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不会让你随地大小便！
轮椅上的晏九星转过头，他比初见施小草时瘦了很多，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深沉乌黑，看着施小草，打量着她。
“你认不出我了吗？”施小草着急地问：“你以前帮过我的，你忘了吗？我跟你说我爸要杀了我妈，你带着我去救我妈，然后我家房子着火了，把我爸烧死了，后来我妈也死了——你不记得了？”
她这番话让晏九星眼眸微动，一旁的夫人极为惊讶，连远处的司机大叔都张圆了嘴巴。
这短短几句话给出的信息量过大，屋内三人都消化了一会儿。
晏九星看着施小草：“你爸妈都死了？”
施小草嗯了一声，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已经不会每次想起向兰都流泪了。她指着他的双腿问：“你怎么瘫痪了？”
“瘫痪”两个字出口，夫人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愿意听见这个词。她看向施小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不悦。
晏九星却神色不变：“中枪了，就瘫痪了。”
“为什么会中枪呢？”施小草有点儿伤心，她与人说话时那个显得十分温柔的语气中多了哀伤，大眼睛看着轮椅上的晏九星，嘴角耷拉下去。
晏九星没回答他，看着她伤心的神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抹悲恸在眼眸深处一闪而过。
一旁的夫人看着施小草，神情若有所思。
“你在同情我吗？”晏九星将脸转过来，盯着施小草。
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否定，但是施小草显然想什么说什么，她确实特别同情这个帮过自己的年轻哥哥，她用力点头：“哥哥你还会站起来吧？”
晏九星显然也想不到施小草竟然直接承认她同情自己，他垂下目光，没回答她。
“没关系，我帮你啊！哥哥我来帮你站起来。”施小草对恩人哥哥的感激让她压根不介意晏九星的冷淡，她走上前，站在轮椅旁边。
这个距离很近，当初在派出所的院子里，她曾经因为晏九星试图向自己走来，而吓得逃之夭夭。但是这会儿她知道他下身瘫痪了，没有行走能力，所以胆子自然大了。
一旁的夫人和司机都动了一下，想阻止施小草靠近轮椅上的晏九星。但是没等他们阻止，晏九星已经看向施小草，冷着一张脸问：“你能干什么？”
“我什么都会。”提起照顾病人，施小草突然信心满满，干了十多年的活儿也难怪她胸有成竹：“我会给你洗澡、换衣服、按摩，把你照顾得舒舒服服——我还绝对不会让你到处大小便——”
当初她就是这么照顾向兰的，她十岁之后，向兰身体就保持了整洁干净，再没有怪味。
一直屏息倾听的夫人在儿子的脸色变得铁青之前，及时阻住滔滔不绝的施小草：“既然这么能干，就留下吧。”
“谁说让她留下了，我不需要任何人！”晏九星不满地命令，说完他猛地向前移动轮椅，把背影给众人，拒绝再跟这里的人沟通。
夫人见状，轻声叹息，看着儿子的眼里全是悲伤。
施小草却无论如何都要报答恩人，她绝对不能被这个哥哥撵走。她一步迈上去，跟轮椅上的晏九星面对面，乌黑的眼睛与晏九星对视：“为什么不留下我？你发脾气砸了这个屋子吗？你得知道没人敢接照顾你这个活儿了。我在就业中心听见那个很壮的阿姨说，就算你家给她两万她都不干！”
晏九星冷冷地看着她，薄唇抿出不悦的弧线。
施小草被他这个表情弄得有点儿慌，也特别着急，如果晏九星腿脚好好的，她现在已经转身奔逃了。她特别急迫地想要说服晏九星，毕竟自己受过这哥哥的好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只是照顾这个哥哥，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我可以不要你的钱，怎么样？让我帮你啊，哥哥？”
晏九星听见她叫自己“哥哥”，眼眸一动，看着施小草没吭声。
施小草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更着急了：“哥哥你别犟啊，你到处砸东西，拆房子，有啥用呢？我帮你养好身体，你站起来之后还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生活啊。”
晏九星听见“继续像以前一样生活”这句话，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像是愤恨，像是不平，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施小草见他快被自己的话气得快爆炸了，扎着两只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一着急心就乱，平时特别有分寸的脑子也变得糟糕，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扯着晏九星身上的病号服，说话的声音又急切又难过：“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我们老家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好看！还特别有气势，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一个人在外面打工，睡的房子里有老鼠，还动不动就被别的男的欺负，有时候我就特别害怕，可我一想到当时为我出头的你，我就不怕了。哥哥你养好了病，继续跟以前一样啊？”
晏九星沉默地听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出声时，他对施小草说：“跟以前一什么样？就算养好了，也再不可能一样了！”
他这句话让屋内所有人都很震惊。
他的母亲痛哭流泪，不停地流泪，施小草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像这个夫人一样，会流这么多的泪水出来。
她这么伤心，是因为这家的儿子受伤了，然后哥哥的妹妹如果不见了，那就是她的女儿不见了？
女儿不见了，儿子伤了，难怪她会哭啊！
她的运气好像也不怎么样呢。
这夫人哭了很久，最后才克制住眼泪，说话的声音带着哽咽：“既然这样，这小姑娘就留下吧？九星，你要不要换个房间住，这里妈妈让人维修一下？”
“修什么修？这么坏着不是挺好看的吗？”晏九星收回目光，看着母亲：“留着，我喜欢看坏的东西。”
夫人嘴唇动了动，目光扫到儿子在轮椅上毫无知觉的双腿，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要修的吧？”施小草反驳晏九星。她对轮椅上的他不怎么怕，总觉得他现在不正常，跟当初自己在市场上初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个年轻人一点儿都不像。
她得帮他变得像当初一样：“修好了，不就跟新的一样了？”
晏九星哼了一声：“一样吗？”
施小草点头，看着晏九星轮椅上的身体，专捅整个晏家没人敢捅的痛处：“房子是这样，你也是啊，你也把自己修好了吧。你才多大啊，总不能一直这么瘫痪着吧？”
她又说“瘫痪”两个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旁的夫人和司机大叔都听得皱眉头，提心吊胆地看着轮椅上的晏九星，生怕他发作。
晏九星咬紧牙关，使劲儿看着施小草，脸色极端难看。
夫人见状，试探着问儿子：“那不然，让她来修？”
施小草愣住了，她赶紧起身，正要说自己虽然家务活啥的都会但是真的不会搞维修，就听坐在轮椅上的晏九星竟然嗯了一声。
他目光转向施小草，张开薄唇告诉她：“你来修吧，别光动嘴，以后多动手。”
施小草皱紧了眉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轮椅上的晏九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她这个表情如此童稚，眼睛瞪得如此大，像个被吓到的漂亮小娃，以至于全程旁观的司机大叔憋不住微微笑了。
晏夫人脸色也稍有和缓，随即又满是哀伤，她对晏九星说：“事情定下来了，你就安心养病治病，别的不要多想。妈妈……”
“你去忙你的。”晏九星对他晏夫人说，看向母亲：“我不是小孩儿，不需要你日夜跟着我。”
“可是你病了——”
“不需要。”晏九星回答，他的声音语气十分冷淡，听不出一丝儿子对母亲的亲近感：“人多了我烦，都走。我谁都不需要。”
晏夫人听了儿子这样无情的话，眼圈儿通红，她难过地看着儿子，眼睛里的哀伤就算是旁观的施小草，都跟着难过起来。
他为什么这么跟他妈妈说话？
他看不出这样做，他的妈妈很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