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戳穿
左牵羊, 右抱鹅。
这就是岳绒出门拜年的新形象!
两个家伙还都是雪白雪白的,跟皑皑大雪分外和谐!
岳绒为了给别人拜年的时候不被人赶出去,专程找了件嫌弃的红衣裳给大鹅裁了件新衣裳, 才配得上元旦的喜庆。至于针脚什么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的细节了!
大鹅·系统嫌弃了一番, 却拿打死不肯合作的岳绒没办法,只能妥协了。
岳绒看着嘎嘎大叫着追小猫、反倒被桃子给踹了一脚的系统, 丝毫没看出来系统的嫌弃。
这不是玩儿得挺好的吗?
钟毓倒是对突然出现的大鹅没有丝毫兴趣。
在他看来岳绒身上的秘密已经够多了, 不在乎再多一个。就算大鹅巴巴地凑到他身边儿,他也会冷酷无情地躲开。
依旧洁癖,没错了。
等岳绒左牵羊、右抱鹅跟着他进马车的时候,他不留情面地将两只赶了出去。
桃子忿忿地喷口气儿,哼哼唧唧将探进马车的脑袋挪出去。反正它也就是碰碰运气。
倒是大鹅难以置信地“嘎”了声,不肯下去。
岳绒憋着笑别过脸,装作没有看到。反正她很乐意看到狗系统吃瘪!
钟毓见这只大鹅呆头愣脑的,不像个聪明的, 恐怕听不懂他的话,干脆拂手将它赶了下去。
听到外面响起的鹅叫声,岳绒笑得更开心了!
钟毓却皱眉,“桃子认识路, 那只鹅不会跟丢吧?”
跟丢才好呢!
岳绒甜甜地朝他微笑, 看上去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她指了指缩在钟毓脚边的栗子, 调侃道:“你这有点偏心哦!”
钟毓捏着栗子后脖颈将喵喵叫的栗子放到岳绒怀里。
岳绒顿时喜笑颜开,捧着怀里的栗子开始撸猫, 将栗子撸得眯起眼睛呼噜呼噜不停。
“我让福顺给它洗过澡了,放它下去,回去又得麻烦福顺了。”
岳绒哪里还听得清他说什么, 只草草点头以作应和。
“这次去县衙,你帮我个忙。”
岳绒听到这话只在马车上换个姿势让她自己更舒服些,给了他个眼神让他继续说。
她早就知道他肯定不怀好意。
毕竟钟毓提出给柳县令拜年,这件事请本身就让她诧异!
当初为着钟宏的事情,钟毓可是威胁过柳县令的。在她看来,两人根本就是仇敌,钟毓此举称得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钟毓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窝在岳绒怀里舒服成一张饼的栗子,再看岳绒笑得两眼弯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喜欢动物。
算了,跟猕猴桃比起来,栗子更好。
“去县衙拜年定然是见不到柳县令的,我进去后会在门簿上留名,你趁机溜去后院,从柳县令的小妾身上帮我拿件东西。”
每逢元旦当天,各家都要去给上司、长辈拜年。县令给知府拜年、县丞给县令拜年……这般下来,人人都出门拜年,自然会出现客人上门却见不到主人的情况。
但也不能让客人干巴巴坐着或是被拒之门外,主人大多会留下百纸簿也就是门簿。客人上门如若主人不在就留下拜帖,或在门簿上留下客人的名字,能让主人家知道谁来拜访了。
岳绒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钟毓。
这满含深意的眼神让钟毓有些不自在,“我不会让你白干的,你只要将手镯带过来,婆林山前面那座小山就给你了。”
岳绒:“!!!”
她捂着心口,有点喘不上气来,“你这个败家子。祖宗的基业都要被你败光了!”
面对如此做作的岳绒,钟毓面无表情,强忍下嘴角的抽搐。
“那你要不要?”
“要!”岳绒理直气壮。
半晌,她嘻嘻笑着腆着脸凑近钟毓,像模像样地给钟毓捶肩,“那座山有什么特别吗?现在这座山没人料理吗?”
钟毓看她这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讨好人的小丫鬟,而他则是高门贵族的老太太。
不过,自从铲除钟宏之后,他就没见过她这谄媚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由垂了眼睑。
岳绒却忍不住了,嗲声嗲气、矫揉造作地唤:“毓郎~”
钟毓胳膊窜起一片鸡皮疙瘩,离她远了些。许久未听到这一声,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将方才心里的狐疑丢诸脑后,他清清嗓子:“说是山,其实不过是高一点、土多一点的土堆罢了。原是祖父和我爹在修建宅子的时候,将剩下的砖土和挖九曲湖时挖出来的土堆在一个地方,时间长了便成了座小山。”
这回,轮到岳绒嘴角抽搐了。
真土豪!
盖房子堆出一座山可还行?
她忍住没去抱他的大腿。
她如今也是两个作坊的东家,坐拥几万两银子的身家,不能再去抱大腿了!忍住!
“后来父亲觉得土堆光秃秃的不好看,就在上面种了些树。这么多年下来也算得上是草木茂盛了。这座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紧挨着河,养鱼养鸭子养鹅都是好地方。”
岳绒摸摸下巴,感觉不错啊!
“本来这座山是村里的钟柴晖包了下来,平常也就养了些鹅。不过现在他去琉璃作坊做工去了,这边就空了出来。你帮我办妥这件事,这座山连同那群鹅都是你的了!”
岳绒犹豫了,“鹅啊……”
狗系统都让她对鹅有心里阴影了。
钟毓:“怎么?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另外找人……”
“我愿意!”岳绒也不拿乔了,一口应下来。
她这般痛快反倒让钟毓愣了下。
见岳绒笑颜绽放,似乎身上的寒气都驱散了些,他轻声道:“柳县令那个受宠的小妾,唤作铃姨娘,她手上应该有一只游鱼金镶和阗玉镯。我就要那个玉镯。”
“好嘞!您就擎等着吧!”说着像模像样抱拳跟钟毓示意。
钟毓看着这般吊儿郎当的岳绒无奈地摇摇头。
“嘎”
一只扁扁的鹅头从车窗探进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好感值+5,现有好感值10。”
钟毓不动声色地离车窗远了些。
岳绒微微笑着捏着鹅头又将狗系统给摁下去。
好了。
她确认了,所谓的“动物心声”技能也在狗系统的计划当中!
想骂系统!
正跟钟毓想得一样,柳县令确实去府城给知府拜年了,不在县衙。柳县令的管家接待了钟毓和岳绒,对两人“拖家带口”的行为表示了困惑。
岳绒装作没看到踹鹅的桃子、咬着钟毓袖子荡秋千的栗子,朝管家微笑。
等到时机,她就偷偷带着桃子和大鹅溜进后院。
县衙并没有多么富丽堂皇,甚至比不上钟毓家宅子。不过人倒是挺多,小厮丫鬟来来往往,并对岳绒一行抱以好奇的目光。
一只怪模怪样眨着大眼睛的羊驼;
一只扬脖挺胸迈着外八字的大鹅;
可不是扎眼嘛!
一羊一鹅一前一后走在县衙后院,着实勾得小丫鬟们好奇又开心,纷纷围了上来,围着一羊一鹅叽叽喳喳说笑着。
岳绒也不阻止,只跟着笑。
马上就有小丫鬟专门去厨房拿了剥下来的青菜叶喂它们吃,被桃子嫌弃地喷了口口水也不恼……
好吧。
是因着新年,只能说吉祥话。
被喷了满脸口水的小丫鬟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瞪了旁边笑她的同伴一眼,贝齿将嘴唇咬出深深的印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岳绒。
岳绒连忙拽了桃子,掏出个荷包塞到小丫鬟手里。
“你这人还蛮识趣的!”小丫鬟捏捏荷包,察觉是块碎银子才破涕为笑。
别的小丫鬟就笑:“绿玉,你怎么又哭又笑的!”
“去去去,别烦我!”
名唤绿玉的小丫鬟显然有几分威望。
绿玉摆摆手将围着的小丫鬟都赶走了,才隐含嫌弃地避开桃子,伸手摸大鹅。
岳绒:“欸,别摸……”
然而已经迟了。
普通的家鹅还啄人看门呢,更何况这只鹅还是狗系统?狗系统不用回头就扑腾着翅膀就把绿玉的手拍开,拧着脖颈就要啄人,被岳绒一脚踹开。
“呀!”绿玉惊得瞪大了眼睛,“我没事儿的,用不着对一只鹅这般粗鲁。”
岳绒笑着拽着狗系统的翅膀,顺便将它的脖子拧成一个圈,“没事儿的,这只鹅会瑜伽!”
“渔家?”
岳绒没有解释,只讪讪笑道:“我刚才寻净房,谁知道出来就迷路了,还劳烦妹妹帮我指指路。”
绿玉倒是没有怀疑,领着岳绒往一个方向走。
绿玉年纪还小,梳着双丫髻,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一路上嘴没停过:“你也是来贺新年的吧?在门簿上留名了吗?县令爷和夫人去府城给知府大人拜年去了,府上没有正经主子在,大家伙就松懈了些。”
“留了留了。只是……”岳绒露出为难的表情。
绿玉好奇道:“怎么了?”
岳绒唉声叹气道:“其实我夫君这次来是求大人办事的,特地带我来想着能求求夫人。说女人跟女人一起说不定好说话,谁知道县尊大人和夫人竟然不在。”
绿玉扑哧一声笑了,“你们肯定不是本地人!大人和夫人每年元旦要去给知府大人拜年的,都是惯例了。”
“唉,我们看来是来错了。我家夫君还专门带了一千……”岳绒说到这里像是说错话了似的,突兀地停下来捂住了嘴。
绿玉心里一跳。
一千?
什么东西一千?难不成是一千两银子?
她立马笑了,拽着岳绒小声道:“也不算白来!正经主子不在,可府上也还有主子呢!”
岳绒上道地拽住绿玉,苦苦哀求:“还请妹妹给指点指点姐姐,姐姐感激不尽!”说着又塞给绿玉一个荷包。
绿玉开心道:“你不知道吧?大人最宠的不是夫人,而是铃姨娘!”
这话一出,岳绒松了口气。
她真不知道要是绿玉说出来的不是铃姨娘,她该怎么将话头引过去。难不成她还要带着银子到处磕头不成?
那就要亏死了!
至于这一千两银子,自然要让钟毓报销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他们不过是未婚夫妻!
心里开心,岳绒还不能表现在脸上,只佯装失望道:“不是我不信妹妹,只是我夫君所求之事需得柳大人出面。只怕铃姨娘为难。”
绿玉急了,“你这外地人真真是什么都不懂!你要是有事求大人,求夫人可不管用!”
“此话怎讲?”
“夫人虽是大人的正妻,可大人最宠爱的却是铃姨娘。大人出身贺州柳家,柳家可是有族规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大人今年不过四十有六,可在十年前就纳了铃姨娘,还生了两子一女。”
眼见再说下去,绿玉就要给她开宅斗小课堂了,岳绒连忙激动道:“亏得有妹妹!要不然我不知走多少歪路!”
“只是我与铃姨娘田天壤之比,无甚理由去寻铃姨娘啊!”岳绒说着又塞给绿玉一个荷包。
绿玉捏着荷包里的硬块,落落大方带着岳绒走到个院子旁。
“我去通传,你先在这里等着。”
岳绒说了万般好话,将绿玉夸得两腮通红才放绿玉进门。
不过片刻,就有人带岳绒进门。
铃姨娘生得一副好相貌,圆圆的鹅蛋脸,柳叶眉,削肩蛇腰,一身桃红小袄,看着就暖和。
立在铃姨娘身后的绿玉朝岳绒撅撅嘴,示意岳绒跪下。
岳绒:“……”
她才不干!
她装作没有看到,只看铃姨娘两只欺霜赛雪的手腕,见只套了只寻常的金镯子,有些失望。
铃姨娘见岳绒的眼神不遮不掩的,有些不喜。
点了身后绿玉额头一下,嗔道:“你呀,要不是哥哥说你机灵,我都以为我的侄女是哪座山下来的小傻丫头。什么人说的话都信!”
绿玉揉揉额头,抱着铃姨娘的胳膊撒撒娇,瞪了眼岳绒,凑到铃姨娘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铃姨娘这才懒懒地对岳绒道:“你到底有何事求我?”
岳绒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随便编了个故事,“我家哥哥只是吃醉了酒,跟人打架,谁知道下手狠了打伤了人。这银子也赔了,病也给那人治了,还请大人宽宏大量将我家哥哥放出来。”
铃姨娘听了没说话。
岳绒自然知情知趣地拿了五百两银票拱手奉上。
铃姨娘掩着嘴角的笑意将银票接过来,见不过是五百两,而不是绿玉说得一千两,不开心地剜了岳绒一眼。
求夫人一千两,求她就是五百两?
气煞人!
铃姨娘想扬手将五百两银票摔到岳绒脸上,却又舍不得,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绿玉也傻了眼。
谁能想到岳绒会有这一手!
岳绒正哪里顾得上她们两个怎么样,只满心满眼瞟梳妆镜前的百宝箱。
怎么才能将镯子搞到手呢?
余光瞥到安安分分跟桃子待在一处的大鹅·系统,有了主意!
她压身掐着大鹅翅膀将它捞起来。
大鹅望到岳绒不怀好意的眼神,不安“嘎”了声。这声像是吹响了号角似的,就觉岳绒将它扔了出去,正好撞倒梳妆镜旁的百宝箱。
“唉呀!”
铃姨娘和绿玉齐齐尖叫。
两人也顾不上什么岳绒了,连忙扑过去拯救百宝箱里的宝贝。
岳绒想要上前帮忙被绿玉推开。
“不用你!你站在那里别动。”
岳绒摸摸鼻子,只巴巴地看着散落在一旁的金镶玉镯子,看着跟钟毓说得差不多的样子。
这样也好,要是丢了什么,她岂不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好不容易等两人规整完,外面就有小丫鬟来禀告,“姨娘,白管家派人来问,钟夫人是不是在这儿。钟先生要回府了,正在寻钟夫人。”
铃姨娘没好气儿地白了眼岳绒,说了声“晦气”,摆手让岳绒离开。
岳绒却扑过去一把抱住铃姨娘,“姨娘,您的镯子真好看呐!我这半辈子可是白活了,竟然没见过这般好的东西!”
铃姨娘被她扑得一个踉跄,有些恼又有些得意。
等绿玉拽开岳绒,铃姨娘才拿了金镶玉镯戴在手腕上,也不接话,只道:“你先回去吧。你哥哥的事情,我会跟大人提一嘴的。”
这一嘴可真贵!
见岳绒不挪脚,绿玉就来拽她,却根本拽不动,反倒被桃子给顶了一下!
“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好心好意替你引荐,你竟然没有将所有的银子拿出来,陷我不义!如今又不肯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岳绒尴尬地笑道:“实在是姨娘的镯子太好看了。姨娘,我不救我哥哥了,我能不能用这五百两银子换你的镯子?”
铃姨娘:“……”
绿玉也傻眼:“你这人,难不成镯子比你哥哥还重要?”
“反正哥哥都在大牢里待了一段时间了,也没怎么,反倒有吃有喝的,挺好的不是?姨娘,您把镯子卖给我吧?等过些日子,我凑够银子就来救我哥哥!”
铃姨娘这辈子对哥哥最好,从来没见过岳绒这般见镯子眼开的人。
不过,明明能白拿五百两,为何要卖镯子?
更何况,这镯子肯定不止五百两银子!
“不行!”
岳绒撇撇嘴,箭步上前将桌子上的银票重又揣回怀里,“好吧,那我走了!”
铃姨娘和绿玉都没反应过来!
铃姨娘心里针刺一般疼了下。
到手的银票又被抢走了,还不如从来没有得到过!
眼见岳绒就要走出去了,她忙喊道:“你不救你哥哥了吗?”
“先让他在牢里待段时间吧!”
“慢着!”
岳绒根本就没想走好吗?
她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佯装疑惑地望向铃姨娘,“姨娘,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这镯子可不止五百两!”
绿玉诧异道:“姨娘!这镯子可是大人给你的……”
岳绒才不管谁给的呢!
她立马打蛇棍跟上,“六百两!”
铃姨娘也不甘示弱:“两千两!”
“这镯子哪里值两千两?不行!六百五十两!”
“一千八百两!”
“七百两!”
……
绿玉呆呆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根本容不得她插嘴。
最终,两人以“一千两”成交!
岳绒心肝肉疼地从怀里摸出一千两银子,有些不舍:“我身上可只有这一千两。姨娘,真的不能再便宜一点了吗?”
“不行!已经很便宜了!”
“好吧。”
岳绒小心翼翼接过镯子,仔仔细细看了,确实是游鱼金镶玉镯,至于是不是和阗玉镯就不知道了。
铃姨娘送走岳绒,也心满意足。
绿玉不解地问道:“姨母,那镯子可是大人给您的。夫人要,大人都没给,只给了您。您怎么就这般轻而易举就卖了。”
“你懂什么?我总要给孩子们攒份家业,镯子再值钱也抵不过田地铺子。用这一千两买几十亩良田够我们娘儿几个的花销了。再说,那人的哥哥不是还在牢里吗?”
绿玉轻声道:“您是说……”
“我总要让她连银子带镯子都给我吐出来!”
“姨娘英明!”
不提主仆两个怎么算计,这边岳绒镯子到手就直接左牵羊、右抱鹅出门上了马车,等到钟毓来了直接将镯子递给他。
还义正言辞地要他报销一千两银子。
钟毓将镯子掂在手上,干脆利落地将镯子摔在车壁上,好好的镯子就这般落得个粉身碎骨。
岳绒都惊呆了。
“土豪,你也不能这般浪费银子啊!一千两呢!”
钟毓将地上的小纸条捡起来,声音隐隐紧绷,“一千两银子,我回去就给你。可能不够,你稍等段时间。”
岳绒好奇地盯着纸条。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小纸条是从镯子里掉出来的。所以他要这只镯子就是为了这个纸条吗?
钟毓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甚至没有展开看一眼,惹得岳绒心里猫爪子挠似的,好奇死了。
“你不看吗?”
钟毓看她一眼,勉强勾勾嘴角:“这次多谢你。回去之后我就将那座小山的地契给你。”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岳绒也就不问了。
只一心惦记着快要到手的山和鹅。
大鹅·系统固然讨厌,但是用来放鹅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让猕猴桃和狼群来看,怕是不过两天,一只鹅都没有了!
嘿嘿!
就这般定了!
昂脖挺胸走在大路上的系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它顿住脚步。
原来鹅也是会打寒战的吗?真有趣!
有身体的日子真有趣!
嘎嘎!
钟毓一回家就关上房门,坐在床边呆坐许久,一直没有打开手里的小纸条。其实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左不过是那些腌臜事罢了。
这时,福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少爷,不好了!”
钟毓冷冷看过去,“怎么?”
“少爷,方才钟文霖去了。钟文霖突然病发,胡大夫又回去过年了,根本来不及唤人救治……”
钟毓微微颔首,突然笑了起来,展开手中的纸条,确确实实如钟文霖所言,是名副其实的证据!
是柳县令的亲笔信。
恐怕柳县令也没有想到钟文霖看过书信之后竟然没有烧毁而是藏在玉镯里,还亲手将玉镯送给他。
这般也就确定了。
他缓缓起身,“走吧,去看看。派人通知钟孙氏和钟文霖的两个孙子了吗?”
“已经派人通知过了。”
钟毓到了钟文霖家的时候,钟文霖家已经围满了钟氏的族人。
不管钟文霖和钟宏生前干了什么,但人死为大,族人虽然不热络,但还是按规矩准备着钟文霖的后事。
这也是宗族的作用。
只是钟毓看着这一切,却只觉讽刺。
经过上次村人的疯抢,昔日钟文霖富丽堂皇的家如今已经没有几件好东西了。只剩下几张搬不走的床,几个沉重的柜子,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宅子了。
这跟爹娘故去之后,他当时的场景何其相似。
这就是他的宗族!
岳绒闻讯赶来的时候,见他呆呆地立在大门口,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也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钟孙氏和两个儿子很快赶来,钟文霖家响起嚎啕大哭声。
钟文霖的丧事办得有模有样。
秀才村的人不管姓不姓钟,都去送了奠礼,烧了香。钟孙氏和她的两个儿子都没有什么闹腾的心思,初七将风风光光将钟文霖下葬,卖了宅子带着银子走了。
这里已经不是他们的家乡,留在这里只不过是惹人非议罢了。
王婆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回去有些沉默,惹得新进门的峰子媳妇儿有些不安地跟王峰说:“娘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王峰去年腊月刚娶过媳妇儿。
媳妇儿是他亲自挑中的,模样好,性子好,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挑起来,没人不夸的。他掏了五十两银子才娶进门。
五十两银子啊!
寻常人家娶媳妇儿最多五两。
可他并不后悔!
他这多半年来跟娘挣了不少银子,如今也不过是从头开始罢了。再说托他娘的福,他媳妇儿马上也要去肥皂作坊干活,每个月也能拿不少银子呢!
他拉着媳妇儿让她坐下,“你歇着吧。过了上元节,你就要去作坊干活了,小心不习惯。还挺累的。”
他媳妇儿摇摇头,“不累!我在家每天也是要干活的,还能拿银子。就是,就是我想着每个月给娘家拿十来个铜钱,我肯定不多拿的!剩下的都给你和娘。”
“你留着吧!反正到时候都要给咱们的孩子的。”
王峰还真不在意这个。
他娘和他可是率先投奔村长的,如今两人在作坊也是能说话算数的,自然每个月挣不少银子。犯不着看媳妇儿那点银子,再说以后可不都是给孩子的。
“你歇着吧,我去看看娘。”
对于王婆子的心思,他还真的能猜到几分,左不过是想到了钟宏和他们以前的日子罢了。
进门掀开门帘,就觉得屋子里冷飕飕的,他顿时嚷嚷道:“娘,咱们家又不是少煤炭,你烧暖和点儿呗!多冷啊!”
本来还呆坐着的王婆子吊起眉眼:“哪里冷了?往年咱们都烧不起煤炭的,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如今可是有了银子了,你看你骨头轻的!怎么着,想上天不成?”
王峰听着就笑了:“刚红豆还跟我说您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您,是不是午饭不好。可我看您挺有力气的啊,听您这声音,啧啧,中气十足!”
王婆子拧了他一下。
“红豆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人家!早点生个一儿半女的,你后半辈子也算有着落了。”说完又笑,“嗐,啥叫一儿半女,儿子女儿都一样!”
王峰也笑:“可不是!现如今咱们秀才村的姑娘可了不得,各个挣得比男的都多。听说隔壁家小草都要招赘了,任凭她娘说破大天也不肯嫁人,只肯招赘。”
隔壁的小草是个五大三粗的姑娘,下面五个弟弟,平常除了照看弟弟就从来没有见她歇过。
小草她娘老是抱怨小草长得不好看,都没媒人上门,小草嫁不出去。
可谁知道作坊一建起来,一切都变了。
人小草在作坊里比男人干活都利索,凭着自个儿的本事硬是比别人多挣半份钱。从那以后,上门的媒人都踩破了小草家的门槛。
王婆子:“也不必非得招赘。嫁到咱们村子不是也行?咱们村子虽说大多是姓钟的,跟她是近亲,可不是还有不少像咱们这种外姓人家?”
“当初我还担心你娶不到媳妇儿,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凑够银子让你娶了人家小草。这家也就撑起来了。”
王峰想起小草的模样,比他还要高大,顿时摇摇头,“可算了!”
王婆子哈哈大笑。
王峰到底还是提起钟文霖来,“听说钟孙氏没回娘家,带着两个儿子去镇上讨生活了。”
王婆子愣了愣,“也好。她带着一笔银子,回了娘家谁能保证银子还是她两个儿子的?”
王峰攥紧王婆子的手,只觉手中的手干裂得像是老树皮,没一处光滑的地方,倒刺起皮甚至有些刺人。尤其如今是寒冬,小拇指头还冻了,发青发紫,看着就瘆人。
“听说村长专门让胡大夫做了防冻疮的药油,等我一会儿去跟村长讨一瓶。”
“呷,那一瓶五十个铜板呢!”王婆子白了儿子一眼,“你也成家了,省着点儿花!等村长做好往外卖了,肯定会做一批便宜的,咱们到时候买那便宜的就是了。”
“便宜的到底没有贵的好用,贵的那个香香的。咱们又不是用不起!”
王婆子一想也是,咬咬牙:“那我一会儿去跟村长买一瓶!对了,这阵子忙,你还没带你媳妇儿回娘家,你去买点东西。把那香辣地藕带点儿,让亲家尝尝味道!”
“知道了!你快去买药油吧,我听说小草娘也要给小草买呢,别卖光了!”
王婆子一听急了,连忙起身换了衣裳。
“那婆子,平常对小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今倒装起好人来了!那我赶紧去买!”
岳绒还真没想到秀才村的人都已经用得起五十个铜板一瓶的药油了。
毕竟在她的设计里,这种药油面向的是小康家庭;另一种便宜的药油不过十个铜板,除了质地没有贵的细腻,香味没有贵的那般浓郁,其实作用是一样的。
第一批药油,根本就没能出得了秀才村!
不仅仅是女人来买,男人也来买,毕竟家里的婆娘说了别人都有,就开始闹。男人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利落拿铜钱息事宁人讨个清净。
大家热热闹闹地瓜分了药油,一下子有了过年的气氛。
岳绒一琢磨,干脆加钱请村子的人过来赶制下一批药油。要是寒冬一过,这药油可就过了季节,不好卖了。
毕竟是过年加班,她还专程加了两倍的工资,村人一听都疯了,踊跃报名!
尤其岳绒还为了赶工多招收了些人,那些原本因着没交赋税不能进作坊的人也跟着哄闹起来。
很快,秀才村出产的药油一下子风靡了十里八乡。
谁家妇人要是没有秀才村药油,那就脱离了时尚前沿。就算是没有五十铜板,也要花十个铜板买个便宜的。
郝文捷年都没过好就为着药油匆匆带着郝保过来,跟岳绒商议了售卖药油的细节,带着一批药油走了。
郝保一脸的生无可恋。
本来还有些肥嫩的小脸都已经瘦了好几圈,他想抓着岳绒质问她,可旁边还有个钟毓虎视眈眈。
毕竟钟毓教过他,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两眼闪着泪花,恳求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做其他的了,让我好好过个上元节?”
岳绒听着心里一动。
现在的情人节可不是七夕,而是上元节。
七夕是姑娘乞巧的节日,大多是小姑娘们凑成一堆儿玩儿;倒是上元节,少男少女可以出门观灯猜谜,说不定还能来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不由打趣道:“你是不是约了人呀?要不要我跟你郝老爷说一声?”
一下子闹得郝保脸蛋通红,含羞带怯地瞪了岳绒一眼,转身跑了。
岳绒哈哈大笑。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钟毓无奈地摇摇头。
这般模样的岳绒完全就像个街头的小混混,哪里还有当初刚来秀才村时的娇羞模样?都是骗人的!
岳绒却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一拍手:“做完这批药油,大家也能好好歇歇了。要不,咱们也办个灯会,大家伙儿好好热闹热闹!”
钟毓对这个不感兴趣,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那座山你看了吗?准备干嘛?”
“不是有鹅吗?我已经让系……大鹅去放鹅了!我还放了些鱼苗,还有一些河蟹,等到你除服的时候,也正好肥嫩了!”说着,岳绒不争气地分泌了些口水。
一年不吃荤是她的极限了!
钟毓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京城的螃蟹也很好吃。槐树胡同有一家馆子,专门做螃蟹的。他们家每只螃蟹都是鲜活下锅,异常鲜美。清蒸螃蟹、蒜泥螃蟹、银针蟹肉丝、溜螃蟹……,黄橙橙的膏密密实实的,嫩白细嫩的蟹肉仿若凝脂,每年都有不少人专程去吃。”
岳绒眼巴巴地看着他。
“宫里有个御厨最会做清蒸鱼,鱼肉鲜嫩却不散不腥,味道也不重,你应该很喜欢吃。”
岳绒听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钟毓停顿了下,“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城吃螃蟹吃鱼?”
岳绒愣了愣,总觉得此时的钟毓眼神认真得可怕。
“现在吗?那不行。秀才村才开始建设呢,作坊里还有很多活没干。还有村里的私塾也差不多腾出来了,等天气暖和一些,就可以让孩子们去读书了!我还是村长呢!”
钟毓脱口而出:“不是现在,是我除服之后。”
钟毓甚至都没察觉到他声音中的急切和恳切。
原本他觉得她是他的未婚妻,自然是夫唱妇随。如若是去年夏天,当时的岳绒一切以他为重,他自然是十分笃定的。
可这半年下来,秀才村大变样。
看着她一点点对他暴露出所有,她的真性情,她的才能,她的想法,还有她对村里女孩子的想法。
先是让女子也进了作坊,跟男子一般干活拿同样的钱;现在又要让女孩子们去私塾读书……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良久的静谧让钟毓慢慢冷静下来,甚至能听到远处作坊里妇人们的嬉笑声,还有训斥孩子的声音。
他声音有些飘渺不定,“你不肯吗?”
他只听到岳绒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京城。”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京城?
什么意思?
他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肯定是会去京城的。我父母的死不是偶然,不是时运不好偶然碰到了劫匪丧命,而是被人蓄意谋害;还有齐家……”
“我知道。”岳绒冷静无比。
此刻,看着岳绒姣好却平静的面颊,钟毓突然意识到岳绒有着本质的残忍。她总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事实,不给人丝毫希望,总是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婆子是,山匪是,而今是他。
岳绒浅笑道:“我知道有事情等着你去做,你去做就好,我就不去京城了。我从头至尾就只想种田而已,我也一直穿的是种田文,而不是权谋文。”
什么种田文,什么权谋文?
钟毓听不明白。
他捻捻眉心,他只知道,岳绒不会跟他去京城了。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退亲,而后千里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