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邢掌柜偷换发报机 冯参议斥责杨…
西巷口围过来的一众伪军,把两辆脚蹬车严严实实地堵在了东门里大街里,两辆车只能向着老槐树方向行驶。西巷口堵截的那帮人是冀瑞堂的民团大队,在老槐树盘查的是赵若谦的捕共队,不过现在这两支队伍都是名副其实的日伪军。
今天夜里,冀瑞堂和赵若谦亲自下来盘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赵若谦走到前面的那辆脚蹬车近前,盯着车上坐着的鲁青州问:“干什么的?”鲁青州沉着地说,家父病了,到前面的同福房拿些药。赵若谦又问,去同福房,怎么从这里过来?为什么不走县府大街?年轻车夫回了句,长官,我知道那个路口经常堵,所以我拉着他从这里走。赵若谦疑惑的眼神瞅了瞅车上坐着的鲁青州,把良民证拿出来。鲁青州从口袋里掏出了良民证,递给了赵若谦。赵若谦捏着良民证端详了一阵子,朝着鲁青州一摆手,下来,我们要检查。鲁青州只得下了车。
下了车的鲁青州斜眼向西瞟去,登时感到心跳加速,他发现坐在后面脚蹬车里的唐益北也下了车,手里还拎着那个棕色皮箱。唐益北正迈步向着老槐树这里走过来,身后紧紧跟着民团大队的冀瑞堂。在老槐树这里盘查的伪军约有三四十人,树底下还站着三个身穿日本军服的鬼子,其中一个鬼子双手拄着一把东洋刀,大开着双腿威严而立,正虎视着这帮被盘查的人员。被盘查的人员约有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排成一支队形,正在逐个接受检查。鲁青州站在了队尾,唐益北提着皮箱随之站在了他的后面。
站在鲁青州身前的人逐个减少,他们有的被当场释放,有的被伪军直接戴上手铐,押上了十字路口停着的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赵若谦盘查鲁青州的时候,冀瑞堂也同时把他身后的唐益北叫了过去。冀瑞堂盯着唐益北说,把良民证掏出来。唐益北掏出证件给了他。冀瑞堂察看了一番证件后,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后盯着唐益北手里的皮箱问,里面装的什么?唐益北神色平静地说,古董。冀瑞堂疑问,古董?你装古董干什么?唐益北扭身指指南边不远的长丰当铺,到那里当了去。冀瑞堂皱了皱眉头,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当什么古董啊!唐益北解释道,家父病了。急需用钱,我白天和当铺的孟掌柜谈好的价钱,约定今天晚上给他送过来的。冀瑞堂朝着他一伸手,把皮箱拿过来。唐益北蹙了蹙眉头,并没有把皮箱递给他。冀瑞堂有些怒了,叫你拿过来,没听到嘛!言罢一把把皮箱夺了过来。他提着皮箱掂了掂份量,盯着唐益北疑惑地问道,什么古董,怎么会这么沉?唐益北说是古钟,清朝时期的古钟。冀瑞堂厉声说道,把皮箱打开。
冀瑞堂盘查唐益北的时候,鲁青州就站在他的身侧,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唐益北却表现得异常镇定。那一刻,鲁青州从心底滋生出了无比的钦佩,可是危险已经来临,他不知道唐益北从哪里来的这种沉着冷静的底气。
鲁青州还在应付着赵若谦对他的盘查,冀瑞堂已经将皮箱平放在了地面上。唐益北装模作样地在身上摩挲了一番,对着冀瑞堂说,刚才走得急,钥匙忘在家里了。冀瑞堂闻言,脸上掠过一丝阴冷地微笑,小子,跟我玩这个把戏,你还嫩了点儿,今天晚上,打不开这个皮箱,你哪儿也别想去。
一直站在树底下拄着东洋刀的日本军官迈步走了过来,他就是益都县日军宪兵队的蹯井队长。磻井盯着冀瑞堂问,发生了什么事?冀瑞堂指指地上的皮箱,报告太君,这个皮箱很可疑。磻井又问,皮箱是谁的?冀瑞堂指指唐益北。蹯井把东洋刀朝着唐益北一指,八嘎,把皮箱打开。
冀瑞堂盯着唐益北说,你说钥匙忘到家里了,那我就帮着你把皮箱打开,其实打开它很简单,就这种锁具,用枪托一砸也就开了。冀瑞堂从士兵手里接过一杆长枪,举起枪托对着皮箱狠狠砸去。只听啪嗒一声,枪托砸在了箱盖儿上,锁具并没有弹开。一直沉静的唐益北蓦然喊了起来,不能砸,里面的物件会被砸坏的。冀瑞堂根本不管这一套,再次举起手里的长枪,连着砸了好几下。皮箱被砸得不像样子,锁具仍然没开。旁侧站着的赵若谦火了,把枪给我。他从冀瑞堂手里接过长枪,眯着一只眼睛喵了瞄准头,随后狠狠砸了下去。当啷一声,皮箱上的锁头自动跳开了。赵若谦将长枪递给了身边的士兵,蹲下身子,双手攥着箱盖儿慢慢掀开了。
此时的鲁青州紧张到了极点。这次出门,他们两个人只带了一把武器,就藏在地上的这个皮箱里。如果赵若谦打开皮箱,他俩的暴露是毫无疑问的。怎么办?他一时陷入了纠结之中。正当他焦急思考着对策之际,蹲着身子的赵若谦说了一句:“这是什么破钟啊!”鲁青州闻言一震,向着地上的皮箱看去——皮箱里果然放着一口钟表。不过那块老钟早已经四分五裂,碎成了一箱子的零件儿。鲁青州疑惑不已,怎么会是钟表呢?今天上午在东朱鹿村的住宿地,他亲眼看着唐益北把“绿蛤蟆”装进了这个皮箱,而且还放上了一把手枪。
唐益北瞅瞅箱子里的钟表,再看看冀瑞堂和赵若谦,既而哭出了声,你们怎么这么坏啊!这可是我家的宝贝,能值一百个大洋呢!如今被你们砸坏了,你赔我的钟表……他上前抓住了冀瑞堂的衣袖。冀瑞堂使劲一甩,我赔你个屁,快滚蛋,不然把你抓起来吃牢饭。唐益北无奈,边哭边把皮箱扣上,提着皮箱哭哭啼啼地向南去了。
敌人没查出什么证据,最终把鲁青州和唐益北放行了。二人一前一后去了老槐树南边的同福春大药房。药房门口传来咕咕的叫声。鲁青州映着灯笼的亮光抬头打量,见药房的檐瓦底下挂着一排木箱,叫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毋庸置疑,木箱里栖息着鸽子,听它们的鸣叫声,数量还应该不少。一个中年人早就等在药铺门口,这个人就是药房掌柜邢福春。
邢掌柜把二人让进药房,随后把屋门插上了。鲁青州进了药房,扭身打量,见药房里还站着两个人,正是那两个蹬三轮车的车夫。他们前面的一张木桌上,赫然摆着那台报话机。很显然,这两个人也是自己人。中年车夫叫马功臣,是益都县朱家石羊村人,年轻车夫姓董。这二人都是中共党员。
原来,唐益北刚坐上马功臣的三轮车,马功臣就亮明了他的真实身份,说是同福房的邢掌柜安排他们俩过来的。邢掌柜要他俩装扮成车夫模样,到城北的走马驿站门口去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拎着一个棕色皮箱。马功臣边蹬三轮,边安排着坐在三轮后斗里的唐益北,要他把放在三轮车夹层里的钟表拿出来,和皮箱里的报话机做了调换。
马功臣盯着鲁青州笑笑,你就是鲁贞元同志的儿子鲁青州吧!我们两个见过面。鲁青州凝眉思索,对他似乎根本就没什么印象。马功臣爽朗地笑了,你别想了,你肯定没印象,那时候你还小,也就是五六岁吧!十二年前老槐树打枪的事儿,你还有印象吗?当时你跟你爹在一起。鲁青州终于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虽然才六岁,但是那一幕情景却终身难忘,他想起了那天下午坐在树底下聊天的那两个黄包车夫。
危险终于过去了。邢掌柜说了日伪军严格盘查因由。他说今天夜里不止是偶园街,整个益都县城都处于严查状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日本人获知了一条重要情报,中共有个大人物要来益都组织一次规模较大的会议。他们所说的这个中共大人物,便是省委书记邓恩铭。邓恩铭来益都组织会议是很严密的事情,益都县城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是些中共核心人物,也不知道信息是怎么透漏出去的。邢掌柜讲到这里,爽朗地一笑说道,我已经把这件事情汇报给省委了,邓书记已经决定推迟开会的时间了。
鲁青州盯着邢掌柜问道,邢掌柜,我们要来你这里修理报话机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邢掌柜神秘一笑,我是干什么的啊!搞情报的,这种小事儿我都不知道,还怎么还这个行当里混?小同志好奇心这么重,我就透漏一点儿信息吧!是“益北红”告诉我的。鲁青州疑问,益北红是什么?邢掌柜说,益北红是咱们的一个同志。至于他是谁,我就不能告诉你了,这是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们两个单线联系。
邢掌柜讲到这里,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把唐益北和鲁青州挨个打量了一番说道,估计你们两个还没吃晚饭,今天晚上我叫他们去炒个鸽子肉,好好款待一下你们。又是鸽子肉。至今为止鲁青州已经吃过三次鸽子肉:第一次是他小时候,随父母住在县城里的东门里大街出租房,一个称为“小五子叔叔”的人送来的一只脱毛的鸽子;第二次是在徐集唐记酒坊,唐掌柜给他做的“益北红椒炒鸽肉”;第三次就是这次邢掌柜即将要给他们做的鸽子肉。鲁青州仔细分析这些给他做鸽子肉吃的人,一个比一个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