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北臧台擀威肃军纪 徐坛主决计…
国共第二次合作之后,徐大明的探共行动也就不了了之。鬼子已经大举入侵。这个时候的徐大明已经攒起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他托关系找路子,通过广饶县城里的一些军火商购买了部分枪支弹药,把朱良村红枪会武装了起来。在此期间,他还打了一个打胜仗,被打败的人就是山匪窦宝璋。
七年前,窦宝璋率队到益北乡抢粮,巧遇在此地搜捕共党的杜华梓,被打败之后元气大伤,好长一段时间都蜗居在驼山上不敢下来。可是人活着就得吃饭,吃饭就得抢粮啊!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像是一只老鼠,明明发现前面支着一架老鼠夹子,吓得战战兢兢掉头就走,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到了夹子上的肥肉,于是奋不顾身扑了过去,结果啪得一声夹个正着。窦宝璋就是这只老鼠,他带领着匪兵刚走到朱良村口,就被徐大明率领的红枪会堵住了。徐大明这次没跟他客气,直接下令开火,红枪会一百多条长枪一起打响,吓得匪兵抱头鼠窜。徐大明显然没想放过他们,率兵紧追不舍并大呼“缴枪不杀”,直到缴了他们最后一把长枪才算作罢。窦宝璋率领着残兵败将跑回了驼山,心中甚是懊恼,不由得感慨道,上次被政府军打得丢盔弃甲,这次又让红枪会打得溃不成军,益北真是出悍将啊!那儿的粮食不好抢啊!
经此役,徐大明枪支弹药猛增,他手下的队员基本上都配上了武器。有枪的队伍非同凡响,朱良红枪会名声大噪。徐大明曾在孙殿英部队的军官教导团待过,把学到的本事全都使了出来。他军纪严明,立下几条会规。其中的三条是:不能抢当地老百姓的粮食,不能祸害当地老百姓,不能拿当地群众一针一线。细心的人注意到了,他这“三不能”都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当地”。徐大明深谙“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严令手下遵守会规,倘若有犯,严惩不怠。不管怎么样,徐大明的三不能在当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当地也建立起了很高的威望,朱良红枪会得到了意想不到的飞速发展。
之后,徐大明同意了娄同地提议,把红枪会的会堂搬到了臧台台顶,队伍也驻扎在了顶上。红枪会这帮人忙得不亦乐乎,娄同亲自把红枪会特制的大旗插着了台顶,有人把小庙宇里的娘娘泥塑抬了出来,扔在了台后土坑,既而把桌椅摆进庙宇,布置会堂;有人握着铁锨镢头,把台顶上的杂草清除干净,把凹凸不平的地面整理平整;还有人锨铲镢刨,正在娘娘庙前的空地上挖一眼大洞,这是他们的休憩之所。
连续忙碌了几天之后,臧台台顶焕然一新,这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瞭望台成了徐大明的军事基地。徐大明掐着腰站在土台边缘,站在高处俯瞰天下的心情就是不一样,真可谓心旷神怡啊!俗话说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眼前是一大片即将成熟的高粱地,他内心的膨胀情绪无以言表,也发出了当年与鲁贞元一样地感慨: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都将是我们的,收获的粮食尽归我们所有……他手下的“四大金刚”频频颔首称是。这个时候,徐大明已经给红枪会配备了四名大师兄:分别是他的好友娄同,臧台忠孝团的臧科宫,杨家营大刀会的李春国,还有黄丘村太极会的宋长国。这些人原本都是他们村的保粮队伍的头目,后被本村的新人顶替,感觉不得志,便率领着几个心腹兄弟投奔了徐大明。
某日,一个中年妇女怒气冲冲地登上了台顶,见了徐大明就哭诉起来,说红枪会的人偷吃她家的柿子,要徐大明替她做主。徐大明定睛打量,发现下面站着的这个中年女人是他本家的大姑,便叫了一声“姑姑”,说你有啥委屈尽管说来,我会替你做主。姑姑说,我家种了一棵柿子树,熟透的柿子都耷拉到了墙头外面,经常有人偷摘。今天中午我从坡地里回来,发现一个年轻后生坐在我家墙根儿底下偷偷吃柿子。那人被我抓了现形强词夺理,还说是在你手下当差,拿着你吓唬我。我知道侄儿的队伍纪律严明,所以来找你理论,你来评评这个理,他这么做对不对?
徐大明听明白了,笑着说,姑姑,你别生气,假如真是我的人偷吃了你家的柿子,我一定惩罚他。我把他们叫过来,你挨个认认,看看是谁偷了你家的柿子。姑姑说,那人临走时还很豪横,说在你这里干着大师兄。徐大明说,这里的大师兄只有四个,我把他们都叫过来你认认。
姑姑最终从“四大金刚”里把低垂着脑袋的娄同辨认了出来,伸手一指:“就是他。”徐大明盯着娄同问:“你偷人家的柿子了?”“没有。”娄同语气笃定地说,“我确实在她家南墙根儿底下坐着了,不过当时是在倒鞋窟窿里的沙粒,根本就没偷吃她家的柿子,她非得这么赖我。”姑姑哭嚎起来,你还不承认,你们这支队伍不是纪律严明嘛!咋还有这样的人混在里面。徐大明朝着她摆摆手,说姑姑你别哭了,今天我一定替你做主,其实这事儿也简单,把他肠胃里的东西擀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朝着娄同一指:“来人,擀擀他的肚子。”
四个壮汉走上前来,把娄同昂面朝天按倒于地,每人摁住他的一条肢体,使他动弹不得。又有四个壮汉走了过来,四人合力抬着一盘八印锅般大小的石磨。这么大的一盘石磨,至少得有二百斤重。四个壮汉把石磨侧放在了娄同的肚腹上。娄同只觉得肚子一阵绞痛,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大哥,你不能是非不分啊!我没偷她家的柿子,即使她是你的姑姑,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徐大明说:“兄弟,会规是我立的,不能不遵守,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没偷吃,我会还你一个公道。”既而一挥手:“擀——”
四个壮汉在娄同的身上来来回回拉起了石磨,只拉了几个来回,娄同肚子里的食物便从嘴巴里喷了出来。徐大明命令暂停行刑,叫人察看那些污物里有没有柿子残渣。一个人走上前去,趴俯着身子把眼睛贴在上面察看了好一番,报告坛主,没有。徐大明说,可能擀得不彻底,再擀。四个壮汉又开始拉石磨,娄同一张嘴,嘴里突然喷出了一股鲜血,喷出了三尺远。他不再称呼徐大明为“大哥”,呲着满嘴血牙大骂徐大明的乳名,你这个混账安子,不分好歹的东西,耳根子软,听一个妇道人家胡说八道,残害自家兄弟……娄同骂了一阵子,最终昏死了过去。
徐大明走到娄同身边,低头亲自察看地上的两滩秽物,看了好一阵子,朝着姑姑走了过去。此时的姑姑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她本来是来评理的,琢磨着他这个侄儿肯定会替她伸张正义,顶多也就是打他的手下几鞭子,没想到他竟然采用了这种“石磨擀肚子”的酷刑,这样的刑罚她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别说她没见过,在场的每个人都没见过。徐大明后来实施的各种酷刑,都是他自己开创的。这个人确实狠毒,与明朝的那个开国皇帝有一拼。徐大明如此行径不多做解释,这是他在孙殿英的部队里,听一个营长讲过的驭人术,身在其职,就得赏罚分明,让手下臣服,还要适时地施以手段,让他们忌惮。他这招杀鸡儆猴的手法的确奏效,手下人乖乖听命。人是多变的,人性也是最复杂的,有句话说“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讲的就是人性的复杂多变。当初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最后变成仇人的例子比比皆是。
姑姑看着正向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的徐大明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侄儿啊!算了,别,别查了,不就是个,是个柿子嘛!徐大明走到姑姑身前,盯着她冷冷地说,姑姑,已经查完了,我这个兄弟没偷吃你家的柿子,他是被你冤枉的。既然他的肚子是清白的,那么你这张嘴可就有罪了,来啊!给她拔牙。
拔牙啊!而且还是拔他姑姑的牙。两个壮汉走到姑姑身前,一个壮汉从她身后掐住她的脖颈,两只指头抵住颚臼,另一个壮汉握着一把老虎钳子伸进了她的嘴巴,捏着一颗门牙猛地一扽,姑姑发出了嗷地一声惨叫,既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乞求,侄儿啊!饶了我吧!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徐大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姑姑接连惨叫了十几声,嘴里的牙齿已经拔得一颗也不剩了。徐大明走到近前盯着她问:“姑姑,还敢随便诬陷好人吗?”姑姑满脸是泪,说不出话来,只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估计她再也不敢满嘴跑舌头了。徐大明一摆手,把人放了吧!壮汉便撒开了手,姑姑连滚带爬地跌下了土台。
姑姑刚刚跑下土台,徐大明便大声喊了一句:“快去请最好的大夫,替我兄弟疗伤。”又吩咐人将娄同抬进了会堂。两刻钟后臧台村的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赶到了现场,他忽儿抬手翻翻娄同的眼皮,忽儿又趴在他的胸脯上听听心跳,最后盯着徐大明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不好办了。徐大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将娄同的尸体抱在怀里,声泪俱下:“兄弟啊!哥哥对不起你啊!你不要记恨哥哥啊!哥哥实属无奈啊!”徐大明终于在别人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他对着身边的臧科宫说:“一定要厚葬我这个兄弟。”又对着李春国和宋长国说,“明天你们两个跟我去趟朱良村,到娄家走一趟,我知道娄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母。”
翌日一早,徐大明就在红枪会两个大师兄的陪同下去了娄家,徐大明见了娄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高喊了一声“娘”后,开始哭诉,是我不对啊!错杀了自己的好兄弟,我对不起我的兄弟,也对不起您老人家,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的娘亲,我会孝顺您的——
这番感人至深的场面把站在徐大明身后的李宋二人也感染了,两个人抬起袖子悄悄抹眼泪。娄母抱着眼前这个刚收的义子老泪纵横,老人家真不知道该喊他一声“儿啊”,还是该骂他一声“块丹”。
某一日臧台顶上来了一个年轻后生,徐大明一见到他就和他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还口口声声称呼他“兄弟”,这个人便是徐大明的族弟徐琳。徐大明对他这个族弟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他从小就在外面流浪,是个能人。徐大明把徐琳让到会堂喝茶。徐琳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徐大明叹了口气,说自己正为这事儿犯愁呢!这支队伍是自发组织的,政府不发俸饷,而他们又不抢当地百姓,平常就指着地主老财们的接济勉强度日。徐琳问了一句:“你怎么不抗日呢?”徐大明势必然问出了他该问的话:“抗日有什么好处啊?”徐琳说鬼子大举入侵,如今全民皆兵,联合抗日,这是大势所趋啊!只要你举起抗日大旗,就会得到老百姓的支持,有了老百姓的支持,你们还为吃饭的事儿发愁吗?再说了,你的队伍兵强马壮,有这么多枪支,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美誉八方,那时候你可是名利双收啊!徐琳说得很对,实际上现如今的红枪会,在徐大明的带领下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更趋向于一支军事化的队伍。所谓的“坛主”“大师兄”“二师弟”也只是个称呼罢了。
徐大明一拍大腿,兄弟,听你的,打鬼子!只是这鬼子怎么打?徐琳说,不瞒你说,兄弟我也拉起了一支抗日队伍,叫“抗日逢卫军”,如果你想干,就把你的这支队伍编入我的逢卫军。徐大明豪迈地说,兄弟,我听你的,咱们一起打鬼子。自此,徐大明的红枪会编入了徐琳组建的抗日逢卫军,徐琳任大队长,徐大明任第一中队长。这支队伍在徐琳与徐大明地带领下,游弋于青纱帐之中,经常偷袭鬼子和伪军。抗日逢卫军的名号也日渐显赫。
入冬时节,裙带河两畔光秃秃一片,茂密的芦苇尽皆枯败,这个时节的青纱帐已然不复存在。东岸的六支队和西岸的救亡团,早就把营址迁移到附近的村庄里去了。
六支队把营部迁移进了被誉为堡垒村的东朱鹿村的农户里。唐益北和鲁青州那帮人在裙带河东畔挤了两个月的草屋,终于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独立房屋。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一个人睡觉,可是在宿营地的日子,却不得不和一群人挤在一间狭小的草屋里。队伍上条件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独处一室,他也终于可以脱去粗布军衣睡个舒坦觉了。唐益北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就着灯光看一本书。这次他看的是一本古典书籍《水浒传》,他在青州省立十中上学的时候,曾听到学校演讲的邓恩铭讲过一个故事,邓恩铭说他曾经代表山东省中共,参加了在上海召开的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认识了一个年轻人,是长沙中共的代表,两个人谈古论今,交流甚欢。说到古典名著,讲了他对《水浒传》的解释。他说,我认为梁山好汉们的下场是必然的,因为他们竖起的“替天行道”的大旗,替的这个“天”不是天下,而是天子,一个只顺天子不顺天下的领导者,必定会走上一条失败的道路。唐益北抱着这种思路阅读《水浒传》,对书中各个人物的命运结局就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某日,赵志博给鲁青州安排任务,要他陪同唐益北去益都县城维修报话机,鲁青州敬了个军礼,是。赵志博笑了笑说,这次执行任务,你要听从唐政委的指挥,服从他的命令。鲁青州听了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情愿。赵志博笑着说,青州啊!你还别不服,论战斗经验,我相信你比他丰富,可是说起这些高科技技术,你我都比不上唐政委啊!唐政委可是咱们队伍上的宝贝,他脑子里装着的东西能抵千军万马。杨国夫司令员把他安排到咱们队伍里做政委,是对咱们队伍的重视,我可不能让杨司令失望,这次派你陪着他同去,就是保证他的安全问题。鲁青州又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鲁青州领命,即刻去了唐益北入住的农户。唐益北见鲁青州来了,笑着说,你等我会儿,我去装机器。鲁青州说了句“我帮你”,跟着唐益北进了他的寝室。发报机就摆在他寝房的床头桌上,像是在那一块儿趴俯着一只绿皮蛤蟆。看得出来,这台机器刚刚出了故障,他都没来得及把它装起来。鲁青州始终对这台发报机充满了好奇心,忍不住伸手摩挲它绿色的外壳。唐益北吓唬了他一句,别摸啊!它咬你啊!鲁青州尴尬地缩回了手。唐益北躬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棕色的皮箱,掀开箱盖,将“绿蛤蟆”搬进箱子,又把一把手枪放在了里面,随后把箱盖儿扣上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铜钥匙,插进皮箱上的锁孔熟练地旋了两圈儿,把皮箱锁好,既而拔出钥匙装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唐益北这一连串娴熟的装箱动作,充分说明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发报员。唐益北把皮箱提在了手里,盯着鲁青州说,走吧!两人走出了屋门口。
当日下午,二人各骑一匹快马顺着益广官道向南而去,两个时辰后便赶到了益都县城。其实唐益北并不知道维修发报机的具体地址,他只需要把发报机交到偶园街的同福春大药房就算了事,药房的邢掌柜是潜伏在益都县城的中共地下党。唐鲁二人在城北的走马驿站寄存了马匹。鲁青州说,咱俩雇黄包车过去,我头前开路,你跟在我后面,假如有什么情况,你抓紧撤离。唐益北点点头。
走马驿站的门外停着几辆人力车。还没等鲁青州朝着那边招手,两辆脚蹬三轮向着他们这边驶来。蹬车的两个车夫一个是个中年人,另一个是个年轻的后生。年轻后生把车蹬到鲁青州身前,笑嘻嘻地招揽生意,小哥哥,雇车吗?雇我的三轮车吧!价格和黄包车差不多,跑得还快。鲁青州抬脚上了车。唐益北上了中年人的三轮车。他坐上车之后,把装着报话机的棕色皮箱放在了身侧。两辆人力车一前一后向南而去,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日军攻克益都县城之后,国民县长杨九五吓得跑到沂水去了,鬼子联队长蹯井随后带兵占领了县政府,把宪兵司令部设在了这里。杨九五逃跑之后,益都县城处于无政府状态,县城里的国民武装组织群龙无首,也各谋生路,冀瑞堂的民团大队以及赵若谦的捕共队都做了伪军,钟家信把他的警备队拉到了西南山区,喊出了“宁亡于日,不亡于共”的口号,公开与八路军为敌。此时的益都县城真可谓龙蛇混杂。古街作为县城最繁华的地段,更是成了各种派系的谍报天堂,共产党,国民党左派、右派,伪军,就连日本人都来插一杠子。鲁青州深知,在这么一种状态下,贸然进入古街是很危险的事情。
鬼子的宪兵司令部就驻扎在南阳河南岸的县政府大院,与偶园街老槐树相距只有一里路的脚程,而同福春大药房就在老槐树的南侧,与长丰当铺紧邻。鲁青州小时候跟着父亲在这里混迹,对这一片儿颇为熟悉。他决定绕开北边儿的县政府大院,由东门里大街西路口进入偶园街,这样或许会比较安全一些。
人力三轮车拉着鲁青州拐过了老槐树西侧的路口,顺着东门里大街向东直去。此时时辰已过酉时,天色有了些沉暗。鲁青州借着高挂在老槐树上的灯笼的亮光,发现树底下影影绰绰,像是聚了不少人。起初他以为那是聚在树底下聊天的闲人,走得近了才发现不对劲儿,老槐树底下聚着的人都穿着黄色军服,是一群伪军,他们正在那里严格盘查过往行人。鲁青州即刻喊停了蹬三轮车的年轻后生。后生问他怎么了。鲁青州说,小师傅,调头,咱们走营子大街,那里还有一个朋友等我。后生应喏一声,架着车把缓缓调头。
车夫的这个行举引起了老槐树底下的伪军的注意,一个人朝着这里大声喊,站住——后生把车停下了。鲁青州心里咯噔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拉着唐益北的三轮车也拐了过来。鲁青州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的车上装着发报机,假如让敌人搜出来,他们俩都会暴露。
鲁青州正思忖间,老槐树那里又传来一声喊,干什么的?年轻后生扭头瞅车上坐着的鲁青州,那意思:是过去啊还是调头?鲁青州知道这种状况下再强行调头,必定会引起伪军的怀疑,只得大声回了一句:我们是过路的。他本来没有必要回这句话,之所以大声喊出来,是为了提醒后面紧跟着的唐益北。路口的伪军大声喊道:“把车拉过来。”此时的唐益北也发现了前面路口正在盘查的日伪军,低声对着中年车夫说了一句,师傅,调头。他话音刚落,路口的伪军又大声喊起来,后面的那个,你也把车拉过来。很明显,伪军把他们俩都发现了。鲁青州心急如焚,怎么办?调头跑吧,这么多伪军怕是跑不掉。正当他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之际,身后又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干什么呢,没听到吗?叫你们把车拉过去。鲁青州循声回头打量,见唐益北坐着的三轮车的后面也堵上了一帮巡逻的伪军。这会儿想调头也调不成了,他们两个被敌人两头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