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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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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葳的摇摆,在徐苓的意料之中,初初从徐芸口中听到苏葳的名字,她就知道,若征官途,此人绝不会视高官厚禄为圭臬,若他心性坚定,那么成帝让他做给事中的行为,无疑与苏葳的心之所向背道而驰。

    眼下他抉择不出也没关系,反正她也只是需要经他的嘴,勾起成帝举办秋猎的心思。

    剩下的事,她自有办法推动。

    太子赵泓颉正是少年人变化最大的年纪,几天不见,周身的气质都能变一变,徐苓寻了个阴凉处坐下,笑盈盈地看着他在场中舞剑打拳。

    少年眉眼坚毅,不再需要用木剑代替,他握着削铁如泥的宝剑,剑起风起,有划破长虹之势,徐苓看他不停地翻转着手腕,几斤重的剑在他手里似乎没有重量,

    “这招式,可是付掷教你的?”

    赵泓颉将剑背于身后,汗珠自额角滑落,“是啊,少保还说我这剑法好,不用再教我剑法改为教拳法了。”

    “嗯。”徐苓点头,道,

    “本宫不通武功,但光用眼睛看,就觉得你这剑使得好,一招一式间,颇有少年意气。”

    她面容舒展,常常隆起的秀眉也变得平和,说话间,用帕子掩着嘴,可露出的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彰显着她此时愉悦的心情。

    赵泓颉看在眼里,突然道,

    “既然母后喜欢,儿臣就把干爹教的剑法都给母后舞上一遍。”

    “好啊。”徐苓欣然应允,招呼一旁伺候的佩环回未央宫打点,是预备把一早上的时光都用在看他舞剑上了。

    有了付掷做连接,二人间相处起来也少了许多尴尬,午膳也是一块儿在未央宫用的,用膳时,赵泓颉有意挑了许多付掷的事儿来说,多是徐苓离宫那三年里的,她听得极为仔细,一个字都不肯落下。

    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午膳几乎动也没动,她的心思,全落到了赵泓颉口中主人公身上。

    “母后对干爹真是上心,儿臣也要向母后学,用心待身边伺候的人,如此才能以心换心,得忠仆。”放下碗筷,赵泓颉打趣般地说到。

    徐苓脸上的好奇僵了半刻,隔着虚空点了点他身后的青书道,

    “旁人本宫管不着,只是青书,你得管了她的伙食,这丫头,只有吃饱了才能生出聪明脑袋。”

    “娘娘!”青书撅嘴。

    “当然当然,青书姐姐的伙食得是东宫头一份的好才行。”赵泓颉笑着附和,瞳孔干净,浑然是少年人该有的青葱模样。

    可徐苓却不敢再同他提起付掷。

    现在的赵泓颉,是需要人扶持的太子,但以后的赵泓颉,是天子,和现在的天子,不会有区别。

    温情脉脉的气氛似乎从没出现过,两人都各自竖起了厚厚的围墙,徐苓放下靠在桌上的手,直起身子,正色道,

    “后日,靖国公府会办蹴鞠赛,到时你掩藏身份参加,务必争得头明,让满溧阳的人都瞧见你的风采,尤其是,御马之能。”

    “儿臣领命。”赵泓颉道。

    三日后,整个溧阳上流人家里都流传起靖国公府蹴鞠赛当日,那位不知名姓的贵族公子来,纷纷赞扬其是马背上的风姿是如何叫人过目难忘,倾倒了一众闺阁女儿心,有心人还特意打听,想把人抢先一步讨来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很快,又有传言说那位贵族公子其实是刚入主东宫的太子爷,太子爷年纪轻,难免喜欢热闹,故而骗过了太子太傅,乔装打扮参加了靖国公府的蹴鞠赛,传言说得有头有尾,几个之前还想把人抢来做女婿的,吓得是夜里噩梦连连。

    有好事的,专门堵了太子少保和少师问询,见二人似有难言之隐,便更加肯定了传言所说不错。

    风声吹着吹着,就吹到了百姓的耳朵里,传得更离谱了,说太子爷是开国皇帝转世,能御天下马,而且,武艺还深不可测,精湛无比,堪称少年奇才。

    等成帝听到这些风声的时候,都已经传到溧阳城外去了。

    赵泓颉上门请罪,说自己不该不听太傅的话,不该丢了身为储君的风范,跑去做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事,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自愿闭门思过,抄书百遍。

    言辞恳切,看着自己父皇的眼里充满了忐忑与孺慕之情。

    成帝恨得吃不下饭,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慈爱地扶起太子,大手拍了拍他的头顶,道,

    “你有出息,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罚你?看来父皇为你寻的几位大臣都不错,能将你教成如今的样子。朕得好好赏你,不止得赏你,还得好好赏朕的爱卿们,给了朕这么好的一个太子。”

    “父皇——”赵泓颉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一头栽进成帝的怀抱。

    他自小没有尝过父爱,骤然尝到这滋味,一时情不自禁失了分寸,也在情理之中。

    成帝绷直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太子的后背,微仰起头,闭着眼,似乎也在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情。

    一炷香的时间后,秦青求见,赵泓颉离开建章宫,回东宫的路上,他张开双手,看看手心,又看看手背,今日的日光似乎带着血色。

    他伏在父皇胸口,耳朵能听清他每一次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声音,算有力还是无力,他分不清,这是他第一次那么靠近父皇,册封礼上,自己隔着长长的台阶望着父皇。

    那时的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离他的父亲,却隔着汹涌的海,与陡峭的山,是他穷尽一生都到不了的彼岸。

    他忽地短促地笑了一声,把跟在身边的宫人吓得够呛,成堆地跪下,不问缘由地请罪叩首。

    他们说,“太子恕罪,太子恕罪。”

    成帝四子,赵泓颉,他,自己,是太子了啊。

    很快,他就要是皇帝了。

    很快。

    赵泓颉收回手,迈步往东宫走,宫人急急跟上,听到他说,

    “更衣,出宫。”

    为掩人耳目,他出宫是为了代皇后听高僧讲经,以抄录下,供皇后看,故东宫的马车停在寺庙外,腰配长剑的守卫守在寺庙的四周,他换了一身太监服,称要替太子买民间糕点讨皇后欢心离开寺庙,一路来到了徐府。

    “干爹。”

    付掷抖了抖肩,瘪着眉道,“说了多少次,别叫干爹,怪渗人的。”

    赵泓颉依言,“那徐大人。”

    “嗯,舒服多了。”付掷快活了,问他,

    “是娘娘有事情要交代?你交给西大街的人不就好了,干什么亲自跑一趟,危险得很啊。”

    脚尖勾过一个板凳,两只腿咵地往上一搭,坐没坐相。

    赵泓颉却习以为常,他摇摇头,“本宫是想找大人练练拳脚。”

    “要打一架?”付掷激动地踹翻了板凳,

    “不行!要是给你打开花,到时候娘娘问起,肯定得怪我。”

    赵泓颉不死心,“别打脸不就行了。”

    付掷惊讶,“不打脸,你也得请太医啊,太医一来,不就瞒不住了?”

    赵泓颉:他倒也没有这么不堪。

    扯来扯去,两人还是到徐伏的空地上比划了一场,付掷生怕给赵泓颉哪里伤得重了,每每下手都得掂量着少用些力气,一场架打下来,赵泓颉是痛快了,躺在水泥地上大口喘着气,他却脑袋疼得不行。

    “要打架以后找邓万生吧,别来霍霍老子。”他憋着气,把剑重重地塞回剑鞘里,抬腿就要往屋里走。

    赵泓颉撑起上半身,叫住他,

    “徐大人可曾听过罗敷有夫的典故?”

    付掷正头疼呢,又听他问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当即没好气地,头也不回道,

    “什么骡子有夫的,老子不知道。”

    赵泓颉坠回地上,笑着扬声道,

    “那干爹得寻个时间好好去书中找找了。”

    付掷纯当他放屁,武将就是武将,他剑耍得好,能杀人就行了,闲出屁来才会去看那些。

    可到了晚间入睡时,赵泓颉那句话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循环个不停。

    跟鸟一样,叽叽喳叽叽喳,烦得人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呵,付掷翘着二郎腿,上边的一条腿抖个不停,不就是什么骡子啊马的嘛,书房里装装样子的书那么多,他还能查不出个一五六来?

    就算查不出,大不了还能去问她!正愁着没有借口找上门去,便宜他了。

    想好这些,付掷美美地夹着被子入睡。

    然后,他就做了梦。

    梦到他拿着那四个上门求教,结果还没等他走近一步,她把长长的,跟柳树叶子一样的眉毛一提,高高抬起她那张美得要死的脸蛋,用她那道好听得要死嗓子,骂他,

    “猪脑袋!多少年了,这般简单的东西还要来问本宫,你如何还配得上本宫?”

    “佩环!去监栏院挑个聪明的过来,本宫打算从头再来。”

    噩梦,绝对是噩梦!

    付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

    寝衣都没换,提着剑跑到屋外,把种着的树当成监栏院的太监砍,毁了大半个院子。

    他上蹿下跳地直到快天亮才睡下,睡了没一会儿,迷迷瞪瞪地听见有人在他床边着急地喊,

    “大人快醒醒,皇上今儿早朝说了,要办秋猎,几位大人都在正厅里等着您拿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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