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时,安静空旷的校园顿时喧嚣起来,一间间教室里成群的学生从中涌出,汇合成一片人海。
一班的男生大多是三五成群,吃饭出行喜欢和熟悉的人一起行动,不过有的时候碰上了,几个小团体合到一起,一大群人在饭堂里占据长长的一条餐桌也是常有的事。
正值晚饭时间,整个饭堂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各种交谈声,往来走动的声音和餐具相撞击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有种生机勃勃的喧闹感。
数十个一班的男生端着饭坐在了一起,时不时在吃饭的间隙抬头交谈上几句。
“今天要吃快点儿,老师让早点回教室换位置。”一边说着,男生一边拿着筷子大口大口朝着嘴里扒饭。
旁边同伴开口埋汰他,“你这还用快啊,一口下去一盆都快没了,猪吃的保准都没你快。”
男生吃饭速度大多都不慢,又是在凡事都争分夺秒的高中,速度便更上了一层楼,没多久,大家的晚餐就进入了尾声,也有了心思多交谈几句。
有男生看向贺松月感叹,“真羡慕你啊,选了原位,现在都不用麻烦了,多轻松!”
“可别羡慕我,都快郁闷死了。”贺松月脸上带着点苦笑,浅浅提及一句后就不再言语。
此时的少年不复在谢观镜面前时的爽朗轻扬,沉静地坐在那里,有种静谧清润之感,如深夜月光轻纱般朦胧披洒大地,少年身上也轻轻罩上了一层皎月的清辉。
旁人不知其意,却明显感觉得到其中有故事,见他不再往下说,便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坐在他身旁的人,也是他的同桌孟清,期盼他能为大家解惑。
贺松月对谢观镜的喜欢并无遮掩,他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事,而座次表等会儿回教室大家也都能看到,知道贺松月为什么这等作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想清楚这些后,孟清便干脆没有帮贺松月隐瞒,直接说了出来,当然,有没有周围人目光太炽热灼灼,他有点扛不住的原因在,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以为谢观镜会选原位,还想和人家继续坐前后桌,就也选了原位,谁知道,还没等谢观镜选座位,虞秾华就抢先选了谢观镜的位置。”
书卷气很浓的少年被这么多人一起看着,一时间有些不自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伸出手来微微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周围人倒也没嫌弃他这平铺直叙毫无情绪波动的表述,纷纷激动起来,关注点又移到了贺松月身上。
“卧槽,你喜欢谢观镜啊!”
这是才知道这件事,还在惊诧的。
“你这不行啊。”
“不要气馁,再接再厉啊,现在不还没换位置嘛,赶紧打听打听,看谢观镜前桌是谁,努力一下,说不定还能和别人换一换。”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调笑贺松月的。
“啊,兄弟你这是有点惨。”
这是同情安慰贺松月的。
贺松月积分排名挺靠前的,也就十多名的样子,本来能选个挺好的位置的,结果最后在这个破位置,喜欢的人也没能靠近,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不管是惊讶还是皮的,最后也都开始宽慰起贺松月来了。
同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徐温良闻言,无声地递去一瞥,又很快收了回来。
吃完饭后,男生们收好各自的餐具摆在专门的收纳处,便络绎从饭堂里出来。
站在露天的环境中,迎面而来的是清爽干净的空气,顿时和饭堂里空气浑浊气味混杂的环境区分开,让人神清气爽。
天边红日西斜,霞光满天,是黑暗前最后的灿烂,偶有飞鸟从天际飞过,在残阳的映照下,倒有几分意趣。
气温也在慢慢下降,皮肤表面开始有些微凉,万物枯荣休憩之时已然到来。
刚踏入教学楼徐温良就被从身后叫住,走廊比较窄,他们这群男生分成了好几排,按照关系的亲疏远近排列着。
徐温良和温祺走在前面,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人也是坐在一起,这也怪不得有人猜测两人是关系变好,才选了同桌的位置。
贺松月和孟清几人走在更靠后的位置,刚刚叫住徐温良的就是贺松月。
清朗的少年脸上神情自然,站在那儿的身体舒展放松,手上正拿着一张纸,慢慢打开才发现是一张数学活页。
“徐温良,我有个难题,想请教一下你,不过现在上去,教室里大家都要换位置,肯定乱糟糟的,你能在下面帮我解答一下吗?”
少年望着徐温良,眼神澄澈,十分诚恳地提出请求。
明明他的言语,他的请求,他的态度都非常的合理自然,但周围人却莫名感到一种暗流涌动,不自觉屏住自己的呼吸,紧紧盯着面前两个人,不敢随意发出声音。
作为被请求的对象,徐温良平时对于来请教问题的人都是来者不拒,非常耐心且毫不藏私的解答,但他也能感觉的到,面前的人并不是单纯的想向自己请教问题。
可问题来了,他们两人平时接触并不多,并没有什么多的交情,今天也只是刚好遇上了,作为同班同学才一起行动的,徐温良不明白对方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徐温良想到刚才吃饭时孟清的话,难道是为了谢观镜?
徐温良此时并不知道谢观镜选了自己身后的座位,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是不是自己和谢观镜私下的那一点点接触被对方发现了。
不动声色打量一遍对方的神色,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徐温良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思绪,应下了对方的请求。
见此,其余人都非常有眼色的离开了,贴心的给两人留出空间。
孟清离开前额外看了贺松月一眼,他算是少数已经知道了谢观镜选在徐温良身后位置的人,心里思付着难道贺松月真的打算听信那不靠谱的建议,试着和徐温良交换位置吗?
可这两个位置一好一坏,一见分明,贺松月以前又和徐温良没什么交情,对方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件事。
不过想想贺松月这么沉静清润的人,在谢观镜面前居然那般热情主动,目光中灼灼的光掩都掩不住,估摸着什么都会愿意为对方做,更不要说只是厚着脸皮向不太熟的人提出请求。
一楼有几个教室是当自习室来用的,经常会有人在里面吃饭,读书,写作业,没有教室规矩那么多。
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徐温良和贺松月随便进了旁边的一间教室里,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在旁边坐下。
贺松月并没有开门见山直接表明自己真实意图的打算,徐温良也同样不曾催促,两人就好像真的只是寻一安静地方来研究数学题目的。
一个分析题目缕清思路,另一个则认真的倾听着,时不时的提出自己的疑惑,一问一答间,一道题目很快被讲完。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安静下来,贺松月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纸张,专注地看着,一点一点把它折回去,然后在口袋里妥帖放好。
火红的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下,只剩下最后一点暖色还挥洒在天地间,夜幕即将降临。
自习室里没有开灯,可见度在慢慢降低,周围都像是罩上了一层昏黄的滤镜。
夕阳的余晖从透明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在地面和桌椅上留下斑驳的光。
贺松月静坐着,看了面前的人很久,才终于打破这种安静。
“徐温良,你是谢观镜的前桌。”
少年缓缓地说着,脑子里还在反复思量,组织语言。
“我知道有些无理,但我还是想向你提出这个请求。”
“可不可以,和我换一个位置?”
“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满足。”
最后一点橘红色暮光也逐渐消失了,教室里的昏暗感更甚。
随着光线的微弱,徐温良对周围事物的细节处把控都在逐步降低,连对方的面容在他眼里都有几分模糊,可对方眼里的那种真诚期盼的光亮,却如两颗黑色珍珠在这昏暗里熠熠生辉,不容他忽视。
一片暮色里,两人相对而坐,久久没有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