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顾扬提前回国了，但没告诉卓菲。卓菲是两个礼拜后才知道的。
那天早上，阳光明媚，郑薇薇戴着帽子，穿着严实，抱着旺儿在花园里晒太阳。任天夫妇也在一旁坐着，慈爱地看着旺儿。小家伙在母亲怀里，被浅阳晒着，舒舒服服睡着觉。他闭着小眼睛，脸蛋胖乎乎红扑扑的，让人看了真想亲一口。
突然，任太太走开去接个电话，回来之后跟任天交换了个眼神。任天立即吩咐司机备车，他们要出门。
当时没问他们去哪里，到下午卓菲才知道，他们竟然去见了顾扬！
还记得他们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很平静，一点看不出来他们在一小时前动了怒，而且是盛怒。
一个小时前，一间日料店里，他们跟顾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长条桌。
任天说:“我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我女儿偏偏认定了你！”
任太太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开个价，我们给你钱，你离开卓菲。第二，你可以继续跟卓菲在一起，但我们会登报跟卓菲断绝关系，将来财产分割没她的分，你别想得到任家一分钱。你考虑清楚。”
顾扬根本不用考虑。他抬起干净俊朗的一张脸，目光清澈，直视任天夫妇，字字清晰地说:“我爱卓菲，卓菲也爱我。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除非她亲口对我说，要跟我分开，否则我不会放开她的手。”
任天夫妇俩非常生气。
任天冷声警告他:“你想清楚！我的宝贝女儿吃不得一点苦，她该被人捧着呵护着，而不是跟着你处处受委屈！与其以后相看两厌，互相埋怨，还不如现在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拿一笔钱，悄悄离开卓菲。”
任太太在旁点头补充:“你开个价，我们尽量满足你。我们可以保证这笔钱，足够你一家人移民国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我不要钱，不管你们怎样说，我都不会收你们的钱。一直以来，我爱的是卓菲这个人。她的一切我都可以包容，我愿尽我所能，把她捧着呵护着，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
卓菲得知父母私下见了顾扬，还对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隐忍了几个月的委屈和不满如山洪暴发，她红了眼圈朝他们大吼:“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样对待顾扬？顾扬是我的男朋友！我爱他！”
并不像她预料之中那般，听她大吼大叫，他们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脸色平和。任天没吭声，任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算了，我们不管你了，以后你的人生路，你想怎样走就怎样走吧！”
卓菲打车去顾家。汽车停在小区门口，卓菲跟门卫打招呼，请他开门。
因为她之前在这儿住过一阵子，门卫见过她好几次，她美艳的长相又令人印象深刻，他没理由不记得她，当下就笑着对她说:“任小姐，好几个月没见你了，去旅游了吗？来找六楼顾太太吗？她刚才才提着一大袋子菜进去呢。”
卓菲心急如焚，没心思跟他闲聊，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说:“对，我有点急事要找他们。”
门卫倒也识趣，见她焦急，立即开门让她进去了。
她小跑着钻进单元楼，直奔六楼，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特别响。
她急促地拍着门，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急。顾扬回来了她总能见到他的，可她就是等不及，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她想马上见到他，拥抱他。
开门的是顾太太。
“卓菲！你怎么……”见她跑得头发都乱了，额头冒着汗，还喘着气，顾太太吃了一惊。
卓菲露出微笑，稳住呼吸:“伯母，我来找顾扬。”
顾太太反应过来，连忙让她进门。
她一进屋就四处寻找顾扬的身影，顾太太把门关上，转过身对她说:“别找了，顾扬去医院了，还没回来。”
听到顾扬去了医院，她感觉心重重一跳，一下子屏住呼吸，声音都颤抖了:“顾扬去医院了？他生病了吗？”
顾扬这次回国，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她，她不由得联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双眼瞬间布满了恐惧不安的情绪。
顾太太注视她片刻，笑了，告诉她:“顾扬没有生病……他是前段时间生病了，今天去医院是去检查身体而已。”
原来顾扬在美国得了急性肺炎，那边把他送去隔离治疗了一段时间，等他彻底好了才让他回国。被隔离的那段时间，他没法联系她，只好谎称他要专心准备考试，不让她打电话来……
知道真相，卓菲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热泪点点滴滴掉在她手背上。
顾太太给她端来一杯茶，递给她一张面纸。她连忙接过，说了声谢谢。
顾太太并不走开，而是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跟她中间隔着半个人的空间，亲近又保持着一点距离。
“卓菲，有好几个月没见你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顾太太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卓菲用面纸印干眼泪，抬起哭得红红的双眼，看着顾太太。
很意外，顾太太伸手到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卓菲面前的茶几上，很突兀地说:“这张卡里有一笔存款，是我跟顾扬爸爸工作多年省下来的积蓄。”
怪顾太太说得不够清楚，卓菲呆住了，瞬间又涌出两行眼泪。
顾太太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你别误会，这笔钱是我打算给你和顾扬买房子用的。”停顿几秒，她叹了口气，看着卓菲继续说:“卓菲，我知道你出身很好，受不得委屈。我也知道你很爱顾扬。作为顾扬的母亲，我自然是很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的。但是我不愿意委屈了你。之前你住我们这里，有很多不习惯不自由的地方，所以我跟顾扬爸爸商量过了，如果你要跟顾扬结婚，要买新房子，我们愿意尽最大的能力支持你们。这张卡的钱不多，勉强也就够付个首付，但是已经是我跟万里多年的积蓄了。”
卓菲止住了眼泪，现在是呆愣愣地看着顾太太。
顾太太微笑着，亲昵地拍拍她的手背，又说:“我们顾家就是一户普通人家，要说多有钱那是没有的。我跟万里只能保证，有朝一日你嫁了顾扬，我们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就算委屈顾扬，也不委屈你。”怕她不信，不免说得详细一些:“你们婚后尽管过你们的小日子，我们不会搬去跟你们住的。但是我闲不住，我可以经常去给你们打扫卫生做做饭，以后你们有了孩子，我当然也会帮忙照顾……”
说了半天，卓菲只是呆呆的，并没有什么反应，顾太太不由得住了嘴，朝她脸上打量着，半天，突然换了一种不安的语气:“卓菲，你是不是不满意？不愿意嫁给顾扬？”
卓菲眨眨眼睛，连忙说:“不，不是的，我……”她想说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在这几个月里，她想得很清楚，只要能跟顾扬在一起，住哪里都可以。哪怕是风餐露宿、吞糠咽菜，有爱人在旁，也是一种浪漫。
顾太太顿时安心，轻声说:“你愿意就好。也许你不知道，顾扬他是个很执着很长情的人。尤其对你，他简直是偏执狂。如果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他……他一定会很伤心，会自暴自弃……”
说着说着，她皱起两道八字眉，胖白脸上浮起一丝担忧，她记起很久之前顾扬跟卓菲分手那会儿，他整个人可瘦了一圈呢。
卓菲伸手过去，握住顾太太的手，笑着说:“我不会离开顾扬的，永远不会。”
卓菲坐在金色的阳光里等待数月未见的恋人。
顾扬从医院回来，发现家中静悄悄，厨房里电饭锅煮着米饭，母亲却不在。他不以为意，去浴室洗了个手，然后折回客厅，倒了杯暖开水缓缓喝着，边喝边看从医院带回来的体检报告，然后打算回房间换套衣服。
推开卧室的门，闻见那淡淡而熟悉的香水味，他已经心潮澎湃，等看清窗边坐着的人儿，他情不自禁叫了出声:“卓菲！”
卓菲缓缓转过脸，呆呆看着他，半晌，然后眉毛一耸，鼻子一皱，嘴巴一瘪，又哭了。
他急忙向她走近，弯下腰，搂住了她，抚摸她的脸颊，为她拭泪。
“我回来啦！你应该开心呀！怎么哭了呢？”他在她耳边笑着说。
她把他推开，很生气:“两个礼拜前你就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都不告诉我！我以为你还在国外，天天担心你，你……”气得小脸红扑扑，眼睛里还有泪花。
他叹了口气，说:“我是两个礼拜前就回到了，但是我不去医院做一番详细的检查，我不敢找你。我在国外得的可是有传染性的肺病。”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因为生病，整个人瘦了一圈，他怕吓着她了，想多吃点东西把自己吃胖了，再见她。
在刚才他推门走进来，惊喜地唤出她名字的一刹那，她已经原谅了他，什么都原谅了他。等看真切他的变化之后，她更是心疼，不由得拧着眉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微笑着答:“太忙了，又生了一场病。”
“你生病，不该瞒着我。”她还是生气。一想到他在异国他乡孤独住院，而她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我怕你担心嘛！现在我不是好了吗？我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不要再生气。”他蹲在她脚边，拉起她雪白细嫩的手，嘴唇凑上去，亲吻她的手背。
她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摸摸他的头发，又摸摸他的耳朵，不再生气。还有什么值得生气呢？他现在已经回来了，他的人和他的心都回来了。他正在吻着她，那样温柔，那样深情，还带着一丝歉意。
吻了半晌，他抬起头看她，迎上她晶亮水润的眸子，两人视线交炽，情/欲如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