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更）丑媳妇儿也要见公婆嘛
徐荏忙抓了一件外套，也套了鞋追上去：“你跑什么呀，臭媳妇儿也要见公婆嘛不是。”
此时两人已经在室外，随时可能遇上外人。虽说邻里之间大家都不熟悉，但徐荏这么大庭广众地老婆、媳妇儿地乱叫，蒋祺还是接受不了。
他登时停住脚步，转身要去捂徐荏的嘴，却见徐荏正急急地冲自己快步走来。蒋祺吓得身子后倾，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险险地往后倒去。徐荏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蒋祺，将他揽进了怀里。
蒋祺忙往四周望去，见周围没人，才略松一口气，伸手推徐荏。
徐荏耍赖不松手：“我这可是英雄救美，你非但不感激我，还拼命推我，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蒋祺刚想还嘴，只听“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个小姑娘出现在了电梯里。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四个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没了动静，等电梯门缓缓地合上，才反应过来。
两个小姑娘窃窃私语地跑出了电梯，笑得满脸荡漾。蒋祺红着脸推开徐荏，飞也似地逃进了电梯。徐荏大概是四个人里最淡定的，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进了电梯。
电梯重新关上的瞬间又被按开了，俩小姑娘探头进来，对着蒋祺举拳说：“蒋祺哥哥加油，我们支持你。”
蒋祺满头雾水：你们怎么知道我名字？怎么就又要加油了？
徐荏在一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笑得蒋祺满脸通红，作势又要打他。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蒋祺拔腿就走。他怎么都不肯跟徐荏再说一句话，也就无从告知接下来的行程。但徐荏也不甚在意，反正跟着蒋祺走就是了，还能跟丢了不成。他盛情邀请蒋祺坐自己的车未果，便从善如流地跟上蒋祺的步伐。走着走着，倒也发觉出了一些乐趣，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
蒋祺走到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里吃早饭，阿姨热情招待，还没等他点餐就端上了一盘子煎包和一碗馄饨，还有一个单面煎、白嫩嫩、黄澄澄的溏心煎蛋。煎蛋滴着几滴酱油，轻轻一戳蛋黄流出来，看着甚是可口。
吃过早饭往公交车站走，站边有一家药店，店员看到蒋祺也热情地打招呼，简单询问近况，蒋祺一一作答。
公交靠边停，司机见了蒋祺便笑着问道：“蒋老师，出门呢？”
“嗯，吴师傅早上好，我去学车。”蒋祺也笑着回答。答完心虚地往徐荏看了一眼。
徐荏心中愤愤：学车就学车，有什么不好讲的？外人问了就答，我问了却怎么都不肯说，小没良心的。
徐荏暗暗腹诽，手机却举得稳稳的，一点不晃。
蒋祺掏卡去刷，只听“残疾卡”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来。徐荏的眉头皱了起来。
蒋祺刷完卡和司机点头示意，到爱心专座坐下。车停得挺久，等蒋祺坐稳了才缓缓启动。
徐荏跟在他身后又拍了好一会，才收起手机坐下，开口问道：“你刷卡的时候一直是这个声音？”
“嗯。”蒋祺简短地应了声。他清楚徐荏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他身为残疾人本人，听到这个声音只会更难受。但他还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原本丽城并没有专门针对残疾人的残疾卡，残疾人坐公共交通和普通人一样，是一位人大代表连续好几年提了建议，才有了现在的卡。残疾人能享受到福利才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声音而已，不必太在意。”
“你不在意？你身边的其他残疾人不在意？”徐荏非但没有被蒋祺的解释说服，反而连番追问。
蒋祺被问得恼了，压低了声音回道：“我在意，我怎么可能不在意？我难道喜欢时时刻刻被贴上残疾人的标签？我难道喜欢被人指指点点？但是我说了，这是一项民生工程，是为了我们残疾人谋福利的，我不应该吹毛求疵。”
徐荏说这话，出发点是好的，他注意到了残疾人在生活中的不便。而且他既然关注了，便会想办法去改变现状。但他说话直，没注意语气，不知不觉间带上了敌对的意味，甚至隐含了质问的口气，这在蒋祺听来肯定是不舒服的。
好在徐荏这人能屈能伸，见蒋祺生气，忙道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想得到你的支持吗？要不我一个外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多没趣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站到我对立面去了，搞得我好像在找茬似的，这不，不自觉就语气生硬了点。”见蒋祺面色稍霁，徐荏讨好地说：“虽说这是民生工程，但其实可以做得更漂亮，既然已经给残疾人福利，何苦要在细节上让残疾人难堪呢？我们找到了工作中的问题，这不是找茬，而是为政府工作纠错，让政府的工作更贴近民生，更服务百姓，这是好事儿，别有心理负担。”
其实，蒋祺本就是政府工作人员，这些道理都懂，只是他自己身为残疾人，站位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身为受惠者，总想着要感恩，不能再给政府添麻烦。这会被徐荏一点拨，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见蒋祺脸色终于好看了点，徐荏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开始琢磨怎么处理这个事儿。
一方面，刷卡的时候不能没有声音，就和“老年卡”“学生卡”一样，刷卡时要有一个特殊的提示音，让司机明确辨认乘车人的身份，避免普通人冒用残疾卡。
另一方面，提示音不能和现在一样太直白。之前做这个事儿的干部不够接地气，录音的时候想当然地用了“残疾卡”这样的声音，会让用卡的残疾人不舒服。那么，就需要换一个声音。
改个声音对公交公司来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要怎么改，由谁来改，却是个难事儿。
徐荏虽然跟蒋祺解释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但给政府工作纠错，哪有那么容易。老百姓要维权，可以信访、可以投诉，甚至可以报警、可以诉讼，但不管哪种方式，都很迂回，而且对办事人员来说，可能就变成了办事不力的问责，谁都不愿意接到投诉件。
徐荏是个人精，如何在政府部门之间周旋，如何圆满地办好了事情还给别人带来了荣誉，他很在行。本来么，记者就是一份被人推崇的职业，大部分情况下是给政府部门正面宣传的职业，他当然要充分利用自己的职业优势。
他马上给丽城市电视台交通条线的记者打了个电话，这样那样地商量了一番，事情便定了下来。
蒋祺好奇地看着他打电话，有些不解。徐荏解释说：“我跟交通线记者说，让他和市交通局联系，也就是公交公司的上级主管部门，让他们赶紧把声音换了，然后我们再给他做个新闻，正面宣传一番，他们的积极性一定很高，立马就帮我们把这事儿给办好了。”
蒋祺还是看着徐荏，只是目光变了，带了些崇拜的成分。
徐荏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几句话转危为安，还拉了一波好感，忍不住嘴又开始欠：“怎么样，哥是不是很帅？”
蒋祺甩过去一个白眼。
徐荏看在眼里，觉得蒋祺翻白眼都那么妩媚，那么动人。
驾照考场有些远，换了一趟地铁，又换了一趟公交，才算是到了地方。徐荏忍不住吐槽，开车来不好吗，路上多浪费时间？但他没胆说出来，想着这一路上收货也不少，便默默地闭上了嘴。
到了地方，蒋祺还没进门呢，工作人员已经在门口迎接了，搞得徐荏很是诧异。这哪是来参加考试，简直跟领导检查工作似的。
“蒋老师你来了？车子我们已经备好了，里面请。”工作人员亲切地说。
蒋祺也客气地打招呼，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便微笑着寒暄：“我坐公交地铁来的，没耽误吧。”
“没有没有，还早呢，给你排在了上午最后一个，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在候考室休息一下。”
徐荏见两人相谈甚欢，越发奇怪，忍不住悄悄拽了拽蒋祺的衣袖。蒋祺懒得理他，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徐荏无法，决定自食其力，宣告一下存在感，充分发挥自己的个人魅力，调动出最美丽的笑容，甜甜地问：“咱们驾考中心可真是太贴心了，对每一个参加驾照考试的考生的服务都这么周到吗？竟然亲自接待，还贴心地引领我们去休息室。”
徐荏这话其实就是恭维，虚的不行。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大厅里坐了不少人，一看就是考生和家属，可没人被这么贴心地服务着。
徐荏心里有个大致的想法，可能因为蒋祺是残疾人，被特殊对待了。但话说回来，残疾人大部分时候是被忽视甚至是被歧视的，很少会有这么贴心的。单就这点来说，也够徐荏这么恭维一番了。
“那必须的，蒋老师可是我们区的明星。毕竟他是我们区第一个考c5驾照的残疾人，不止我，我们领导都很上心呢。”
“什么？”徐荏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