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季姑娘的车祸
季笑晚上刚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去参加一群损友给她准备的二十四岁生日party,那帮人说她今天必须穿一身大红现身,曰本命年要撞撞“鸿”运,当穿着像个年画娃娃的季笑从街边的小道急匆匆地穿行而过时,被一辆正飙的飞快的银色的巴博斯撞得个正着,在撞飞的那一瞬间,季笑脑海里咒骂了一句:nnd,真撞红了!
季笑意识从一片白里清晰过来,只觉得一身轻飘飘的,低头就看见凌乱的现场:路人的惊呼声、着急的电话声、警车的呜呜声,还有倒在血泊里被摔成弓形的自己…头一个念想就是“完了,我妈还在家里等我!”
她焦急地想进入自己的身体,可是怎样都无法和身体重合,正在着急的关头听到一阵120的声音,松了口气,因为听说人在死亡前还有活过来的可能性,只要尚存一丝气息,只要抢救的及时…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运背!
一路跟着自己的身体飘到了抢救室,医生紧急在自己胸口电击了好几次,看着无波无澜的仪器屏幕,季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着急地看向一旁继续紧张的做心肺复苏的医生,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季笑都快哭出来了,滴的一声终于看到仪器里泛起的微弱的波纹,在医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季姑娘也松了口气,她终于被救活了!激动地整个人就抱向一旁正在写什么的医生,手一下子横穿了过去,看着自己像有魔法身体,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个传说中的魂魄,赶紧飘向病床想再一次进入身体,却被重重地弹开,不甘心地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沮丧地看着自己沉睡的身体,哀嚎一声狠狠踢向病床,不踢还好踢了更让她郁闷,这哪是她踢床压根连床都够不到!正蹲在一边郁闷时就听到妍姑刺啦啦地哭着推开病房的门,一下子就扑倒在那个正躺着的“她”身上,边嚎哭边“我的笑儿”地唤,季笑看着妍姑日渐单薄的背影,想着如果自己醒不过来的话那她该怎么样,一股烦躁的情绪油然而生,正郁闷时一道白光刺过来,季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吸到了另一个阴森潮湿的地方,时不时传来一声尖厉地嚎叫声,季笑打小就怕黑,她不安地打量着四周,这时从远处朦胧的光线里走来了两个不知道什么物种的怪物,一个森白一个黝黑,正直勾勾地盯着季笑,一股恐惧从她后股往上窜,季笑被惊吓地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直到那两个家伙走近,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直窜入鼻腔,瞬间恶心的直吐,喋喋地笑声从地上冒出来,然后就听见两股混在一起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传来:“季笑,上路吧……”说完一根绳索就捆了过来,季笑恨恨地挣扎着,但越挣扎绳索就越紧,心也像被紧紧系了起来,疼的她直冒冷汗,喋喋地笑声再一次传来,“别挣扎了,命数都是订好了的,没有回头路了,走吧。”
病房里,护士劝说了妍姑好一会儿,她才肿着个桃子般的眼睛抽噎地望向一旁一脸肃然的医生,带着浓稠的鼻音问道:“医生,我女儿怎样了?
“病人有脑出血症状,需要立刻手术,您是她亲属吗?我们有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需要签字。”医生极其冷静地说道。在这里待久了,大风大浪地见过,冷静是他们的必修课,所以见到伤心的家属他们也只能程序化的沟通。
妍姑抖抖索索地签了字,手术安排的很快,看着女儿被推进手术室,她心里是极慌乱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丈夫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里了,说是去外地挣钱,结果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了,也有定期打钱回来,但是却不愿意再接他们母女的电话,这么多年妍姑自己一个人把女儿带大,所以女儿对她来说就是一切。
她把所有女儿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场手术上,主刀医生在进去之前被她期盼的眼神盯的实在有点紧张,只好安慰了几句就急忙地进去了。看着缓缓关闭的手术室门,妍姑的心也跟着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地盯着手术室的方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在将近四个小时过去后,手术室门开了,医生严肃告诉妍姑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仍然存在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妍姑听了,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会儿,她才悻悻地起身慢慢地回季笑的病房去了,护士看了直叹气,医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替家属遗憾,毕竟那个女孩还那么年轻,听说工作还不到一年。
被黑白两个怪物拉着走的季笑,一路都在骂,她很是愤怒,自己从来不做坏事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那条街本来就很少有车过,是个小道,偏偏那天就来了辆,而且还是发神经飙车的人,季笑越想越气,干脆连着前面那两个怪物一起骂,黑白二怪执行任务几千年了,还从来没有遇见这么个有精神的,以前带这些个亡灵回地界,都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起初两个判官还能忍受季笑的呱噪,见季笑越来越起劲,骂的越来越大声,白怪物实在受不了了,又不能对亡灵做什么,索性捏了个咒闭了五感,黑怪物看到直笑话白怪物矫情。
在经过一段阴风刺骨的悬崖的时候,季笑发现悬崖边的壁上有一些闪着荧光的画,而且她看到那些画像是在不断地变化,她觉得很神奇,被吸引了过去,也忘了叫骂了,黑怪物发现季笑停下了没动,回过头看见她正盯着那些个东西,遂大喝一声:“痴儿,这也是你能要的!”使了个力道一扯,季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拖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之前那种阴森森的感觉,有的只有满天飞萤和一地红的像血的曼莎珠华,曼莎珠华在星星点点的飞萤下神奇地发着淡淡的微光,连腥臭恶心的黑白怪物也消失了,但,这里却静的可怕,忽然一阵仙乐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穿过来,季笑只觉得浑身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酥痒难耐,而更神奇的是满地的血色像是成了精怪一样婆娑群舞,就在季笑慌乱时黑白怪物把她从这个古怪的地方一把抓了出去,落在了一个依旧阴冷的地方,抬眼看过去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看不见尽头的水廊,廊下的水面冒着寒气,白怪物一口瘆得慌的女声说道:“走吧,那些个东西都忘了吧,走完了你这一辈子就不会再记得了,生死不过一轮回,执着于过去只会让你无法往生。”
季笑其实早已认清了现实,只不过就是不甘心,对这两个怪物就更没好气,但听了白怪物这些话,本来想再叫骂的她也闭嘴了。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子的她忽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妍姑的声音,似乎是在轻轻地唤着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想到自己就这么要跟世间拜了,突然就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黑怪物看见她这样,一下子没控制住,暴脾气地就往水廊上一捶,哦豁,他们仨全傻了,水廊轰隆一声就这么断了,白怪物气到跳脚,给黑怪物头上一巴掌,黑怪物讪讪地赔罪,白怪物知道光生气没用,得赶紧回去报备,捏了咒就消失了,剩下黑怪物和季笑大眼瞪小眼。
季笑其实不想过那个水廊,她知道一旦自己过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妍姑了,她还没来得及跟她道别,也还有没有找到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季老头,她不能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自责的黑怪物,忽然就有了主意,“喂,黑怪物,我这手上的绳索是什么呀,怎么我越想挣脱就越紧?”
黑判官一听季笑叫他怪物,本来就在懊恼中的他更来气,一声厉啸传来,眨眼间就见龇着獠牙的一张脸抵在季笑眼前,因为愤怒而大口喷着气,季笑强忍着恶心,双眼圆睁,紧抿着嘴直瞪向他,“你就是个怪物!怪物!黑怪物!”
一只长满长鳞的利爪扫向季笑的喉咙,可是在几乎挨到她的那一刻利爪突然卷曲,然后只见黑判官直直地倒地,全身哆嗦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样,呈反弓状蜷缩,嘴里不停吐出黑色的涎液,季笑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不知所措,她原本是想激怒他,在他冲动下想催毁东西时再想办法逃脱,看现在这场景,季笑心里只想发笑,她想:真是天助我也!手上一松,绳索似乎感知到主人出事,就飞到了黑怪物身上,瞬间变成一个圆,发出彩色的光幕把黑判官包裹起来,然后消失在季笑的视线里。
原本就只有微弱光线的地方随着黑判官的消失,彻底变成了一片黑暗,是那种世间里没有过的黑暗,安静的可怕,季笑一下子又陷入了之前有过的那种恐惧感,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注视着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危险?她已经成为一缕魂魄了,难道连魂魄都要失去了吗?季姑娘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衰,在人间不死不活的,到了这里连魂都不保了,她这是什么背运哦!
正在心神交战之际,之间出现过的那个仙乐又来了,星星点点的飞萤和漫天血色花瓣纷纷扬扬飘落,酥痒的感觉又出现了,伴着仙乐走过来一个人,每走一步铃声便起,抬眸望过去,来者朦胧微光,清灵空幽之姿,似男似女,轻颦浅笑间便走到了季笑跟前,季笑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俯下身靠近她时,她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把神仙菩萨念了遍,一声轻呵传来,然后便听到如仙籁般的嗓音说道:“阿曼珠,你还是回来了。”
……
季笑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刚走了黑白怪物又来了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而且自己还被禁锢住了,只能跟着他走,真是难为她一个魂魄了,本来可以用飘的,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妖术,竟然自己像活人一样迈开两条腿走起了路,而且还有真实的触感!季笑只差没有笑出声来,还没高兴一会儿,她就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乐极生悲!
自从有了感觉,走路也跟人一样久了就会累,当季笑已经累的快趴下时,大神终于想起后面还有一个魂魄跟着,转过身用一种悲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只见他玉手轻扬,一片血色花瓣便没入季笑的身体里,红芒万丈,季笑忽然浑身像被敲骨击髓般地疼,过了半刻,便发现自己犹如活人一般,五感俱在,兴奋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是真实的!季笑忘形地一把扯住大神飘飞的袍袖,连声“谢谢”,大神似乎被她突然的热情吓到了,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季笑见了略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松开了自己的爪子,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惹大神生气,自己想回人间的事还得在他那里想办法呢!
一路上大神很是沉默,基本不开口,只是偶尔总会用悲悯的眼神瞧着季笑,搞得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有多凄惨,不过她觉得自己确实也是够可怜的,回家的路不知道在何方,还得陪着个“哑巴”!不过自从大神把一片花瓣放在自己魂魄里后,不仅自己有了实体,还有充沛的精力!在走了很久很久后的一天,大神终于开口了,“阿曼珠,能找到你我很开心,但你始终是要归于命盘之上,你可还有什么愿望?”
季笑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才知道他帮她是因为他那个什么破命盘,于是愤怒油然而起,歇斯底里地斥道:“什么阿曼珠!什么命盘!我季笑今天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给了我一副躯体,我就得给你感恩戴德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让我活的不人不鬼,你们这些所谓的神,凭什么主宰别人的命运,我今天就不入你那劳什子命盘,你能把我怎样!”
没有回音,只听见一声轻叹,眼前一道轻纱划过,大神转身继续前行,铃声依旧,步步生华,血色的曼莎珠华越开越盛,像是在召告它的怒火…季笑愣住了,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她的愤怒就这样湮灭在大神的风轻云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