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班长中午算好积分，当天下午的自习课上班主任就来了教室，通知大家准备选位置。
原本安静沉宁的教室霎时若夏日午后，昆虫从梦中苏醒，在草丛土地中发出细碎响声，昭示着它们的活跃。
无聊枯燥一日接着一日的乏味高中生活里，学生们能够从任何事情里得出兴味来，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变化便足够他们追寻关注许久。
平静的心境里泛起些涟漪，便不由自主和同桌咬起耳朵来，或是遥遥与朋友对上一个眼神。
谢观镜却低着头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周围的声响置若罔闻。
女孩儿的身体微微斜坐着，消瘦微突的背脊抵在身旁的墙壁上，浅金色的日光映照上她一侧的面容，显露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白来。
同样的日光也落在桌面，米白色的纸张上是不规则形状的光影图案，捏着笔的手在光的照耀下隐约有种剔透的玉质感，白皙的皮肉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黑色的签字笔飞快的在纸面上移动着，行云流水般留下一行行飘逸的字迹，正在和一道数学难题死磕的谢观镜面上倒是难得的有些认真，但在坐相上却总能和同桌的挺拔端正形成鲜明的对比。
另一边，班主任找人搬了个空桌子放在教室外面，然后在上头搁了张空的座次表——学生选中哪个位置便在座次表上相应留下自己的姓名，等所有学生选完，这张空表格便变成一班新的座次表了。
每十个同学为一组，总共被划分为五组，最后一组不足十人。老师每次都只会叫出去一个组，等外面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叫下一组人出去。
最先被喊出来的自然是第一组，让剩下的学生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后，老师就守在教室外桌子旁边，让学生按照顺序排队依次挑选座位。
打头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徐温良，瘦瘦高高的男生穿着白黑相间的校服，明明是普通且毫无特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也多出了一种独特的味道来，让他与周围人区分开了。
徐温良看着面前这张完完全全空着的表，没有过多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放笔时忽而心有所感，偏头朝教室里看了一眼。
目光横越过整个教室，毫不费力的聚焦在那个正对自己笑的灿然的少女身上，明明教室里有这么多的人，她的鲜妍光彩也丝毫无法被掩盖，这般的熠熠生辉，夺人心魄。
微微顿了一下，徐温良收回目光，面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平和，从容地给后面的同学让开位置。
谢观镜停下笔时心情颇为愉悦，刚刚那道数学题她从中午就开始研究，花费半个多小时了，忽而灵光一闪，下笔如有神，流畅酣快一挥而就，结束时心里竟有些畅快淋漓之感。
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儿，谢观镜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选位置了，桌子前面正在选的还恰好就是徐温良。
他们教室在二楼，视线平平向外看去，还能看到校园里栽种的树木，苍翠挺拔，枝繁叶茂。
秋日午后，金黄色的日光流淌在天地间，苍翠的树冠更染上几分浓郁，像一副温暖而灿烂的画卷。
在画的中心，少年微弓着腰，眉眼沉静，面容专注，当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时，所有的辉煌盛大都沦为背景。
谢观镜看着那人，笑容忍不住的洋溢在整张脸上，原就好看的面容，更是又添了三分容光。
选好座位回来教室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教室里就又听得到细碎的议论声。
其中就有谢观镜最为关注的消息。
徐温良选的还是他原先的座位。
一班总共有四十八名学生，座位排布是六行八列，每两列是一个小组，靠近进门处是第一组，总共四个小组。
而徐温良原先的位置是二组第四排，中间的位置看黑板的视角好，而徐温良本人个子比较高，所以需要坐的靠后一点。
他之前的座位就非常满足他的需求，便也没有什么换的必要，还省的麻烦。
走廊上的小队还在缓慢地朝前移动着，空白的表格被一点点填上，被学生赋予额外的含义。
谢观镜依旧侧着头，目光似是漫无目的的飘散在空中，又好似还在看向窗外的走廊。
很快，第一组学生就要全部选完座位，而关于徐温良同桌的消息也已经被带回了教室。
是的，都没等到第二组的人出去，徐温良同桌的位置就已经被占掉了。
“哎，我跟你说，我刚刚选位置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前面地人都选哪儿了，结果看到温祺居然选了徐温良的同桌！”
讲道理，月考第二名和第一名做了同桌，这件事确实算不上是多么让人匪夷所思，但也确实是出乎大家意料的。
温祺其人，成绩同样名列前茅，还不像谢观镜那样总是起伏不定，让人不好判断，按理来说，应该也同样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存在感极其强烈会时常出现在大家口中才是。
但温祺一向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际，平时也没什么好友，总是喜欢一个人默默伏案学习，久而久之，别人便也不敢去接近他，惟恐打扰了他。
也就只有在谈及学校里的大学霸时，偶尔会被人拿出来说一说。
坐在谢观镜和顾明仪右边隔着过道的一个男生就是第一组出去的人，选完位置回来后就有些意外地和同桌说起了这事。
“温祺前几天不是搬来宿舍住了嘛，好像就是搬进了徐温良他们宿舍。”，同桌的男生倒是不觉意外。
“那就怪不得了，住在一起关系肯定比其他人要好，现在坐在一起也挺正常的。”
坐在两人前面的男生听到他们的话，却有其他的观点，转过头来反驳，“也可能是温祺想要跟徐温良学习切磋啊，毕竟一个是第一，一个是第二。”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谁知道呢。”最初的那个男生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两种说法好像都有可能。
但本来也就不是件多大的事情，他们在一起讨论两句也就罢了，也不会有谁敢跑去当事人面前追根究底，去确定真实原因。
又聊了几句，几人便各自回过头去，继续自己之前的事情了。
等旁边男生安静下来后，顾明仪才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发现女孩儿面上神色很平静，应该是对这种情况早有所料。
没多久，就到了顾明仪她们这组，又从班上出去了十个人，谢观镜旁边的座位空了下来。
谢观镜随意翻动着桌面上的活页卷子，有些无聊。
“这不是我们的年级第七嘛，这么晚都还没出去啊，我都选完位置回来啦。”
虞秾华是第二十名，恰好是第二组的最后一个，刚刚才选完座位进来，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想法，居然还绕了半个教室，专门跑到四组来嘲讽谢观镜。
“还上课呢，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谢观镜本来不想搭理这人的，奈何现在着实有些无聊。
“来干什么？我先来这儿看看我未来的座位啊。”说完，一双狐狸眼暗示意味十足的绕着谢观镜的位置打了个转，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谢观镜倒是挺无所谓的，反正她之后也没打算坐这儿，谁选这个位置都跟她没关系。
她倒是一副懒洋洋不在意的姿态，有人却豁然色变。
“什么？你选了这个位置？”
贺松月倏然转头看向虞秾华，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他成绩不错，也没什么不良违纪行为，故而积分排名还挺靠前的，但这次却依然选择了这个偏僻角落视野不好的位置，就是以为谢观镜还会坐在原位，还想继续和她做前后桌罢了。
没看到谢观镜变脸，看了贺松月欲哭无泪的表情，虞秾华也勉强算是被愉悦到了，于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顾明仪到底还是没听谢观镜的和舒江月同桌，而是选了徐温良身后的一个位置。
但好在今天许是运气不错的缘故，轮到谢观镜选位置时，顾明仪的同桌，同样在徐温良身后的那个位置还没有被人选走，谢观镜便不客气的笑纳了。
他们班主任向来雷厉风行，等最后一个人选完位置后，就进了教室通知大家晚自习前开始换位置，让大家吃完晚饭早点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