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科目二(15)
广播仿佛接触不良的老式磁带，在女主持人向嘉宾问好之后，广播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空白。
然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含糊响起：“滋……主持人……你好。”
简单的寒暄之后，主持人引入正题。
“……现在孩子们为了不去上学，可谓是手段百出啊。之前祥云小学，就发生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
“听说有个五年级的学生，为了不上课，居然想到假装成自己的家长。”
“在上课时间一路狂奔跑到校门口，扒着人家门卫的手不肯放开，非要求门卫放他出去。直到被班主任找回来的时候，还一口咬定学校认错人了。”
女主持笑意吟吟，娓娓道来：“听他的任课老师说，这个学生为了假装得像，他还把他哥哥工作上的专业术语全部背下来了，说得头头是道的，连老师都挑不出错来，还上了当地新闻。您说说，如果把这股聪明劲用到学习上多好啊。”
女主持人的话温柔如同潺潺流水，安抚了几位玩家晕车的焦躁，仿佛催眠曲，缓缓闭上了眼睛。
叮铃铃——
熟悉的上课铃声响起。
唐心甜dna动了，瞬间一个激灵坐起来。
教室内的萝卜头齐刷刷看向她。
唐心甜：！！！
耳边萦绕的讲课声也停了下来，讲台上年轻的老师停下粉笔，无奈的目光落到唐心甜身上时，一脸头疼。
她无声的责备仿佛有魔力。
唐心甜化身石雕，一下子僵在原地。
唐心甜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从来没有见过老师这么失望又疲惫的目光，夹杂着一丝丝厌恶，看她的样子仿佛在看什么害虫，唐心甜脑子嗡的一声，顿时手足无措。
脑子里慌乱地刷过无数弹幕。
什么情况？
她不是在教练车内吗？
这是哪里？
星微他们人呢？
……
星微也听到了那一阵活泼欢乐的乐声。
之后视线一变，另外两个玩家都不见踪影。
她平静地睁开眼，观察了下四周，自己在类似学堂的地方。
这经历可太少了，小皇女就没乖乖上过几堂课。此时坐在一群萝卜头中间，颇为新奇。老老实实跟着听了一节小学语文课，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仿佛她就是其中普通的一员。
课后还有几个小男孩勾肩搭背过来找她玩，不过一看就不省心的熊孩子，星微直接打发了。
……
易应是醒得最晚的。
笃笃——
易应迷迷糊糊抬头，看见严厉的青年教师敲了敲他的课桌，眉头皱起来能夹死苍蝇：“这位陈同学，你都睡了二十分钟了，还没睡醒吗？”
教室里其他学生哄堂大笑。
易应头痛欲裂。
……
之后三位玩家经历都差不多，发现自己变小了，还不是自己的身体。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解释都没用，跑也跑不出学校大门，只能被当做逃课的熊孩子被守校门的大爷抓回来。
于是他们只能被困在小小的身体里，醒来就是在上课，日复一日。
就在唐心甜自暴自弃，星微自得其乐，易应灰心绝望中，时间流转，过了整整一学期。几位玩家恍惚中都要觉得自己就是小学生“陈小贵”了。
直到某一晚闭眼睡过去，醒过来后，他们再次回到了狭小的车厢内。
恍若隔世。
成年人和小孩子总是格格不入的，就算回来了，之前被按在小学生的课堂上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
唐心甜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多常见的事啊，小孩子为了逃课，装病装累装家长，有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放在现实中，这不过是网友们茶余饭后付之一笑的新闻，或许会夸一句小机灵鬼，或许会感叹一声童真童趣，或许会义正言辞指责小孩子不懂事……总而言之，没人会当一回事。
无论“他”怎么呼救，无论“他”摆出多么有说服力的证据，但是周围的社会都只是当成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当成一个玩笑，一个教育小孩子认真学习的反面例子。
没有人会意识到，那个小孩子的身躯里，藏着一个多么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成年人的灵魂。
亲身体会了一遭，方知其中无力。
唐心甜只能庆幸自己只是个玩家，而不是真的困在孩童身体内的成年人，百口莫辩，只能在日益绝望中精神崩溃。
本世纪难题，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尚且无解。
那更加匪夷所思的，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灵魂和外表不一样呢？
脑袋被拍了一下，唐心甜从迷惘中惊醒。
星微提醒：“快拆，时间来不及了。”
唐心甜眨眨眼。
看到面前她拆了一大半的副驾驶座。
哦，她拆都快拆好了，中途被广播吸进去，体验了一学期小学生，现在还剩两科螺丝没拆完呢。
唐心甜后知后觉脱离刚才的状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魔怔了。
她只是个玩家。
现在要做的，就是通关，活下去。
唐心甜摈弃杂念，专心干活，不像之前那样胡思乱想。
星微点点头。
杂念太多，容易钻牛角尖，在副本中也是很危险的。不过好在，唐心甜还算听劝。
关于副驾驶底下的东西，星微已经有所猜测，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不过都拆到一半了，看看也挺好。
就像解密玩到一半，虽然已经猜出来谜底，但总要亲眼看一看答案吧。
而且正好可以帮唐心甜转移注意力。
＃一举数得＃
轰——
唐心甜全神贯注，很快拆完，放倒了副驾驶座。
被扬起的灰尘打着旋儿落地。
副驾驶下，果然藏着东西。
而且和星微想的大差不差，是一份试卷。
唐心甜把薄薄两页纸取出来后，直接塞给星微，低头把副驾驶座重新装回去。拆过一次的螺丝，再往回装就熟练很多，三两下就好了。
恢复原状之后，唐心甜才凑过来，和星微一起看。
易应徒劳地动了动……他也想看。
可是他最早上车，各种负面效果集邮一样叠加，全靠一口气硬撑着，刚才又被广播折腾一通，现在躺在后排，动一根手指都费劲，实在没力气看了。
易应只能退而求其次，支起耳朵，从一浪高过一浪，要将他淹没的眩晕中，勉强分出一丝清明，关注她们的讨论。
“小学试卷？和我们在后备箱看到的那张好像。”
“名字也被划掉了。”
和之前不同的，只有旁边硕大的满分，100。
星微“嗯”了一声。静静等她看完。
星微拿出手套箱内的那张教练证，背后蝴蝶状的标志，倒过来，变成熟悉的元素，一直在玩家视线中央，只是他们全神贯注盯着路面的线条，很少去关注，所以下意识忽略了。
星微把那张教练证递给唐心甜，示意她看。
唐心甜倒拿着那张教练证，对着光看了半晌，不明所以：“一棵树？”
星微点头。
到此为止，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怎么解决方向感缺失的问题。
不过上一轮唐心甜的举动，也给她到来了灵感。
能不能成功不清楚，但是值得一试。
星微和唐心甜沟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死狗一样瘫在后排的易应突然用力拍了拍前排，力道之大，成功引起两人注意。
唐心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瞳孔微缩，训练场外，灰雾涌动，一只手臂正从中探出来。唐心甜慌忙打开游戏界面，二十分钟还没到。
不过好在，该装回去的东西已经恢复完毕。
！
副本boss提前回来了。
星微却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反而意外地看了一会儿躺在后排的易应，突然开口：“你撑不过下一轮了。”
刚才提醒她俩，用尽了易应最后一丝力气，此时死狗一样躺在后排，出气多，进气少。星微怀疑他踩离合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开车了，可是按照顺序，下一个就到他开车了。
易应死鱼眼看着星微。
即使知道她说的这是事实，游戏界面的生命值已经挂上红线，但是被别人点出来还是难以接受。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平静地接受自己快死了。
易应嗤笑一声，声音虚弱到听不清：“你们也跑不了。”
星微当做没听到。
她也不是没事找事，为了故意刺激他。
星微刚才发现这人虽然平时有点小心思，但是品行还过得去，此时和他打商量：“我下一轮可以第一个上场。”
“同时把真教练找出来。”
“作为交换，你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
她想了想补充道：“不会让你干坏事，也不会让你自伤自裁之类的。”
“怎么样，干不干？”
“你没开玩笑？”
易应狐疑，真有人喜欢在游戏里做菩萨，他艰难倔强抬头，撞上星微认真的神色，她催促道：“快点给句话，你同不同意？”
易应顿时透露出狼崽一样的凶狠目光。
不同意是傻子！
副本boss刚从雾中出来。
视线清晰之后，就看到那个最讨厌的玩家坐在驾驶室，嚣张地朝它挥了挥手。
等，等等——
她手上拿的什么玩意儿？
在副本boss诧异的视线中，星微双手捏住试卷一边，前后施力。
刺啦！
脆弱的纸张一分为二。
“你干什么！”
唐心甜失去意识前，只听到来自副本boss的一声暴跳如雷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