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签证面试的那天,林云雅稍微有些焦虑。
通常来说,孕妇办理长居签证的成功率很低,移民局会怀疑孕妇有潜在的移民风险。
但是她面签的过程竟然出奇的顺畅,签证官对她笑脸相迎,态度热情得不得了。
这确实是有点诡异,出于职业需要,林云雅出国的频率不低,面签的经历自然也不少。无论哪个国家,签证官大多是一脸疲乏,公式化抛出几个问题,不冷不热算是常态,如此热情的倒是第一次见。
果然到后来,签证官开始种种暗示,希望她能劝说闻星洲移民,说是“难得的学术人才”。
并且林云雅本人,学历高、资产丰厚、职业经历不俗,当然也是他们偏好的新移民人选。
从大使馆出来,林云雅边下台阶边给她的人才小孩打电话,啧啧感叹道:“你的社会地位,好像比我想象得要高那么一点。”
闻星洲咕囔着叫了声姐姐,“我记得你以前很会说话的,为什么现在这么——”
林云雅拉开车门,故意板起声调假装生气:“我现在这么什么?”
闻星洲敏锐察觉到她语气骤冷,试探地问道:“我说实话你会生气吗?”
救命啊,他怎么那么认真。
林云雅快要笑倒在方向盘上,但还是憋住气势:“当然会啊。”
闻星洲很会看眼色了,立马改口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漂亮。”
林云雅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比起顺利到手的签证,离职的事要麻烦得多。
林云雅的职位特殊,接替人到底是该提拔还是空降,高层内部快吵翻了天,挑选人选颇费了一番周折。林云雅工作交接不出去,lastday的时间只能一拖再拖。
拿到签证的第二天就去找闻星洲的承诺到底是食言了。
好不容易熬到一切尘埃落定,林云雅去公司办离职手续的时候,怀孕已经快五个月了。
不过她本人很瘦,外搭了一件宽松的西装外套,扣上扣子,基本看不出来,加上不上班了,穿舒适的平底鞋也没人说什么。
还电脑、还工牌,说不感慨是假的,当年进来的时候,合同只有两张纸,现在要走了,光是中英双语的竞业禁止协议就有好几十页。
很多老同事都是十多年交情,一一来送别,纷纷问她:“之后什么打算?”
林云雅实话实说道:“先休息一段时间。”
年轻的员工听完都是一脸羡慕。
职场老油条们脸上都是不如何相信的样子。
这年头,谁不是为了大钱奔走,他们猜想林云雅肯定是去了哪家竞争对手,只是因为竞业协议所以不能明说。反正规避竞业禁止的方法多的是,不然为什么大公司里有那么多只有代号没有实名的高管,不少都是为了绕开协议。
林云雅没多作解释,如果换了以前的她,也理解不了。
有很多文件需要找邱月玲签字,林云雅本来为了避免尴尬,想请秘书代为递进去,没想到邱月玲点明要见她。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邱月玲不像上次那么歇斯底里,淡淡瞥她一眼,“坐。”
林云雅将一摞需要签字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往后退回地毯中间,“多谢邱董,我站着就好。”
邱月玲没去看她递过来的纸,目光沉沉,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男孩女孩?”
林云雅摇头说不知情,“我们没查。”
邱月玲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低嗤一声,“居然真的打算生。”
林云雅继续沉默着。
邱月玲也没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刚想点燃,斜眼睨她一眼,蹙了蹙眉,把烟塞了回去。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在一帮新人里选中了你吗?”
林云雅颔首,“您说过一次,因为我是个女人。”
和纯粹吃家族老本的闻洪波不一样,邱月玲是一个实干派的人,虽然说生意上多少是靠了点家里关系,但到底是真枪实弹在职场上打拼多年的,没人比她更明白女性在职场上有多不易。
所以,当一拨差不多水平的尖子生站在面前时,邱月玲愿意给同为女性的林云雅一个机会。
很多时候,林云雅能够理解邱月玲那种无法抑制的暴躁是因为什么,身为女性,肩上扛着那么大的一个集团往前走,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邱月玲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远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因为你虽然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一股劲儿。那种劲儿劲儿的样子,总让我想起星洲。”
这一点,林云雅倒是没有想到的,微讶地抬起头。
提起闻星洲,邱月玲终于从那种烧锦成灰的死气沉沉里脱离出来,音调不自觉渐次拔高,“这么多年来,我虽然脾气差了点,但该教你的我从来不藏私,该给你的钱我都给得大方,我自认没有亏欠过你什么。”
如果邱月玲一上来就像上次一样破口大骂,林云雅心里不会有任何波澜,但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冷静交谈,反倒让她生出阴影般如影随形的愧疚来,“是的,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您。”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的所作所为,对我何尝不是一种背叛?”邱月玲在意的不是林云雅的年纪,而是从商人立场出发,感到痛心疾首,“我为我儿子选了那么完美的岳家,为他的前程铺好了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云雅刚刚绷紧的弦顷刻松懈掉,让她屏住掉往日情分堆砌出的网,从而可以淡然地阐述事实:“您给星洲的,未必是他想要的。”
“他知道个屁!”邱月玲激动得爆了粗,“他还天真,他还没有走上社会,所以不明事理,不知道这份拒绝后面是什么代价。那你呢?你在商场里泡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也不懂?”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邱月玲骤高的情绪猝然崩断,接起来,“嗯”了几声,“知道了。”
“从后面货梯走吧。”邱月玲颓然挂掉听筒,“闻洪波听说你来公司了,来找你来了。”
抓起手边的签字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往林云雅身前一砸,别开视线,“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可以理解。”林云雅以为她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或许因为是邱月玲,或许因为邱月玲还是她丈夫的母亲,林云雅还是为这份侮辱感到痛心。
林云雅动作缓慢地扶着桌沿弯下腰,捡起一地令人窒息的疲乏,站直起身,冷然说:“所以星洲不原谅您和闻先生,其实我想您也应该理解。”
邱月玲像是被踩到痛脚,尖锐地反问:“我亏欠他什么了?!我是没给他钱,还是没为他的将来做打算?!”
“您亏欠的是爱。”林云雅太知道该怎么在谈判桌上激怒别人了,字字往对方最不愿意提的痛点戳,“不论您信不信,星洲和我之间不存在什么金钱关系,也没有欺骗,或是其他在您想象中极为不堪的故意引诱。他从我这里得到的只有爱而已,那部分是您和闻先生都天生缺失的爱。”
邱月玲愤怒地砸下烟灰缸,掀起一缕长灰,“我永远不会承认你是我们家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认可你是我儿媳妇!”
指尖在纸张上攥出用力的抓痕,但林云雅脚步未停,转身径直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