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虐
裴宁宁得知，靳然为了替叶妩曼找肾源，打算亲自去一趟荣城。
她知道，快到时候了。
她坐在窗前，呆愣的看了一下午外面枯瑟的枝干。
直到月亮挂上树梢，她掏出手机来给靳然打了个电话。
她的指尖在颤抖，掌心几乎握不住手机壳子。
电话接通——
靳然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阿飘，想我了吗？”
裴宁宁安静半晌，才开口。
“你要去荣城吗？”
“替叶小姐找肾源？”
靳然嗯了声，然后解释道：“她父亲为了救我而死，我没办法等下她不管。”
裴宁宁低低应了句。
“我知道。”
知道你有太多牵挂，太多承诺，太多需要偿还的东西。
知道你对我有情。
可你的情不单单对我一个。
裴宁宁攥紧手机。
她问，“如果我不想让你去，你能留在这里陪我吗？”
“别闹。”靳然的声音宠溺，“我三天之后就能回来，到时候再好好陪你。”
裴宁宁坚持，“你可以让你的助理去做这些事。”
“姑姑这两日一直逼大哥让我们做配型。”
“她疯疯癫癫的，我害怕。”
她最后的话语甚至带了些哭腔，“靳然，我害怕，我怕疼，我不想上手术台。”
“不会的不会的。”靳然连忙安抚道：“我不会让你姑姑打你的注意。”
他声音温柔，“你姑姑也是关心则乱，等我这次找到肾源，她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小阿飘，乖一点，我很快就回来。”
嗓音轻柔却坚决。
他依旧要自己去。
裴宁宁无力的垂下手臂。
她摁掉了通话，扯了扯嘴角。
窗外的树木瑟黄，哪怕是长青的树木在这冬日里也不免落了些枝叶，上面覆着清晨的露珠，缓缓滴落到窗台上。
啪嗒一声。
两声——
挺好的。
裴宁宁想。
靳然是在为了他曾经的承诺奔波劳累。
他是个重诺的人。
自己应该为他高兴。
泪水从眼角滑落，怔怔的落到手上握着的纸页上，染下点点泪痕。
她的手上，是靳然送她的那副哆啦a梦拼图。
泪水刚好滴在哆啦a梦的眼睛上。
眼睛大大的，清澈而透亮，是少年满满的激情与意气。
只可惜苦涩晕染开来，少年的眼角朦朦胧胧，茫然得看不分明。
裴宁宁笑了笑。
她想，她也算是无憾了。
她已经为了他们的将来，做了最后的努力。
她被迷晕绑上面包车的时候，躯体软绵绵的不受意识控制，但意识却能在头脑空间中看热闹。
她是在裴家下楼喝水的时候被迷晕的。
就很无语。
她问系统，“我不明白，为什么裴家里面也能有内应。”
“我那个姑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能耐居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系统沉默许久，才带着怜悯开口，“那些人是靳然的人。”
裴宁宁呼吸一滞。
她愣愣的发问，“为什么？”
“靳然离开江城之前，怕叶妩曼病情恶化他指挥不及，就把手上人手的调配权给了你姑姑。”
裴宁宁呆呆的坐在那里。
空间里虚拟而成的人抱着双膝，周身都弥漫着绝望。
她低声喃喃道：“可是我明明都告诉过他，姑姑对我不怀好意了啊……”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抹了把眼泪。
然后看向面包车狭窄的车厢里，女孩虚弱的躺在那里，腿脚蜷缩，上面还有些磕碰出来的伤痕。
乌青乌青的，看起来很可怕。
她问：“我那个姑姑就这么绑走我，她怎么知道我配型一定可以成功？”
系统不忍心的答道：“冥冥之中。”
“什么意思？”
“就是俗称的第六感或者托梦。”
“主系统创造世界的时候，会同时赋予人物按照剧情行走的思维与暗示。”
裴宁宁缓缓闭上眼睛。
系统也噤了声。
空间里一派安宁。
她们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裴宁宁嗤笑了声，“那我现在再问，肾脏移植这么大的手术，没有本人同意，三天之内做完是不是不太现实这个问题，是不是很蠢？”
系统：“我原本就告诉了宿主，在这个世界观里，男主拥有绝对掌控力。”
“不就是没有法律吗！”
裴宁宁不耐烦道：“这个世界就是个垃圾！”
系统知道她心情很差，也没警告她不要谩骂，只是悄悄在数据库里，把她刚刚说的那句话的留音抹了去。
这样主系统就不会知道。
空间外面，女孩已经在被摁着做一系列的检查。
冰冷的仪器探进女孩子的身体，然后再被拔出。
周而复始，直到一张张雪白的报告从打印机里吐出来。
它看到那位癫狂的中年妇女握着检查报告的狞笑，看到叶妩曼得知配型成功时的怔愣，看到女孩昏迷着躺在手术台上，身子蜷缩成团的无助与苦涩。
系统切换了页面。
它说，“很快宿主就要恢复意识了。”
裴宁宁嗤笑道：“在手术台上吗？”
系统沉默。
裴宁宁说的没错。
等她重新掌控这个身子，已经被摁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她挣扎，她闹腾，她拼尽一切的赶走周围这些冰冷麻木的畜生。
可在逐渐输入身体的麻药作用下，她眼前逐渐开始恍惚。
眼前是蓝与白的重影，是人脸的重叠，是一个又一个狰狞的面目循环，是闪着光的手术刀的叠影。
在昏迷之前，她跟系统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真的好疼啊……”
等裴其州带着人匆匆赶来这家地下医院，手术已经结束。
裴宁宁带着呼吸罩，正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他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泪水糊满他的脸庞，他颤颤巍巍的爬过去，抬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到裴宁宁苍白的脸颊。
然后一瞬间哆嗦着收回。
再睁开眼时，他的眸底是血腥的戾气。
等裴宁宁转院之后，他包下了一整层病房，一个人靠在拐角的窗户旁边。
沉默着，用颤抖的指尖点烟。
护士想过来提醒，却被他眼底的猩红劝退，只得退到旁边。
裴其度和裴其淇很快赶过来，透过监护室的玻璃，他们身子一僵，随后崩溃。
裴其州轻声开口。
“是靳然的人带走了宁宁。”
他的眼底闪过暴怒。
“我不是不知道靳然在我们家安插了人。”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会成为祸害宁宁的帮手。”
他抬手抖了抖烟灰，灰烬飘飘洒洒的落下，落在他颤抖的身躯上。
他也临近崩溃。
他蹲在地上，轻声喃喃道：“所以我也害了宁宁。”
“如果我早一点把靳然的人清理出去，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真的错了！”
“我居然会觉得靳然不会害她！”
泪水流下，裴其州无力的靠着墙壁。
周围俱是寂静。
裴其淇上前扶起他。
他宽慰道：“大哥，算了，我们家的事回头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掉外面。”
裴其淇眼底闪过阴鸷。
他扭头看向裴其度。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眸底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了现在的麻木。
他刚刚已经删掉了靳然的全部联系方式。
裴其州直起身，他扔掉手里的烟头。
他低声道：“爸妈还不知道这件事。”
“等把那女人和靳家处理掉，我会亲自去向他们请罪。”
裴其淇收回扶着他的手臂，扭头看向监护室里，安安静静睡着的裴宁宁。
她脆弱且美好，像一块易碎的琉璃，苍白的脸上几无血色。
脖颈还有被打出来的青黑与肿胀，可想而知之前受了什么样的罪过。
而宁宁最怕疼。
裴其淇无力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