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二更)这些流言蜚语是怎么流传来的
徐荏有个微博账号,从前基本不怎么发,只偶尔纪录自己的生活。今天去了什么地方旅游,便留下几张满意的照片或一小段视频,记录一段记忆。明天看了一本有意思的书,便发一段感想,记录一段心情。更多的时候是兴之所至的几句文字,多是对蒋祺的思念。
徐荏没有实名认证,但因为摄影摄像技术高,慢慢的也积攒了一些粉丝。
因为那些文字思念意味太过明显,总有人在底下留言,思念的人是谁,在一起看吗,什么时候追到手?徐荏大多爱答不理,只自顾自地发。但关于蒋祺的部分,从来都只有文字,没有照片。
虽然从前徐荏也存了不少蒋祺的照片,但因为蒋祺不见了,那些仅有的照片就像是宝藏,徐荏不舍得公之于众,似乎展示一张就少了一张。
而现在蒋祺回来了,就像是一个枯竭的泉眼又涌出了新鲜的泉水,宝藏又焕发了新的活力。徐荏也像是突然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开始疯狂地拍摄蒋祺。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天都能有新的照片视频,徐荏再不藏着掖着,把镜头里的蒋祺放在了微博上。
一开始只是一个背影。什么话都没有,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猜测了多年的小粉丝们第一次见了真人哪能不激动,只恨不得把镜头里的人按着肩头掰过来,看个分明。
饶是只有一个背影,那挺拔的身姿,纤瘦的肩背,肤细如瓷的脖颈,只是安安静静地往那儿一坐,就已经引起尖叫。
当然这张照片中最引人关注的还是轮椅。
一张静态的图片,一个姿态优美的背影,坐在一架冰冷的轮椅上。虽然没有配任何的文字,却像是在述说着一个悠长而哀伤的故事。
这之后,徐荏发的照片渐渐地多了起来。有时候是逆光的一个侧影,有时候是受了伤的一双手,有时候是带了假肢的一条腿。徐荏总是话不多的,但照片是最能纪录也最能叙事的,一组又一组的照片,已经讲述了太多故事,表达了太多情感。
徐荏一向是无所顾忌的。
他想要全世界宣告爱情,便连夜飞过大半个中国,一家又一家地走访,征得允许或是求得祝福,抑或只是单纯告知。
在微博里的徐荏也是如此,想发表什么就发表什么。这里是他纪录心情的地方,像是一本色彩丰富、满是插图的日记本,或者是一个倾听自己述说的树洞。他的寂寞时期的思念和在重逢之后的幸福,都在这里展露无疑。
只是,他从不知道,这些他的心情日记,有朝一日会给两人带来如斯的伤害。
比赛回来后,徐荏和蒋祺两人并未休息多久便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前段时间,徐荏在“思归”呆了这么久,积累了不少的素材,他和方开星二人计划着,制作成一个小纪录片。成功的作品不单需要拍摄素材,也需要剪辑、撰稿、配音等各种后期制作,这就不是靠一腔热情能完成的了,还需要器材的支撑。于是在完成了素材取材之后,徐荏和方开星二人一道回了丽城市电视台,为这则纪录片进行后期制作。这段时间徐荏便不能时刻陪着蒋祺工作了。
没了徐荏的陪伴,蒋祺倒也没闲着,毕竟不是全职的运动员,不管是“思归”还是区残联,都有不少的事情需要蒋祺来完成。
曾经有人问过蒋祺,有没有想过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蒋祺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知道,他能在比赛中取得不错的成绩,多多少少也是占了残疾人运动员少的便宜。认真说起来他专业能力并不能算是多好,若要当一名全职运动员多少有些勉强了。能在工作之余丰富生活,为残疾人体育事业发展贡献有些力量,对他来说就足够了,要走职业道路,他自知能力不足。当然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这条路太难走。残疾人运动员本身身体条件就比不上健全人运动员,身上伤病限制了他们的发展。更何况,残疾人运动比赛项目少,群众关注度地,参与度更低,发展前景并不好。说白了就是,想靠残疾人运动比赛为生,只怕是连养活自己都难。
再说,蒋祺本就对残疾人工作充满了热情。他自己身为残疾人,体会到过残疾的痛苦,也享受到了从泥潭里挣扎出来回到人间的幸福,所以他希望每位还在泥潭里挣扎的残疾人都能逃出来。所以,蒋祺热爱自己的工作,也一直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
刚参加完比赛回到莲花区,蒋祺没来得及回“思归”,就配合区残联做了不少的宣传工作。除了徐荏代表丽城市电视台和杭城市电视台对他进行了专题采访报到,其他媒体也有不少,如省台、区台及其他平台的媒体。蒋祺十分配合,该舞蹈展示就舞蹈展示,该发表感言就发表感言,着实是把丽城市门面和莲花区门面这个人设执行得很到位。
等在区残联忙了好几天回到“思归”工作,他突然有些不适应了,感觉到了“思归”里一些不一样的氛围。
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但蒋祺在这儿工作了几年,一直觉得挺和睦。车祸后,蒋祺没了父母,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亲密同事,常年在身边的便是这些同事。除了阿姨之外,他们几乎是他最为亲近的人了。
蒋祺还挺喜欢这些同事的。也许是因为残疾人同事大多生活圈子很小,接触的人和事都少,心思多比较单纯,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许因为大家年纪相近,都能聊到一起去,很多话只要不藏着掖着就都是坦坦荡荡的。
只是车祸之后,蒋祺对什么都像是存在着应激反应,不敢投注太多感情,所以对这些同事,都是泛泛之交,做不到交心。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冷静地看着这个局里的人鲜活地生活,自己却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止,只晕开点点涟漪,整个湖水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平静。
这次蒋祺离开几天回来,却明显感觉大家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有时候有人偷偷张望过来,在和蒋祺视线相撞的时候又慌乱地撇开;有时候几个人切切私语,见蒋祺过来便急着分开。蒋祺见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几次想开口询问,却按捺下来。
直到有一次他偷听到大家的谈话。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吗?大家怎么就都捧他一个人。”
“是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严格说起来我们的程度还更深一点,为什么区残联、宣传部都宣传他一个?什么‘丽城好人’、‘莲花好人’都往他身上安,我们不配吗?”
“这我倒是知道一点。听说是因为我们户口都不在莲花区。本来,莲花区残联可不就得宣传自己区的残疾人。”
几个人有一瞬的安静。不多会,只听又有人说:“就算是因为户口问题,就算‘思归’是挂在区残联名下的,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工作吗?凭什么他就一天天地不务正业只知道往外跑,却把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留给我们干?”
“可不是嘛。一会儿比赛,一会儿拍什么照片视频,接受采访的。别说宣传部那些个势力的一天到晚只知道捧着他,连省里来的记者也只知道把镜头对准了他拍。我们‘思归’都没人了吗?是当我们都死了吗?”
“诶,你小声点儿。我可听说了,省里来的那个徐荏,和蒋祺有一腿。”
“什么叫有一腿?”
“你们这就不懂了吧,我可听说了,徐荏到处跟人说,他跟蒋祺是一对儿。”
“什么?什么什么?”
“他们俩?”
“想不到吧?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他们,俩男的,在一起呢!”
“我靠,不是吧!”
蒋祺闻言,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隐在了角落的阴影里,脸色在灰暗里看不分明。
“你们工作都做完了吗?怎么这么多话说不完?”只听林明明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办公室里。
蒋祺不知道其他人的反应怎么样,他实在有些待不下去了,转身出了门。
骤然听到这样的话,蒋祺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不是疼也不是恨,只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自我肯定:果然,同事都不适合交心,还好我没把他们当朋友相处。
似乎这样就不那么受伤了。
蒋祺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把自己的心又关上了一点。
这些流言是怎么流传到“思归”的,蒋祺无从考证,他也不想去打探。毕竟大家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和徐荏在一起必须要承担这样的流言蜚语,他也愿意一力承担下来。
但这并不代表,蒋祺愿意继续听到这样的言论,更不意味着蒋祺愿意这些话被更广泛地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