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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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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马车开始慢慢动作,苏葳还是浑浑噩噩。

    姜家二公子与发妻徐氏和离的消息传遍整个溧阳,他算最晚听到的那批,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当时的心情,一旦说明白,三纲五常的礼教会压得他无法喘息。

    临出门,猜到他要往哪儿去的书童一蹦三尺高,视死如归地挡着木门,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走出一步,可他铁了心要去见,大门不通,就翻墙好了。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还是瘦弱,往下跳的时候力气没用对,摔了个大马趴,好在馄饨一点没撒,大致拍掉长袍上沾的尘土,忍下手腕内侧的刺痛,提气往姜府跑。

    这种不顾一切的跑法,在知道她小产的一刻起便在他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

    这人自上了马车后一句话都不说,徐芸瞟一眼放在苏葳脚边的馄饨碗,没忍住问道,

    “馄饨是给我的?”

    大梦初醒,放在大腿上的手攥紧薄薄一层布料,不知名的熏香绕着鼻下打转,苏葳缓缓点头。

    徐芸便不客气地掀开保温用的油纸,勺起碗中最大的一只送入口中,温度正好,馄饨皮细腻弹牙,肉馅伴着葱花,一咬,香味争前恐后地占据口腔每一个角落。

    事情杂糅繁多,徐芸很久没尝到这口美味了。

    礼尚往来,她今日心情也好,一连吃了三五只馄饨后开口邀苏葳一块去侯府,苏葳受惊不小,忙拱着手说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侯府又不少你一口饭。”徐芸坚持道。

    “眼下实在不合时宜,坊间流言正盛,小生无妨,只恐有碍姑娘声名。”苏葳和她讲道理。

    徐芸却想着他吐出的“姑娘”二字,飘在半空的心这会儿才有了踏实感,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囿于深宅大院只能向夫君垂尾乞怜的无能妇人,属于她的人生,刚刚才落笔。

    不过苏葳说的也不错,和离不到一日就带男人回家确实不妥当,她没什么,左右不会再嫁,可苏葳清清白白的,还等着娶妻生子,不能连累他坏了名声。

    “这样吧,”徐芸想了想,提议道,“侯府藏书不少,等过些日子你让书童过来一趟,取几本回去,权当我一片心意。”

    听到是书,苏葳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芸,

    “小生在此谢过姑娘。”

    马车行进速度挺快,再拐两个弯就要到徐府,苏葳适时提出离开,徐芸不拦着,出声令马车缓缓停下,书生意气的少年郎渐被马车甩在身后。

    和离回娘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况且一个庶女,徐楠实和方兰悦不可能相迎,张姨娘忿恨着女儿的荒唐行径,自也秉着一股气没等在门口,故而徐芸下了车,只见胞弟徐彮带着小厮孤零零地站在石狮旁帮忙搬运她从姜家带回的东西。

    许久不见,十五岁的徐彮褪去了孩子气,光看身量,已然有了为姨娘和姐姐撑起一片天的模样,因从小就被送去书院的缘故,徐彮与一母同胞的姐姐并不亲昵,逢年过节碰见顶多面对面说几句吉祥话而已,以致这会儿突然碰面,二人对视不过一眼,就匆匆移开。

    一前一后走进张姨娘院中,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徐芸一闻就猜到定是姨娘亲自下的厨,嘴上得理不饶人地痛骂着,心到底还是偏向自家孩子。

    “姨娘!”

    徐芸上前挽住从小厨房出来的妇人,笑得讨好,“姨娘做了什么呀?香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张姨娘可不吃她这一套,擦汗的白巾往她怀里一扔,抽出被搂住的手,哼声道,“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手艺可受不起你来夸。”

    “姨娘~”徐芸厚着脸皮凑上前。

    “女儿什么都不缺,就缺姨娘一口儿吃的,姨娘忍心看女儿饿着呀?”

    这黏糊劲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张姨娘这回没甩开,板正严肃的脸上晕出一股藏不住的无奈,转身招呼儿子上桌。

    徐彮是个话少的,张姨娘又生着气,挑气氛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到徐芸头上,避开敏感的话题,她东扯西扯讲了些没营养的东西,三人围着四菜一汤吃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徐彮放下碗筷说要回房温书才作罢。

    餐后,徐芸抢着收拾碗筷,被张姨娘好一顿冷嘲热讽,只得颤巍巍收起欲表孝心的手,姐弟俩比邻而居,省得留下惹张姨娘心烦,她紧随徐彮之后离开。

    加快步子赶上前面的人,徐芸略不自在地假意咳嗽两声,端起长姐的范儿开始询问亲弟日后打算。

    “我学识不精,韩夫子劝我不急着向朝中自荐。”

    老神在在的小老头样一点不像父亲更不像姨娘,许是跟他口中的韩夫子学的,徐芸本就是没话找话,说话的对象又是冷场小能手,才两句话而已,场面就不可控制地冷了下来。

    叫人心累。

    接下来一段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谁都没再打破沉默。

    徐芸不免感到无力,徐彮出生时姨娘已经失了父亲的宠爱,那一回的生产让姨娘元气大伤,在床上躺了近半年才养好,彼时她七岁,自告奋勇承担起照顾襁褓中幼弟的责任。

    大约一年多的时间里,奶娃娃用的东西霸道地占据了闺房的大半空间,就连徐彮开始学说话后张口喊的第一个人也是“姐姐”。

    后来,发现大哥不擅文的父亲把目光放到了年仅三岁的徐彮身上,待长到六岁后托关系把他送进溧阳最好的书院进修,时光从不饶人,等姐弟二人再相见,一看不到姐姐就哭闹不停的弟弟好像只是徐芸一人的回忆。

    念着日夜相伴的三年,徐芸始终想修补这段死在岁月中的姐弟情。

    “徐芸。”少年正处在尴尬的变声期,一提高音量就会变成难听的公鸭嗓。

    徐芸推门的手一顿,转头转身看向牵牛花架下与自己眉眼相似的少年。

    “和离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会养你。”

    说完,人影一闪,不等徐芸回过神,就消失在了门后。

    嘁。

    小屁孩一个,口气挺大。

    院子还是出嫁前的样子,桌子窗棂一尘不染,徐苓噗嗤笑出声。

    好呀,她就等着有人来撑腰啦!

    这厢离心人别离,那厢有情人相约。

    四月七是难得天晴的良辰吉日,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喜庆热闹的人群从靖国公府行至淮安郡主府紧闭的大门口,胸前带着一朵硕大红绸花的成二公子翻身下马,英姿飒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门下,两手并掌稍屈贴在嘴两侧作喇叭状,

    “赵娇娇!我来娶你了!”

    好家伙,此等不拘一格的接亲奇观溧阳百姓是第一回见到,成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嗓门一出,吸引了不少过路人来看,里三层外三层,把郡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爬到树上看热闹的。

    成端闹这一出,不仅吓坏了一块儿陪着接亲的喜娘和国公府管家,更吓地老嬷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也不知道这靖国公府二公子是哪儿处得了长公主青眼,能松口把心肝宝贝嫁过去。

    “不行不行,接亲不作催妆诗像什么话,快去门口堵着,和成二公子说,不做出好的催妆诗咱们不放人。”

    拖着年迈的身子骨,老嬷嬷好不容易凑足了挡门的人数,待回到新娘子处,免不了又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她赶忙捡起被扔在一旁的红盖头重新挡住淮安娇美的面孔,

    “哎哟我的郡主哟,这盖头得等郡马爷来掀。”

    “是他嫁到郡主府来,本郡主要盖什么红盖头。”嘴上虽这么说着,但淮安还是在老嬷嬷的叹气声中乖乖松了作乱的手。

    不能怪她啊,一大早被人挖起来又是上妆又是拜祖宗的,重金打造的花冠华贵是华贵,可也重啊,近两个时辰坐下来,脖子都要折了。

    红盖头还闷得很,望出去红剌剌一片,难熬死了。

    另一边,不学无术的成二公子被催妆诗弄的满头大汗,耗尽毕生所学磕磕绊绊作了首狗屁不通的催妆诗,终于历尽艰辛地敲开了郡主府大门。

    大门一开,成端随几个狐朋狗友一拥而上,大红花一抖一抖,被甩在后面的喜娘急得乱挥帕子。

    造孽造孽,怎么摊上这么桩生意。

    “赵娇娇,赵娇娇,我想死你了!”

    身子腾空而起,淮安被人牢牢抱起,红盖头严丝合缝地贴在面上,她眨眨眼,把准郡马爷不可自抑的喜悦劲儿净收眼底。

    “你不知道,那劳什子催妆诗可害死我了,若非本少爷学富五车,说不定就得误了良辰吉时。”

    “唉,为了娶你,本公子真真是费尽心思。”

    “赵娇娇,你以后可不能后悔啊。”

    “后悔也没用,咱们是皇上赐婚,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一辈子都是本公子的人。”

    他真是最最嘴碎的新郎,怀里的新娘还没焐热就想着死不死的事了,淮安被他念得气不打一处来,掩在宽袖里的手偷偷摸到他腰上,

    然后,狠狠一拧。

    “闭嘴,你很吵。”

    “你好凶啊。”成二公子很委屈。

    “闭嘴!”淮安又气又臊,手上力道加重。

    贴在后背的热源骤然卸去,出于自保的本能,淮安不得不直起细腰,细嫩的小臂主动环住男人火热的脖子,两处浑圆皆与自己紧密相贴,成端别提多得意。

    方才松开的左手重新贴上娇躯,勾着她腿弯的右手一使劲,新娘子上半身子全与他贴在了一块。

    “别急别急,等晚上脱了衣裳我让你揪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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