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替身
齐国千娇百宠的嫡公主养了个小宠，对他百般疼爱，千般照顾，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好。
而且据传，这位小宠的样貌，像极了将军府三公子柳霁然。
一时都城中流言纷扰，皆言公主情窦初开，对将军府三公子芳心暗许，奈何宫闺戒律压着，不得时时出宫相见，只得找个样貌相似的替身聊表慰藉。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公主对三公子一见钟情的桥段都编排好了，戏楼子趁此机会出了折子戏，日日爆满，人流不息。
只能说，果然还是狗血吸引人。
裴宁宁听到宫女的转述，有些震惊的咂舌。
她连连追问：“阿然和那什么三公子，当真如此相像吗？”
小荷想了想，道：“眉眼有些像，但气质是比不得的，三公子出身高贵，身份贵重，气质浑然天成，不是一般人可比。”
眉眼很像啊！
裴宁宁眨了眨眼。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小狼可是雍朝皇子，与他长得像，那岂不是也是雍朝的皇家血脉？
雍朝这一辈是造了什么孽，一个个后辈都沦落在外头。
裴宁宁头疼的揉眉，一低头的工夫，就看见小狼站在跟前。
他姿态倒也没有那么拘谨，但眸光依旧冷着，不曾言语过。
他出入自己宫殿毫无拘束，甚至都不需要宫人通传。
裴宁宁站起身，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上刚刚裁制的新衣，不由得笑道：“好看。”
小狼没有说话。
许是之前被人折磨怕了，知道现在谁是能护住他的人，白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裴宁宁呆在一起。
倒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安分分的跟着她身后，陪她做事，看她一日日的无聊闲逛。
裴宁宁也乐得带着他。
有个人能听她唠叨，哪怕不回应，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今日刚好也有一件大事。
她兄长裴洛，终于受不了王后的唠叨，准备选妃了。
妙龄姑娘小姐的画像流水一般往宫里送，齐国后宫和睦，国主与王后恩爱更是老传统。
太子裴洛又是唯一的皇子还是嫡子，样貌清俊，仪态矜贵，嫁到皇宫里，甚至比嫁到高门显贵更吸引人。
画像多了就要挑，裴洛不胜其烦，王后不乐意担这份差事，就把这活推到了裴宁宁身上。
于是她就要天天命苦的看画像。
裴洛身边的小太监刚刚把一摞又一摞的画像堆到她玉藻宫的小书房，还直接吩咐以后画像入宫直接送玉藻宫。
这还没完，宫外的小姐听说由裴宁宁来选，各个都摩肩擦掌，打算送些什么给这位小公主留下点好印象。
她这些日子已经接到好多让她出宫去玩的帖子了。
她倒是想去，但总觉得接了谁的帖子，就有点儿偏向谁的意味。
这不是徇私嘛！
把这事儿跟她兄长裴洛一说，他拍着她的脑袋笑道：“选妃这事儿本就是徇私的买卖，你尽管去就是，就当普通玩乐，不要想太多，她们不敢说什么。”
裴宁宁这才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公主啊！还是个实权皇帝下最得宠的公主，她怕啥！
就算她真徇私了，那群人敢骂她吗？
就算骂她敢让她听见吗？
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接了不少感兴趣的帖子。
还兴致勃勃的摆在小狼跟前，指尖点着和他说着好玩的地方。
不过就算接了帖子，那最快也是一周之后的事。
她现在需要盯着一堆妙龄女孩的画像，然后挑出顺眼的来。
齐国朝局平衡，朝堂之上没有实力太过强大的臣子，皇族成亲大都随性，与平民成亲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画像送进来，选谁就单看裴宁宁心意了。
她撑着脑袋坐在桌案边上，一张又一张的翻阅，看得眼睛都有些疼。
迷迷糊糊的翻了一半，她眼睛涩得厉害，不由得暗暗叫苦。
都是些妙龄女孩子，只要穿衣整洁，涂上些脂粉好好打扮，就根本不会难看啊！
单看画像如何选得出来！
她双手托腮，脑袋都有些发懵，眼前似乎有些小星星在转。
晃了晃脑袋，抬头去看，小狼规规矩矩的坐在她跟前，眸光似是在盯着桌案上的一角，呆愣愣的看着。
裴宁宁顺着他看过去。
是一方砚台。
挺普通的玉兽模样，没什么奇特之处。
她挥手在他跟前摆了摆，指着那方砚台问道：“你喜欢这个？”
小狼顿了顿，摇了摇头。
他的眸光移开。
许是无聊吧。
裴宁宁倒也没做他想，继续低下头开始苦恼的盯着画卷瞧。
好不容易把长得和善些的女孩子挑出来，她用手掌做扇子，呼呼的在脸颊旁扇风。
额头是晶莹的汗珠，一滴滴滚落下来，她探着脑袋四处寻着，想找一找自己落下的帕子。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青绿色绣着山菊，被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
——是那头小狼。
裴宁宁唇角弯弯的接过，然后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笑眯眯的道谢。
“多谢阿然。”
小狼抿抿唇，撇过头去，没理她。
裴宁宁用了午膳就兴致冲冲的就想往外跑。
听说花园里菊花开得茂盛，一簇一簇的，甚是喜人。
好不容易把手头的工作搞定，她当然要好生犒劳自己一番。
她拉着裙子跑得极快，身后的宫女太监都拦不住她，只得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跟着。
好在对地形熟悉，知道裴宁宁要去哪儿，总归是能找到的。
小狼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对齐国皇宫不熟悉，又踉踉跄跄的和众人走散，身处奇花异草，雕梁画栋之间，他原地转了转身子。
误打误撞的寻了处地方，周围居然没什么人影。
他瞬间警惕，握着腰间的配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正待穿过一个假山。
那边突然出现两个女子。
为首之人样貌浓艳，衣着华贵，鬓角簪着琉璃珠子，看向他的神情傲慢轻佻。
那女子打量了他几眼，然后道：“这就是三妹妹新收的小宠？”
小狼顿住脚步，黑沉沉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女人，不发一言。
身后的丫鬟打扮的女子怒声呵斥道：“放肆！见到大公主还不行礼？”
小狼依旧没理，直接抬步向前，打算越过她们离开。
那大公主嗤笑声传来，“不过三妹妹心血来潮收的一个宠物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一个三妹妹思慕柳公子的替身，不过新奇了些，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等三妹妹新奇劲儿过了，看他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小狼身子僵了僵，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衣摆拂到旁边的草木上，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
身后的声音逐渐虚无缥缈起来。
柳公子？
替身？
宠物？
明明这能很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公主会对自己这般好。
但不知道为何，他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反倒多了几分压抑。
小狼低头盯着自己脚边的杂草，然后一脚踢歪，眼睁睁的看着它重新直起腰身——
然后再踢歪。
直到把那株草死死压趴下，再也直不起来，他才抬起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在前方寻了个小宫女，问了玉藻宫的路，握着佩剑回去了。
裴宁宁直到玩够了才发现小狼不在，她只当他无聊，先回去了，倒也没在意。
捏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她舒服的在花香中伸了个懒腰。
对面坐着的太子裴洛笑话她，“瞧瞧你这副样子，哪里有公主的仪态？”
“没有又怎么样！”裴宁宁撅嘴道：“我还能嫁不出去了不成？”
“嫁不出去倒不至于。”裴洛用扇骨敲着她的脑袋，瞧着她一副享受模样，若有所思。
“你现在才多大，就想嫁人的事？”
“嗯？”裴宁宁疑惑，“我哪里想过嫁人的事？”
“你养了个像极柳三公子的小宠，全京城都传遍了，皆道嫡公主情意深重，为世人典范。”
裴宁宁：“……”这个也真是能夸。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养替身算什么情意深重。
应该是渣中之渣吧。
自己在齐国还真是受欢迎，坏的都能被掰成好的来说。
裴宁宁无语道：“阿然不是谁的替身！”
她神情严肃，“兄长不许这么说他。”
裴洛挑眉，明显有些惊讶。
他笑道：“这么护着啊！”
“怎么也没见你这么护着兄长？”
裴宁宁坐在对面，“阿然怎么能和兄长比！兄长是太子，要什么有什么，阿然只有我护着，自然要多加看顾着，不让人欺负了去。”
裴洛失笑。
他这个妹妹，自小的喜欢就跟大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倒也不是很担心。
那个小宠的背景他命人去查过，户籍里没查到，想来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也是可怜。
裴宁宁乐意养着，自是随她高兴。
一个不能说话的宠物罢了，还能兴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