漫长,树桠没有长出该有的新叶,哈伽莎也没有等到该归来的人。
受够了百无聊赖的日子,哈伽莎披上雪白的披肩决定去树林里散散心。
多里暗中提高警惕,因为四处单挑,乌洛斯的敌人可不少,一不小心自己的任务可能就完不成。
池塘上结着一层薄冰,能够浅浅看到鱼的游影,天空一片灰蒙蒙,闪电在天际乍现。
“哈伽莎小姐,我们最好还是早点回去吧,我感觉可能要下雨了。”
多里的警报不停响动,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了,连忙催促蹲在池边看小鱼的哈伽莎。
哈伽莎没有多问,多里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站起身缓和一下眩晕感,准备往回赶。
但是,来得及吗?
更深处的树林里幽暗一片,无数的赤红兽眼浮现,空气中的腥臭味明显得哈伽莎不禁捂住口鼻。
看来今天走不掉了,多里暗中放出信号弹,申请支援。
剩下的时间只能拖延了,多里虽然有乌洛斯的力量在,但是一边要打斗一边要护着身为人类的哈伽莎,未免过于吃力,多里变成人身不断挥动手中的镰刀,绝望不已。
要是乌洛斯在就好了。
哈伽莎从路边捡了一条长棍,虽然不能和多里一起作战,但是勉强打退一些小的妖精还是可行的。
兽潮见长攻不下有了退却的意思,多里和哈伽莎气还没松,就听到号角的轰鸣声,哈伽莎帮多里包扎手上的伤口,看着多里脸上的绝望,心中的不安达到极点。
“多里?”
“哈伽莎小姐,待会我会誓死掩护你先跑,你使劲向东南方去,乌洛斯大人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内冬眠,您身上的蛇鳞可以开启结界,只要乌洛斯大人醒过来你就安全了。”
“多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出来逛,是我害了你。”哈伽莎双手颤抖,泣不成声。
“多里,我们一起逃走,我们一起走,等乌洛斯回来大家一起看烟花。”急切地抓住多里。
“不是您的错,就算现在不来,可能什么时候也会来。如果可以,我也想看看烟花,最好是和我的树一起,和大家一起。去吧,哈伽莎小姐。”
哈伽莎偷偷把乌洛斯给自己的护身符塞进多里的口袋,背过身逃跑。
多里窜起身,浑身燃烧起紫色火焰,冲向来者——一只猎豹。周围的妖兽瞬间把多里包围,鲜血溅到了哈伽莎的脸上。
“快走,哈伽莎小姐!”
哈伽莎不敢再回头看,泪水迷糊了双眼,疾速地奔跑,呼吸被鼻涕堵住,无力地发出呜咽声。
“为什么我只是个弱小的人类,我谁都帮不了,多里,乌洛斯!”
嗓子眼因为过度的运动干涩剧烈,一股腥甜味盈满口腔。
东南方,东南方,在哪里?
乌洛斯!
结界里沉睡的乌洛斯睡得不太安稳,蛇尾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是谁,谁在叫我?
巨大的蛇瞳睁开,朝结界门口看去。
哈伽莎的脚已经快没有知觉了,身后的妖兽还穷追不舍,全身充满无力感和绝望。
一只妖兽已经追上她了,以人类的身体是没有办法跑过拥有魔力的动物的。
脚踝被死死咬住,血肉模糊,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还想手脚并用往前爬,可是妖兽没有给哈伽莎这样的机会,另一只脚也被咬断。
剧烈的痛感让哈伽莎难以保持清醒,但是不甘心就此死在这里,不甘心辜负多里的苦心。
哈伽莎奋力抓住手边的石块狠狠砸向一只企图啃她脸的妖兽,妖血溅到她的眼睛里,辣的睁不开眼睛。
血腥味扩散开来,刺激得其他妖兽双眼通红,被包围了,没有人发号施令,饕餮盛宴开始了。
“不!!乌洛斯!”
乌洛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窒息,心口蛇鳞处传来一阵阵绞痛,不对,哈伽莎出事了。
顾不得冬天还没有走,强行打开结界,化作流光在空中寻找哈伽莎的身影。
好浓的血腥味,乌洛斯的不安逐渐升高到最高点,不会是,不,不会是哈伽莎的,不会的。
一群妖兽正在分食,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液,这个味道,这是,哈伽莎。
乌洛斯险些跪下,一口鲜血喷出,它们竟然敢,我的哈伽莎。
乌洛斯维持不住人形,体型不断膨大,足有几层小楼高,炽热的紫色火焰包裹全身,眼里没有神志,只剩下蚀骨的杀意和愤怒。
锋利的毒牙喷洒出大量毒液,一瞬间腐蚀率先龇牙的妖兽眼睛,它们翻滚着,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火焰化作长针一根根把它们钉死在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狠狠地把嘴里还有鲜血的妖兽捶进地里,几十个大坑霎时间出现。
没有任何一只妖兽可以站得起来,在坑里,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么死了,便宜你们了,你们就该比我的莎莎惨一千倍、一万倍,死不足惜。”
乌洛斯再次化成人形,踉跄着爬到哈伽莎的旁边,哈伽莎几乎是个血人,整条腿血肉模糊,依稀可见森森白骨,至死她都没有闭眼,死死盯着东南方向。
“不,你看看我,莎莎,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你看看我。”
“我来晚了,所以你生气了,不理我,没关系,你不要生我的气,再看我一眼好不好?莎莎你回来好不好,没有你我怎么活啊!莎莎。”
乌洛斯徒劳地捧住哈伽莎的小脸,那张脸呈现出死气,再也看不到以往的羞涩和青昵。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却要报复在我爱的人身上,明明幸福就在眼前,为什么抓不住呢?我当时就应该把它们全部杀死,我才是最该死的,都是我。”
大地开始颤动,闪电越演越烈,拖延许久的雨下了起来,这是冬天真正的结束,是第一场春雨。
乌洛斯呆呆的望着哈伽莎,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的脸变得煞白,汗珠不断地从脑门儿渗出来,聚集在鼻子尖儿上,由于过度悲伤,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连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哭得痉挛,脑子里一片空白,死死抓住哈伽莎,好像那是最后的希望。
雨顺着鼻尖落下,分别是是雨还是泪。
乌洛斯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如果我早一点醒就好了,这样我的莎莎就不会孤零零地躺在这里,在满心期待我的到来中死去。”
“一定还有办法,还有办法的。”
本来无神的两眼因为想起了什么而重新迸发出光芒。
把哈伽莎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用火焰化作的大网将地上的妖兽一网打尽。
应该还不止这一点,多里应该情况也很糟糕。
急匆匆赶到湖边,多里这边战况激烈,满地尸首,湖面的冰都变成了火红色。
还好,多里虽然已经看不出原样,浑身是伤,但是得益于哈伽莎临走前塞给多里的护身符替他挡下致命一击,他还有一口气在。
“莎莎,你真的是个傻子,把生的机会白白让给别人。”乌洛斯眼里又聚集起泪花,宠溺无奈地抱紧哈伽莎。
救起多里,同样把未死透了的妖兽装进大网,回到自己的巢穴。
割开手腕把血滴进多里的嘴,安顿好多里,把妖兽扔进地牢。
乌洛斯挖开自己的心,试图用血救活哈伽莎,但是任凭鲜血流尽,哈伽莎依然没有呼吸。
“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一定是还不够。”
乌洛斯面上疯狂,鲜血多得满地都是,但是哈伽莎还是没有活过来。
因为失血过多,自愈能力减弱,乌洛斯同样很虚弱,爬到哈伽莎身旁,把脑袋埋进哈伽莎的脖子上,“如果能和你一起死去,对于我来说也是荣幸。”
但是黑暗神的私生子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死?强大的身体决定了乌洛斯连死都死不了的事实。
乌洛斯最后是被多里叫醒的,“大人,大人,快醒醒,哈伽莎小姐的仇还没有报完,你就甘心这样死去吗?”
对,还有这件事没有解决,伤害过哈伽莎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乌洛斯强撑着站起来,由多里搀扶着走到地牢,“多里去,把刚刚那些地上的血用水稀释,喷到这些该死之人身上。”
片刻多里抬着一个大水壶过来,乌洛斯的血是最好的疗伤药,那些妖兽身上的伤开始愈合,早苏醒过来的团成一团,瑟瑟发抖,落在乌洛斯手里比死还要更可怕。
到最后,它们甚至哀嚎不出,地牢变成血狱,每次快死了,乌洛斯就让多里朝它们喷水,强行复活它们,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乌洛斯淡漠地坐在凳子上,脸上既没有快意,也没有仇恨,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死寂。
惩罚了它们又怎样,他的莎莎已经回不来了,枉他前半生肆意妄为,今天才尝尽所有的苦头。
“多里,查出叛徒是谁没有?”
明明可以第一时间赶到支援,却迟迟未到,这成了乌洛斯心里的一根刺。
多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答案告知。
“是那个高个子男人和花店老板娘,她对于您杀死她会家暴和酗酒的丈夫似乎怀恨在心。”
乌洛斯仰天长啸,这就是人心,明明是央求哈伽莎救她,却反过来趁他不在伤害哈伽莎。
“多里,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多里点头,准备出去。
乌洛斯却叫住多里,成功让他停住脚步。
“多里,谢谢你。”
这一句话让多里红了眼眶,“可是我没有保护好您最爱的哈伽莎小姐,她还一直等着您回来看烟火。”
乌洛斯眼里满含眷恋,“莎莎原来想和我看烟花啊,早知道就天天给她放了。”
“这件事错的最多的人是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四处结仇,是我刚愎自用以为可以保护好她,也是我冬眠太久没能回应她的心意,没能及时到达。”
“多里,我最后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帮我代行后面的惩罚,也请你把我和哈伽莎葬在一起。”
乌洛斯已经完全丧失了求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