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凤谲云诡(10)
就在林芮和春蕊刚抄近道跑到糖厂没多久,林芮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拉住春蕊前进的步伐,林芮伫立在原地仔细环顾着四周。
春蕊疑惑出声:“怎么停下了?”
“我感觉不对劲,你认真听。”
二人沉默时,周围的风吹草动都瞬间变得明显起来。
就在这看似正常的环境中,一阵轻微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虽然脚步声听起来还有一段距离。
但她们二人惊恐地对视一眼,一时间也忘了动作。
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大,林芮轻咬嘴唇,几滴细小的汗珠攀上她的额角。
春蕊也愣在原地,她没想到官兵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林芮率先反应过来准备拉着春蕊跑路。
但不知为什么,春蕊却有些抗拒。
“怎么了?再不走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皱紧眉头,林芮低声说着。
经过刚刚的头脑风暴,春蕊想到了一个方法。
只见小姑娘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林芮你快跑,我留下给你拖延时间。”
“你疯了么?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先跟我一块逃走,等官兵离开后你再回府。”
说着,林芮上手又拽了下春蕊的手腕。
“不行,我跑得慢,会拖累你的,他们迟早会追上来的。”
说罢,春蕊扒开林芮的手,推了推她的后背。
“你放心,我可是老爷的义女,一群官兵没有证据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林芮,你就不要和我倔了,之前那次我没有帮到你,我心里一直有个大疙瘩。”
还想出言反驳,两瓣唇瓣翕动了许久都没有吐出什么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林芮清楚春蕊说的确实是事实。
见林芮还有些犹豫,春蕊急声催促,双手推了推她的后背,“林芮,别犹豫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抿紧嘴巴,林芮艰难说道:“那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等我到皇城给你写信。”
“嗯嗯!快走吧!”
深深地看了几眼春蕊,林芮伸出手和春蕊紧紧拥抱一下后,才恋恋不舍地飞奔离开。
没了春蕊跟着,林芮的速度果然快上了许多。
目送林芮的背影渐渐缩小,春蕊舒出一口气。
等到一群人真的出现在春蕊面前时,她有些愣住。
本来以为是官兵追上来,可竟然没想到竟然会是钱详的人。
咽下一口唾沫,春蕊强装镇定,“你们不能过去,这是我们赵家的厂子。”
高壮的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叫春蕊让开。
就在双方沉默之时,钱详悠哉悠哉摇着未展开的扇子从人群后方踱步而出。
“春蕊姑娘,你这可是在阻拦我们追捕反贼,知不知道包庇反贼的罪行也很严重?”
没想到钱详也来了,在面向这个人时,春蕊的气势瞬间矮上了一截。
“钱家主可不要乱说,我可没有看见什么反贼在我们赵家的糖厂里。”
思来想去,春蕊觉得钱详定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非常理直气壮地回应。
钱详本来带笑的面容骤然冷下,“春蕊姑娘,这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感受到萦绕在身边的杀气,春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小姑娘表面上依旧在强行维持着自己那快要破碎不堪的硬气。
“那那又怎么样?我可是赵府的义女,我有权利不让你进!”
“哼,愚蠢。”
一声冷哼后,扇子被甩开,扇骨露出尖锐的利刃。难得的,钱详亲自出手。
春蕊在看到朝着自己飞速袭来的钱详后,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她的双脚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又哪里跑得过一个习武之人。
寒冷的利刃划过皮肉,鲜艳的花朵与旁枝的茎叶分离,光秃秃的一杆鲜花倒在地上,溅出成滩的汁水。
一切都太快了,等春蕊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无可支撑地倒在了地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在糖厂外的上空,汹涌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春蕊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戳破的孔明灯,浑身都灌满了冷风,唯一热源的火苗被一盆冷水浇灭,剧烈的疼痛布满全身,刺痛神经。
疼难以忍受的疼。
“钱钱详!你怎么敢!我可是赵府的人!”
春蕊依旧不敢相信钱详竟丝毫不顾脸面伤及自己,控诉的嗓音嘶哑得像粗糙的树皮。
行凶的扇子上被渐满艳红的血液,扇骨的尖刃处还潺潺淌着温热的鲜血。
伸出舌头,舔掉飞溅到嘴角的先血,钱详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眼神冰冷地俯视春蕊。
“春蕊姑娘,我本意不想伤你的,可谁叫你非要给反贼争取逃跑时间?我和你家老爷有些交情,自然要卖给你这个面子。你要怪就怪林芮不自量力地烧了我的智慧果田吧。”
春蕊的眼睛怒瞪着钱详,她想和他拼命,但她的身体此时只能像一坨软面似的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等春蕊再次说话,钱详转身对身边的家丁们说道:“地上那东西赏给你们玩了,一定要让她在临死前过得“圆满”。”
家丁们不敢不从,纷纷低头回应。
感觉到自己身边突然围满恶臭的男人,春蕊绝望地闭上眼,不愿再看世间的一草一木。
不理会身后的动静,钱详走出几步,端详着手中的扇子
他颇为惋惜道:“啧~又弄脏我一个扇面。”
黎文盛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突然像是老了几十岁。
几天前他清醒过来后,看着床边跪着的太监和太医,没由得有些烦躁。
强行撑起身体,他惊觉自己竟虚弱成这副样子。
“朕睡了多久?”
许久没有湿润过的嗓子此时如破碎的风箱。
太监连忙递过一杯温水。
“回皇上,您睡了四个时辰。”
太医声音颤抖个不停的声音让黎文盛不禁怀疑。
“太医,你有事瞒着朕。”
“卑卑职不敢”
将手中的杯子砸向太医,黎文盛恶狠狠道:“说!”
“皇上您剩下的时日恐怕只有三三个月。”
“放屁!”
话音刚落,黎文盛就又吐出一口黑血。
“皇上!”
太监和太医簇拥而上。
“朕身体好得很!你个庸医信口胡诹!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这叫什么事?
说不说实情,到头来都要被斩。
太医满肚子委屈被拽出了养心殿。
等到屋内就剩下几个较为亲近的太监后,黎文盛出声问道:“欧阳其丹药炼制的如何?”
太监略显纠结地出声:“皇上欧阳道长那边杳无音讯。”
“那就把人给我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黎文盛急坏了,欧阳其这么一跑炼制丹药的事会败露不说,关键是他的性命只剩下三个月,还需要长生不老丹紧急续命。
太监领命奔出养心殿。
难耐的痛意再次出现,黎文盛颤抖着摸索身边的烟柄,点燃后猛吸了几口才舒缓许多。
至于国会亡不忘?
黎文盛觉得屹立几百年的黎国不可能说倒就倒。
那边狗皇帝焦急万分地在找欧阳其,这边胡昌裕满脸春风得意地拉着欧阳其喝酒。
“欧阳道长!感谢您助胡某一臂之力!”
欧阳其推拒掉这杯酒,缓缓说道:“老朽这下可把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全部还清了。”
当年欧阳其的道观处于两国交界,邻国多次带兵潜入黎国村长烧杀抢掠,正是胡昌裕以一敌百救下了整个道观的弟子,欧阳其也在其中。
虽然帮助胡昌裕这件事不符合他出家人的行事准则,但好在黎文盛的过于混蛋可以冲刷掉一些愧疚。
不管怎么说,沾染上人命,以后他这个出家人便彻底不纯粹了。
“胡将军接下来打算如何?我给那小皇帝吃的丹药见效慢,现下他应该还有几个月的阳寿。”
说到这,胡昌裕大嘴一咧,嘴里含糊其辞,“今日高兴,你我二人不聊正事!喝酒喝酒!”
“出家人不饮酒。”
“那吃肉,欧阳道长多吃肉。”
见胡昌裕并不理会自己,欧阳其只好接着说:“胡将军,今日这顿酒肉就算作你我二人之间的散伙饭吧。如今老朽愧对师门,以无颜再回道观,此后老朽会游历四方,这事我也会烂在肚子里,请胡将军安心。”
“欧阳道长?”胡昌裕眼睛一瞪,脑中迅速组合着词句准备出言挽留。
帮他篡位的每一个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是保险的,胡昌裕深谙这个道理。
“胡将军莫要再劝,我心意已决。”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胡昌裕刚要说出的话被噎回了嘴里,这下也不好再挽留。
虽然他心中对那个长生不老丹有很大的兴趣,但欧阳其决绝离开,也不好阻拦。
“我胡某会记念欧阳道长一辈子,只要以后您有需要,随时可以写信给胡某!”
胡昌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才不像软蛋黎文盛一样对长生不老那么执着。
等到欧阳其吃好离开营地时,胡昌裕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深思。
唤来副将,低声嘱咐。
次日,皇城外林子里的乱葬岗处多了一具仙风道骨的尸体。
此后,再也无人知晓那个能炼制长生不老丹的道长去了哪里。
众人只以为他真的去游历山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