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安置
曲飞玉带着宇柳乙朝着城外进发，走了五六条街的距离，终于在快要走出城外的郊区时缓缓停了下来。
这里很偏僻，错落在山野间的一栋栋小房子，四周的人烟虽不比井然有序的城街却也别有一番人间烟火气息，带着宁静、闲适、悠然见南山的韵味。
宇柳乙瞧着四周的环境，心中再添一喜。
曲飞玉在一栋宅子门前拉停了马，利落地跳下车，牵着缰绳拉着马绕过方才的宅子正门缓缓朝后方绕去。
宇柳乙坐在马车里朝着宅门望了眼，第一感觉是这宅子修得真宽敞，与附近的小院子形成了鲜明对比，第二感觉是觉得这也就是从外面瞧着大了些，门牌空置，除了个光秃秃锁着的大门连盏用来照明的灯笼也无，一看就知道这家主人常年不在家，再瞧着那有些老旧退漆的木门，和空空的门牌，只觉得这大概是栋被人闲置的空宅。
然后，曲飞玉就带着宇柳乙从这大宅的后门进去了。
进了宅子的后院这才觉得一切别有洞天，休闲的凉亭、乘凉的大树、赏花观景的水池，不一处不体现主人家的闲情逸致。
只不过也看得出主人家很久没回来了，院子里的荒草已经长到了半人高。
曲飞玉瞧了瞧宇柳乙的神色，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但好在对方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让人动容。
“宅子，我的，不怕。”曲飞玉在他手心写道。
宇柳乙点了点头，腼腆地笑了笑。
他被换了一身象牙白的衣袍，不是什么精致的样式，但布料柔软，触感温和。
离开了潋滟的红，这纯净的白削弱了那抹高高在上的惊艳感，少了份疏离换来了似水的温柔，薄红的脸蛋衬着那双星光明亮的双眼，哪怕在夜色中，也是难掩的美色。
曲飞玉一时晃神，宇柳乙察觉了，原本还有些僵硬的笑容立刻真实了许多。
回过神来，曲飞玉有些慌乱地从马车里拿下了在无忧楼时自己让小奴仆替宇柳乙收拾过来的包袱。
不是她想事事管制，实在是宇柳乙对除了离开无忧楼这件事以外的其他毫不关心，小仆人将包袱拿来时曲飞玉从他沉默的表情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不过他不要曲飞玉却不能真的不拿，不然这荒郊野岭，夜黑风高的，自己也没有合适他的衣服
将马牵到马槽处拴好，曲飞玉带着人绕过水池凉亭，绕过大树，来到了自己房门口。
整栋宅子只有自己的房间是有床的，将人带进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让他坐着休息，自己随后就来到后厨。
洗锅烧水、打水洗盆，几番折腾后才带人过来洗漱，当真是细心到了极致。
宇柳乙看着曲飞玉木着表情，红着脸离去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在厨房的水雾缭绕间摸了摸一旁的包袱，打开来瞧了瞧，确实是自己常常会穿的那几套，里面还有些不值钱的发冠发带。
翻了翻，发现里面压着一抹红色。
宇柳乙翻了一角瞧了瞧，认出是自己不久前才穿过的那件红袍，袍子由金丝绣成，祥物绣样的眼睛镶嵌着闪亮的黑宝石，算是里面最值钱的物品了，也不知道小奴仆是怎么想的，竟将它也装了进去。
思考了一会儿，宇柳乙抬手将红色的衣袍扯了出来，放在了最上面，随后才一脸淡然地解开了衣袍走近浴桶。
里面宇柳乙的一番举动曲飞玉皆是不知，她正捂着脸，懊恼又奇异地胡思乱想着。
不是吧！曲飞玉你脸红什么！大风大浪几十年了，你什么没见过，脱光光的限制级你看到得还少吗？不至于因为一个眼神想入非非吧
你，你不能这么没出息啊！
对，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不能因为一个美人！哪怕是一个极符合我胃口的美人丧失理智，清醒点！曲飞玉，记住，你就是个木头！对，没错，我就是个木头我是个木头
曲飞玉念念叨叨地走远了，回了自己房间，从柜子里牵出一床先铺上，随后在另一侧找了一套平常自己备用的，铺在了脚踏上。
嗐，从来没想过会带人回家，家里连个多余的客房都没有，我可真是失策了！嘻嘻。
曲飞玉收拾好自己和宇柳乙的床铺，也调整好了自己心态，默念着自己是个木头，抬头就见出浴的美人，穿着那件极为衬托他美貌的红袍，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白净外露的锁骨，那一瞬间差点破功，但好在心里措施做得不错，面上半点情绪不显，于是宇柳乙就看到曲飞玉木着脸，头也不抬地抱着自己的衣服就朝后厨冲去。
挑了挑眉，宇柳乙搭着那件松松垮垮的红袍，安安静静地走到了脚踏边坐下，双腿并拢，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他发间还滴着水，怕流进曲飞玉铺好的棉被里，身子又往外侧了侧。
从始至终，脸色都是淡然的，像是心里早就做出了某个坚定的决定，没有人能动摇，只是他眼眸黑沉沉的，曲飞玉不在，他就出神地望着虚空，看不出心绪。
曲飞玉不快不慢地洗漱好，忐忑地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宇柳乙乖巧正坐的画面，美人静静的发呆，也像画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瞧见曲飞玉进来了，宇柳乙也终于有了动作，他牵了牵嘴角，再次露出了一抹腼腆之极的笑，但这次又不光光只是害羞，还带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纵容意味，仿佛在告诉曲飞玉，这一刻的他是极其听话的，如果她让他做什么，他便会依言去做。
被他盯着的曲飞玉浑身一麻，三步做两步地夸走到宇柳乙面前，在对方全神贯注地注视下，乖巧纵容的笑颜下，抬手捞起了宇柳乙的一头湿发。
头发早已经不再滴水了，只是在这寒秋的冻夜里触手格外冰凉，随后宇柳乙就察觉到自己后颈一热，头发也在曲飞玉的手里飞腾出了无数水雾。
寂静和僵硬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宇柳乙的笑容不见，他的脸色很僵，眼中全是害怕。
曲飞玉的脸色也很僵，只不过她眼中盛满着怒火，但是到底，这沸腾的怒火也没有发泄出来，只是深呼了一口气，被自己压抑了下来。
拿起方才被宇柳乙遗忘在后厨里的包袱放床上，曲飞玉拉过了他的手心，写下了几个字，她用了力道，宇柳乙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火辣辣的疼。
“衣服，不是我，我不知。”
“换了吧，你不舒服。”
宇柳乙拽住了曲飞玉想撤离的手：“我知道不是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还没有写出来，曲飞玉就飞快抽开了手，再次两步并做一步地跑了出去。
宇柳乙还保持着抓握着什么的姿势，看着曲飞玉关门的身影，缓缓放下了手，他脸上的忐忑和害怕也随即敛去，一边深思着什么，一边抬手脱下了红袍。
曲飞玉背靠在门口，拍了拍这才爆红的脸。
好险好险，差点中了他的美色！
夜深人静，好一番折腾的两人终于躺好了休息。
宇柳乙躺在床上，放轻了动作侧翻了个身，将脸对上睡在脚踏上的曲飞玉，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被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朝看似熟睡的曲飞玉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她的被窝里，抓住了她的一只手，确认对方没有异动后这才安心闭上了眼，随后呼吸缓缓变沉。
寂静中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曲飞玉缓缓从脚踏上坐起，将宇柳乙的手轻柔地放回了他自己的被子里，确认他已经陷入熟睡后，随即翻身下了脚踏。
她还有事要做。
牵着那匹从无忧楼里抢来的马，曲飞玉翻身而上，朝着来时的路开始原路返回。
这夜，倒是意外的长，不过再长的夜也总有黎明的时候，借着黎明的曙光曲飞玉终于回到了组里。
——情报大堂
这发布情报的地方类似一个宽敞的待客大厅，走进去就可看见右侧的墙面上挂着几个小型的牌匾，挂着红布，是奖状。
上面有每年金牌探使评比出来的名字以及一些立功人员。以往是每组各评，今年好像改了形式，一起评比，于是就形成了一面上下排列的金字塔形的光荣榜。
曲飞玉随意瞟了一眼。
独占鳌头的是昨日才见过的卓雪灵，屈居她下首的是两个自己平时未曾打过交道的别组成员，也就是说，他们俩我都不认识。
这里面没有她的名字。
想来，去年一整年曲飞玉都在外面执行任务，错过了年度的综合金牌探使评比，没有她的名字也正常。曲飞玉随即转头看向了左侧，不甚在意。
左侧，分成了两块区域。一块是发布任务的，上面根据任务难度、复杂程度、耗时长度、需要熟手程度一一排列整齐，形成了密集且有规律的形态。
另一块是正在完成的任务，和已完成任务的挂牌，已完成的会在情报组将所有信息归纳结案，存档完成后再彻底取消牌子，从此那任务牌将与所有与它相关的信息一起，被成列于信息库中。
此刻是凌晨，大厅并没有其他组员，只有几个还在执行夜班的情报人员。
有两个挂着长梯在整理任务墙，还有两个站在大门正对面的书案后面，在长长的书案上俯首书写整理着什么。
他们的面前铺着坚硬的铁窗，代替墙面封锁了身后的区域，而身后原本的墙壁被打通，可见里面层层排列的高架。书架堆砌满了方才提到的存档信息，里面还有人行走穿梭其中，不时抬起挂在外面的文牌上瞧上一眼，看看手上的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抬头，这栋大厅还有第二层，上面做成了展示的长廊，可以在支撑的圆柱间看到与楼下一样的高架，上面也有人在行走。不过这第二层没有从大厅直通的楼梯，也就是说，这一楼里面和二楼上面皆只能有情报组的人员走动，平日里组里的几个老大也是没办法随意进入的。
曲飞玉拿出那块卓雪灵给的任务牌，走近正前方在长长的书案上写作的人。还没出声，对方就察觉到了曲飞玉的意图，放下了手中的文书：“任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