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西门吹雪
有分崩离析剑谱在身的西门秋完全不将这高出自己两段清辉的稷八当一回事,瞧他学起了游山荡水的仙人一样,随意择取一根黄竹筷,轻飘飘的念出了那一句:“分剑若梨花,片片最伤人。”
一柄剑对上一根筷子,孰强孰弱?
稷八见西门秋竟用一根竹筷抵御,嗤笑一声却泄了气,出剑之人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剑在半空,人却泄了气,这一剑还能厉害么?只不过,哪怕是泄了气,杀了这一位持筷的白衣年轻人也是足够了。只是不巧,这一根竹筷猛然间豕分蛇断,翩若梨花,细若牛毛的竹丝宛若数百的剑纷落。可怜一柄泄了气的剑在此间落了下风,不可一世的稷八估摸也是察觉不妙,当即骤然侧身欲去躲去这些如丝如缕的剑。分崩离析剑能这么轻易的躲去,还算姬无鸢赠的薄礼么。“咻咻咻”剑声不绝于耳,奈何西门秋还未达至登峰造极境界,否则哪怕是竹丝也能将这稷八给就地正法。稷八满杯若砧板,粘满了竹剑,应了那一句“如芒在背”。按常理来说这等嚣张跋扈之人是最在意其颜面的,若是在无人巷陌吃了些亏也许能咽下去,但凡是要有其余的人瞧见了,那就是要拿出吃屎的力道扳回一局,更何况,弄云楼有这些女子看客,女子们俱是侧脸捂袖笑。
那位无人问津的面掩轻纱的女子端坐在一旁,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把玩着一枝桃花,玩味的独自念叨:“不错。这才几日已是四段清辉。”
相比于端坐的这位女子,闺房里的那位女子显然少了一些耐心,那位丫鬟禀告了读书人与人打杀的事儿之后,她急忙的往窗台望去,方寸之间的窗台外的那位读书人云淡风轻的拂袖而立,毅然决然的说出这么一句:“大丈夫当带三尺之筷,立不世之志。你有潦草剑,我有弄云木,剑却输木一段霄。”
这池鱼的看客还真是没见过世面,西门秋见镜海之中的琼浆点滴落下,再回首这些意犹未尽的酒客,啧啧朝着稷八勾了勾手指,老神在在的说道:“有那么一句,柿子挑软的捏,稷道友不会没听说过吧。还有那么一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危么?他娘的,三番两次,在下一介读书人不过是谦让你罢了,你真蹬鼻子上脸了。再者而言,你潦草山稷八与我西门书院一等书生能比么,比相貌,老子貌似潘安,好比城北徐公,而你宛若豆腐砸地,软烂一滩。论境界,你一介六段清辉却三番两次杀不得在下四段清辉,实在不行,回去问潦草山要两亩地种地不好么。论才气,我与你好似云泥之别,你这狗日的出口成脏,哪里像我妙语连珠,从不取消、从不辱骂、从不戏笑旁人。故而,你要与我比,怎么比,比喻句么?”
西门秋这么一些话说出之后,满座俱惊,实在想不明白,这脸颊清秀的白衣小辈方才还是文质彬彬,怎么转口就口吐芬芳,满嘴犀利之语,“啧啧,啧啧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忽然之间,打着人群之中有一位潦草山的修士说出了这么一句,侧目瞧去,哪里是旁人,正是先前与稷八同座之人,桃三清。
桃三清淡然的手捧一盏酒,往西门秋这一方行来,口中续道:“这位不知名的西门书院弟子,真是伶牙俐齿,若不会这全身上下的本事就在这一张嘴上了么。要是这样,欺了我潦草山的人,今日你这性命桃某人可是要替潦草山的颜面给收喽。”
来者不善。
稷八猛然出口:“师兄,不必。这厮我这就将他给杀了。方才大意罢了。”
桃三清却从袖中取出了一柄扇子,晃晃悠悠的贴在稷八耳旁说道:“你可知晓一个道理?”
稷八不明所以,摇头道:“请明示。”
“如今这个世道,这一座天下,不论是仇家也好,或是打抱不平也好,哪怕是抢了旁人的女人也罢。要是第一遭败了,怎么都要留下了诟病,这道理你能明白么。这白脸 的书生,你自然是能杀了,只是就算你杀了他,又能如何,从今往后,弄云楼你不来了么。区区六段却在四段手中吃了亏,广为流传呐。倒不如当下叫我一剑给他了结了。你再多说一句,‘不曾想师兄竟是直取了他的性命,我本意还欲留他一命哩’,你瞧,多顺其自然,还能落个慈悲心肠的名声。”
稷八恍然大悟,忙点头道:“三清师兄就是三清师兄,面面俱到。三清师兄这么照顾晚辈,从今往后,唯你是瞻。”
三清笑着摆了摆手,“自然有用你的时候。”
“嘶。这不是潦草山夺命桃三清么。他怎么也会在此地,方才怎么没有瞧见,瞧见了,怎么也要敬一杯呐。”
“不得了。不得了。这桃三清天赋异禀,早有传闻,这等年纪已踏潦草山乘风境之流。后生可畏,这位白脸的书生怕是命悬一线了。”
“呸。命悬一线,何时与你说了命悬一线,三清只要一弹指,这大言不惭的读书人就要灰飞烟灭。”
诸位瞧见三清要为稷八出面,猜测不已。
哪位玩弄桃花的女子,瞥了桃三清一眼,戏谑说道:“蛇鼠一窝。”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倒是探窗的那位女子有些着急,作势就要下楼解围。只是临近出门的时候叫一位妇人给拦了下,“这西门书生有些门道,将才以筷作剑的剑意了得,这么些年了,除却了意壶春江的那一遗世剑意,还从未见过这般一等的剑意。不晓得,他对上这夺命三清,还能否再展示展示。”
桃三清云淡风轻的将杯中酒下肚,说了一些送别的话,“来世记得拜潦草山门下,桃某人教你使剑杀人。”
说罢,桃三清探出一指,只是轻轻一比划,瞬息从这指尖迸射一柄不知名的剑,破空声传入西门秋耳中,顿然察觉生死攸关。危难之间,猛呼姬无鸢,“姬前辈,姬前辈。”
姬无鸢苦笑:“无事莺莺燕,有事姬无鸢。这一剑,杀不得你。且当分崩离析剑是儿戏么?”
西门秋会意,当即二话不说,侧身巧妙的将邻座那位修士的腰中剑取在手中,镜海之中猛将琼浆十滴挥洒剑卷之中,这才悟出了个分崩离析剑之中崩剑的一分剑意,背水一战,釜底抽薪,呼道:“崩剑似山开,无恙白云间。”
一念之间,西门秋陡然气势猛增,那一柄剑有开山之力,那位白衣少年好似白云之间。
约摸三息,安然无恙。
满座瞠目结舌,稷八一对招子瞪大似铜铃,桃三清眉梢叠惊,闺房里的二位倒吸凉气,脸色尤其精彩是那位把玩桃花的女子,六分惊讶,四分嫌弃。
西门秋此间已是强弩之末,为使出这一分的崩剑,镜海之中清辉已是油尽灯枯,四段的修为居然连这一分的崩剑都支撑不住,太惨淡。
桃三清毕竟是桃三清,稳住了心神,多问了一句:“不知这位西门书院的书生能够告知西门书院掌门是哪位前辈,这刀剑无眼,可别伤了家中长辈之交。”
那位丫鬟搀扶着西门秋,他嘴角上扬说道:“雨你无瓜。”
“甚?”
“与你无关。”
桃三清冷笑一声,脸色青红一片,话锋一转冲着各位看客说道:“诸位也都瞧见了,这厮一心寻死,哪怕许久不杀人的桃某人也不得不送他一程。”
桃三清话音未落,宽袍大袖之中又出一指,这一指想必非先前可比。西门秋迎对这一剑,已无回天之力,姬无鸢问他,“这座天下有西门书院么,无人知晓西门书院,那你为何不说是一位有名有姓的仙人雪藏书生庇所呢?”
西门秋苦笑:“他娘的,你以为我不想抱佛脚。老子不认得甚有名有姓的仙人呐,初来乍到,说西门书院的掌门是西门吹雪,能行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