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飘渺之中，苏娆看到有一抹白色的身影玉立于清水河畔，身姿窈窕，风姿卓卓。
苏小小！
那是苏小小没错，她怎么会忘呢。
只见苏小小正一步一步的朝水里走去。
“娘！娘！。”苏娆边哭边喊的奔跑过去。
可苏小小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一个劲儿的往里走。
苏娆跑到岸边时，水已漫到了苏小小的腰际。
“娘，快回来，娘，不要再丢下苏娆好不好？”她急切的哭喊着，头好像要炸掉。
苏小小突然回了头，凄然一笑：“苏娆，娘是条鱼……”接着就消失在了水中。
苏娆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眼角有冰凉的液体划过。
原来是梦。
借着月光，她看了看四周，吴大娘真在酣睡，发出细微的鼾声。
她决定去清水河看看，便迅速地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钻了出去。
正值深夜，整个清水镇都陷入了沉睡，静悄悄的，连风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夜里毕竟有些凉，她紧了紧衣袖，在河畔席地而坐。河水明镜似的，泛着粼粼白光，一晃一晃的。
竟然晃得她又有些困了，便抱着膝，把头扁在膝盖上，睡了过去。
清水镇外。
一群黑衣人，陆陆续续地抱着成捆成捆的干柴，迅速地将清水镇团团围住，堆成一人多高。
一切准备就续后，便恭敬的站成一排，手里握着的火把通明刺目，只待一声令下。
“放火。”一个尖细的声音刚落。
无数火把被齐刷刷的飞掷于干柴之上。
顿时火光四起，干柴烈火燃势迅猛，急速将整个清水镇包围起来，像一条火蛇狂妄地吐着信子誓要将一切吞并。
清水镇内一片哗然，呼喊，嘶叫声一片，人们试图冲出去。无奈泼出去的水丝毫也憾动不了那火势半分。
睡熟中的吴翠花被浓烟呛醒，火已燃起四壁，却不见苏娆。她披了衣服，慌张地跑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正好撞上来叫她们的白跳跳。
“娘，你先走。镇上着火了。”说着白跳跳就把她推进了院子，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去救苏娆。”
“苏娆不在里面。”不等吴翠花说完，白跳跳已经闪了进去。
掉下来的椽子正好砸在他头上。白跳跳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试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
血，顺着他的头，蜿蜒划过白净的面庞，流入口中：“苏娆，对不起。这次我救不了你了……”他呢喃着，最终失去了意识。
火越燃越旺，眼看就要吞噬整个屋子，还不见人出来。吴翠花急了，端起一盆水浇在了身上。想硬着头皮冲进入。没想到轰的一声，房子蹋了。吴翠花的动作僵在那里。
这时整个院子也被火包围了起来。她跌坐在地上，好像没看到一样，一动不动。
眼看着整个小镇的火越燃越旺，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里面的人定是插翅难逃了！”那声音带着变态的雀跃再次响起，“好了，撤吧都。”
天大白，却灰蒙蒙的。
苏娆幽幽转醒，揉了揉眼睛，才发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晨露打湿了。
“阿嚏！”她不觉打了个喷嚏。怎就睡着了？真怪。
她只记得自己梦见了苏小小，就跑了来。
该回去了，不然吴大娘会担心的。
她站起身来，看着清水河，鼓起勇气，说道：“苏小小，你会希望我快乐的，是不是？”
她舒了口气，往回走去。
走到镇口的时候，苏娆惊愕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倒塌的房屋，残破的墙壁，一片废墟，满目疮痍，那是一场熊熊大火席卷过后的模样。
她好像看到了，看到了那场大火迅速蔓延成燎原之势。镇上的人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被圈禁在内，四处逃窜，却终难以逃出股掌。
她好像看到了白跳跳，看到了他找不到自己时，那焦急的模样。也好像看到有火在一点一点的舔噬他的身体。
“不！”苏娆撕心裂肺地喊道。
她一路狂奔到白跳跳家的地方，立在这一片灰烬之上。哪里还会有生还的可能？
此刻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要炸掉一样。她无助地跪在地上疯狂地扒着那一方土地。
她不相信，不相信他们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不相信白跳跳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回忆声势浩大的翻涌而来，让她没有丝毫招架的能力。强行拼凑起的残破画面，他说过的话像带着瓷渣的毒酒穿肠而过。
“苏娆，以后把你交给我，我来保护你。”
“守得云开见月明。苏娆，你还有我。”
“我只是想让以前的那个苏小娆回来。”
“苏小娆，你这个时候的样子真美，好像没有心事。”
这些话生生扎根在她心里，不断在她的脑海里生长，盘旋，缠绕。好像要破体而出，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将她束缚。
白跳跳，你不是想让以前的那个苏小娆回来吗？
她决定回来了，可是你又去了哪里？
她能回来，可是你呢？还会回来么？
苏娆多希望白跳跳能够听到她心底里的质问啊。
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好像在可怜苏娆一般。
你是在替我哭么？她喃喃地说道。
雨水如鼓点，冰凉，砸在她身上，渗进她心里。腐蚀出千疮百孔。
苏小小走了，也没有了吴大娘和白跳跳。从此以后，她又是一个人了，难道对她好的人，天都要一个一个的收走才罢休吗。
朝阳宫内，摒退所有宫人，一名男子独坐于金銮宝座之上，以双掌撑起前额。
空荡荡的大殿内富贵荣华，珠光宝气，与他一身的孤寂落寞，极不相称。
那夜，树影婆娑，月色撩人。
一个女子旁若无人的舞着，张扬而妖异，永恒了瞬间，惊艳了时光。他将一枚曼珠沙华耳钉带于女子耳上：“如此炙热之花，只有你能配得上。”
同时她带上的还有他炙热的爱和注定一生的苦等。
“小小，我终究是负了你。”此刻他只是个柔情似水地男子，没有了往日君王的戾气。
一别竟是一世。
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
可怜他不知道他爱的女人早在他离开那日便已死去。
死在他的眼前，他却浑然不知。
就这么生生错开。
他更不知道他们有个女儿叫苏娆。此刻正蜷缩在破庙里，衣衫褴褛。
“清水镇的火可是你纵的？”皇后悠闲地靠在榻上，狭长的凤目微眯，快四十岁的人了，风韵犹存，保养得极佳。
“回娘娘正是奴才。”李公公弓着腰毕恭毕敬地回答。
“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息怒，娘娘您想，若是只苏小小一家着火，皇上必觉蹊跷，定会查下去，若是这整个清水镇都着火……想是那天灾人祸也不一定。”
皇后的嘴角撤出一抹冷笑：“哼，亏你想的还算周到。”
“娘娘，这总管之位……”
“好了，你下去吧。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谢娘娘，谢娘娘。”李公公磕了几个响头，恭敬退下。
皇后伸出修长的手，刻有海棠的鎏金甲套泛着寒光。她一手掐断那置于黑花长颈瓶中的百合：“人狠固然好，可这李公公，太狠……”
“娘娘的意思是……”桂嬷嬷揣测地问道。
“留不得！他知道的太多，不免有一天会反将本宫一军。”皇后幽幽的开口。
第二日，宫中废井中打捞出一具尸体。
一名太监而已，皇上也没有过多过问。
月黑风高，一失足跌井之事，在宫早已习以为常。查起来难免牵扯太多……
宫人们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尸体草草掩埋，好像早已麻木。
王公公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匆匆向朝阳殿走去。他这干儿子定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今年冬天来的不急，也不缓。
有几日没吃饭了，苏娆已经不知道了，只觉饿的头晕眼花。
都已入冬了她还穿着那件薄衫，早以看不出了颜色和模样，实在是太冷了，她多想能够有块破布围上也是好的。
连日来她一直都在赶路，她想去帝都。因为那里有娘的梦。
好在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帝都了，饥寒交迫中她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加快步伐，脚步虚浮的向帝都走去。
帝都内集市上热闹非凡，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娘说的那般美好，看着这般喧嚣，她好像置身于世外，怎么也无法融入其中。
“快看，疯子，疯子。”
一路奔波，她更加狼狈不堪。一群小孩子将她围在其中。他们用小石子砸她。
只是微微地疼痛，心里却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万分难受。
她捂着头仓皇而逃。跑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蹲在那里。
眼睛酸涩的难受，想哭。却没有眼泪。
她眼巴巴的看着附近一个卖包子的，热腾腾的包子刚出炉，还冒着热气。那白色的烟雾在她看来犹为惹眼。
苏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咽了下口水。
实在是饿极了，趁那个卖包子的不注意，她鬼使神差般跑过去，拿了个包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