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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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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倚照其实一直都不想让自己和宋寒时之间的恩怨影响到宋回, 就算是在刚知道春儿的存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也万般压抑自己的怒火,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自己的理智。

    她想, 父母之间的恩怨和孩子终究是分开的,就算宋寒时不能做一个好丈夫,可她也不能剥夺他做一个父亲的权利。

    但他在那段时间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差劲, 就算是她想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走向正常, 可宋寒时的那些所作所为也硬生生地斩断了宋回对他的憧憬。

    那些年她不遗余力地在宋回面前描绘出一个英雄一般的父亲形象, 而她将宋寒时描绘得有多好,当现实摆在眼前时,宋回的反弹就有多剧烈。

    也许是一直以来的想象跟见到宋寒时之后那对比太过于强烈,所以才会让宋回对宋寒时那般失望, 那般难以接受。

    她也不曾想过, 宋寒时对待自己的儿子竟然是那副鬼样子。

    想到这里, 她叹了口气。

    她自己是在父母恩爱的环境下长大,知道父亲和母亲在成长过程中都不可或缺,所以也想给宋回营造出一个这样的环境。

    但她和宋寒时相隔两地, 势必会大打折扣, 于是她想从其他方面来弥补。

    却不曾想给了宋回希望,却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那段时间她最痛苦的事情, 除去宋寒时因为春儿的事情对她的背叛之外,还有他为人父的不负责任,让她尽心教导的宋回受到那样大的打击。

    这些情绪全部交织在一起, 她现在才难以原谅他。

    萧屿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纠结, 脸色稍微缓和下来,“是写了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夏倚照摇了摇头。

    罢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她将手中的信给他, 揉了揉眉心,“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萧屿没有回她的话,而是静下心来,一目十行地将宋回的信看完。

    看完之后,他的眉头也紧锁着。

    其实第一反应自然是欣喜的,知道宋回对他的接纳程度远远超过他的亲生父亲,感叹那十年并未白费。

    只是他还是从宋回的字里行间看出些许的受伤来。

    如若不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世界上哪会有一个孩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父母?

    即便他因此得到了宋回在这方面全部的敬重与爱戴,但他也同样在乎他,不愿意看到他因为这中事情难过伤心。

    他越是说出这样的话,就越是表明他对宋寒时这个父亲很失望,同时也很受伤。

    萧屿将手中的书信折好放在一旁,拍了拍夏倚照的肩膀,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他从来不曾谈过感情,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中亲子关系。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他一直将我当做兄长看待,会不会乱了辈分?”

    夏倚照听他忽然转移了话题,看了他一眼,“他称你为兄长,那你是不是该称我一声……?”

    说到这里,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像是含着一点淡淡的冰霜。

    夏倚照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心里面有些发笑,面上却没有显出来。

    宋回叫了萧屿许多年的兄长,夏倚照刚刚才想到这一点上,那宋回跟萧屿岂不就是成了平辈?

    那她不就成了萧屿的长辈?

    萧屿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脸色比先前更沉了,“不管你现在脑子里面想的什么,都给我停止。”

    他很少用这中命令式的语气跟夏倚照说话,夏倚照丝毫不觉得不适,反而低着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用手挡着自己的眉眼,双臂撑在石桌上,让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颤抖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情绪。

    如果是在平时,她是不太喜欢别人用这中强硬的语气和她说话的——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好笑。

    萧屿还从未见过她笑得这般花枝乱颤的模样,先前的阴沉淡淡散去,眼中染上一丝无奈。

    “就这么好笑?”

    夏倚照笑得吸了吸鼻子,脸蛋红了起来,“不……不好笑……”

    她嘴里面说着不好笑,但眼睛却笑得弯了起来,眯成一条缝,甚至都看不到眼珠,眉眼弯弯。

    萧屿似乎很少见过她笑得这般肆意的模样,心里面最后那点戾气也全都散去。

    罢了,能让她这么开心,他被占点便宜又何妨?

    等到夏倚照终于停了下来,先前的那些郁闷也消散得差不多。

    她深吸一口气,情绪慢慢平静,看着面前的男人,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好像在他面前展现了从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放松一面。

    心里面忽然就空了一拍,忙站起身,“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

    她还没有说完,萧屿就已经打断了她,“还没说几句话,又要赶我走吗?”

    说着他的眼角缓缓地垂下,就这么看着她。

    夏倚照忽然就呼吸凝滞,觉得要了命了。

    萧屿从前对着她时,两人对彼此的态度都差不多,直来直去比较冷硬。

    可如今他次次看着她,都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让夏倚照想说的很多话都说不出口,在嘴边打了个转之后全部都咽了回去。

    她有一些无奈,又有些挫败,“皇上还想说什么?”

    “就算是没事,与你说说话也不行?”

    “当然可以,只是……”夏倚照犹豫道:“臣与皇上之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私下相处时没必要这般拘谨,以你我相称就好。”

    夏倚照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

    萧屿看向她,眼里面渐渐涌上了笑意,“你从前和我在一处时,也没有这般拘谨,怎么这段时间反而还不自在起来?”

    夏倚照也说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萧屿的地位诚然要比她高,可她与他相处时也不会妄自菲薄,将自己放到如何如何卑微的位置,对他也只是敬重而已。

    可这段时间看着他,她便觉得浑身僵硬,说不清楚的怪异。

    哪怕只是直视他的眼睛,都让她有一阵不适应。

    说着她便又垂下头去,“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放在石桌上的手细腻柔滑,萧屿忽然就鬼使神差地附了上去。

    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夏倚照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一样,连忙将手收回,“皇上,你……”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不要再叫我皇上。”

    夏倚照抿了一下嘴角,“萧屿。”

    她正儿八经地唤出他的名字,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屿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忽而垂下头,却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同样的名字,你念出来就格外好听?”

    他的语气是调笑的,样子却无比郑重。

    夏倚照能够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又烧了起来,连忙抽出手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这一次,萧屿倒是没有叫住她,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反而柔和。

    一阵风吹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如今的样子有多么柔情蜜意。

    ……

    ……还有比这更痛的时候吗?

    墙外。

    宋寒时按着自己的心口,靠在墙壁上,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在这苍穹之下,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如何的茫茫弱小。

    他甚至都没有资格冲进去阻拦他们之间那些让他无法正面的情愫。

    他和夏倚照之前结束已经有一年,她就算是要琵琶别抱,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可他就是不甘心。

    怎么能够甘心?

    夏倚照言出必行,说过会给他向宋回带话,就不会食言。

    近日宋回回信,他便找到了借口,以为能到夏倚照的院子与她说上几句话。

    这段时间他都一直压抑自己,不敢到她跟前来,惹她厌烦。

    可一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心脏的地方边揪着疼,无论经历多少次还是没办法适应,还是没有办法看着她对旁人这边展露笑颜,甚至是心动……

    她怎么可以对着旁人笑得那般好看?

    宋寒时觉得这世界上最难熬的滋味也就是这样。

    比起那十年的相思,眼前这煎熬的感觉才更像是凌迟。

    将他身上所有有感触的地方,用钝刀慢慢割下,来回切割着他的神经,连呼吸之间都是着痛的。

    他甚至无法站立起来,用手挡住自己的视线,不愿再见这世间任何事物。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与兴味。

    宋寒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是热的,喉头也是梗的。

    这中情绪对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他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可自从被夏倚照放弃了之后,他的人生似乎只剩下这中苦楚。

    他不断地用那些脏活累活来麻痹自己,不断地往上爬,企图用一个崭新的人生让她原谅自己,重新开始。

    还没等到他爬到相应的位置,夏倚照就已经对别人动了心。

    他已经开始尝到那中痛苦,他在那样的氛围里面无法自拔,痛得难以忍受。

    只要他忍过这十年,算不算是偿还了夏倚照曾经为他承受的那些?

    他还抱着这样的希望。

    可他清楚地知道,夏倚照并不会等他。

    也许这十年过后,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寒时用力地攥着拳头,指甲快要陷进掌心里,那阵尖锐的疼痛让他的脑子有短暂的清醒。

    可是让他感觉到恐怖的是,在这样的时刻,他竟然还没有打消那个念头——

    那个让他的尊严全部破碎、甚至让他耻于面对的念头。

    倘若夏倚照真的要对萧屿动心,他无法阻止的话……他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男人闭上眼睛,喉结猛烈地颤动着,甚至从里面发出一声咽音。

    ……

    离开萧屿之后,夏倚照还未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回到院中,便看见另外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矗立。

    只消一眼,她便认出来那个人是宋寒时,眉眼松动片刻,竟是有些不敢告知他宋回回信的内容。

    听到脚步声,宋寒时回头望了她一眼。

    夏倚照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发现他这一眼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多——

    有压抑、有痛苦、还有其他很多她看不清楚的神色交织在一起,齐齐朝她涌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这样的情绪太过猛烈,甚至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太明白宋寒时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前她就已经答应过他,会让他和宋回沟通,她答应的话就不会食言,所以看到他出现在院中也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手中拿着宋回的那封书信,心里面却在斟酌,要不要将那些话委婉转达,或许会好一点?

    宋寒时看着她,眼神晃动片刻,忽而朝她直直走了过来,“阿照……”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呼吸也十分逼仄,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怕自己回头就会反悔,神情甚至有些冲动,“我……”

    他一开口,想说的那些话却全部都梗在喉头,说不出一个字。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意味着她将自己的自尊全部踩碎,匍匐在夏倚照面前,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都全部铺开在她眼前,不留一丝余地。

    夏倚照似乎察觉他的情绪波动,不难发现他如今这副模样跟宋回那份书信有关。

    可看他眸中忽然染上一丝猩红,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也许跟宋回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这般模样,八成要是因为自己。

    夏倚照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你对萧屿动心了吗?”

    他问得直接。

    就连宋寒时自己都没有想过会脱口而出。

    果然,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他看到夏倚照的表情骤然僵硬,那一瞬间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发丝被微风吹过时的细微弧度。

    他上前一步,紧紧看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的表情里面找出她最真实的反应。

    夏倚照的呼吸都有些缓慢,像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般问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一个怪圈之中。

    面前是宋寒时,是她曾经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哪怕已经放下了,被他当面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心中还是有些怪异的滋味。

    她久久都没能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宋寒时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后退一步,表情有些颓丧,眼底的猩红逐渐染成一片深切的红色,“我明白了……”

    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但宋寒时已经察觉到什么,也预料到什么。

    哪怕是如今夏倚照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但总有一天她会发现的。

    可他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宋寒时深吸一口气,忽然就笑了笑,语气异常柔和,“让我待在你的身边,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可以吗?”

    夏倚照眨了一下眼睛,猛地后退一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寒时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抵触,反而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身形高大,在她面前却又矮小得像一只蝼蚁一样。

    明明是垂着眼眸,却像是在仰头祈求她的施舍。

    “即便你以后同旁人在一起,我也不会在意,若是你想拥有新人,我不会说什么……只要让我在你身边,可以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夏倚照也被他惊诧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难以相信这会是宋寒时说出来的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用力地扯出自己的衣袖,像是看着一个极其陌生的人,连连后退,“别再说这些了……”

    宋寒时却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将她转过身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懂我的意思……阿照,别这样对我,给我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难道就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夏倚照用力地摇着头。

    她不知道宋寒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眼神也有些颤动,“你别这样……真的、我说真的……”

    她忽然就有些害怕,“我们两个之间已经结束了,别这样……宋寒时,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算得上是将他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踩踏,他怎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无论如何他也是宋回的父亲,他总不至于……至少不应该……

    宋寒时怎么会看不出来夏倚照想说的那些话?

    喉头也一阵哽咽,像是鲜血突然迸溅出来,将他整个人都染得污浊无比。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她说这样的话,可他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筹码,“当初你不是很愤怒吗?我让春儿做了贵妃,我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名分……你可以报复回来,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似乎踏出了那一步之后,这些让人难以启齿的话,突然就变得顺畅很多。

    宋寒时如今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留下她。

    他想留在她的身边,无论是怎么样都可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卑微到这中地步,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已经说了出来,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只要可以待在你的身边……无论是萧屿还是其他人……”

    “你是不是疯了?”夏倚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里面满是惊讶和惶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她知道宋寒时有些偏执,可却不知道他竟然疯癫到了这中地步。

    “你是你,我是我,你要背弃承诺纳妾,不代表我也要和你做同样的事情,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中事情怎可两两相抵消!”

    “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宋寒时用力地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去蹭她柔腻的掌心,“除了将过去的伤害全部偿还给你,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可以赎罪?”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疯得彻底,但他也不愿意再清醒。

    醒着多么痛苦?不如就这么荒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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