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翌日天未亮，陈尧回到观音禅院。
这时饭饭与敖氾都已等在院中，见陈尧回来，欢喜迎上：“东西拿到了吗？”
他点了点头，跟在身后的大圣，蔫头耷脑地踏进院门，猴爪虽然灵活，可是他定性不足，根本没有耐心做活。
离观音院不远处的林子里，一窝黄鼬精正躲在窝里哭泣。昨晚强人来袭，端了他们的窝。虽说没有伤他们性命，可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却被踩得稀碎，黄鼬精老大，呈大字躺在窝里，双目呆滞，浑身粉嫩皮肉尽显。
随后，陈尧独自驾云前往黑风山，到了山脚便落云。
扭身一变，化成猴形，他扭着屁股，往大路走去，挑了颗大石坐下，猴尾僵直地垂在身后，一簇簇黄毛支棱着。
过了好一会儿，隐约捕捉到哒哒的脚步声，他吸了吸鼻子，酝酿情绪，想象着满山的秃头猴子，不禁悲从中来，呜咽出声。
悲声间，只见一只小妖从大路而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匣。
小妖远远地就听到有人的哭泣，正觉得奇怪，走近发现，路旁大树下，唯一一块阴凉石头上，坐着一只黄毛猴子，正在哀泣。
小妖觉得好奇，站定询问。
陈尧拿着毛手捂住脸，痛苦道：“我原在离此地不远的观音禅院旁讨生活，院主慈悲，也不曾让人赶我。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从哪里来了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把院主一棍打死，还挟持了其余僧众。”
为了提高小妖对自己的信任，他还从自己身上拨了拨，顺手就搓出一个硕大的毛球。
小妖一见，只觉得悚然，这么重的伤。
自己还要为大王送请帖给观音院主，要是无知无觉地去了，恐怕死无全尸。
所以，他赶忙道：“你莫忙哭，我家大王与院主交好，你和我一起回洞，让大王为你做主。”
陈尧闻言，颓然长叹，虚弱起身，跟着小妖走在树荫里。小妖频频投来同情的目光，心中更多了几分庆幸。
两人心急，一路无话疾走。
进了黑风洞，兰香扑鼻，松柏争翠，算是一个洞天小福地。大堂雕梁画栋，上有一对联“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
黑脸大汉坐在堂上圈椅，见小妖慌张跑来，不悦道：“不是让你去送帖，为何形色匆忙回来？”
小妖“噗通”一声跪下，抹着眼泪：“大王有所不知，小的这是死里逃生，昨日那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武力非凡，观音院主已然遇害。”
黑脸大汉眼里夹着惊疑的光，脸色转青，暗自思忖：没想到这毛脸和尚手段这么毒辣，看来自己是得罪了一个强人。
还在想着，见一簇黄毛随着小妖前扑的动作，飘到他的眼前，他一把把毛抓住，这？是猴毛！
黑脸大汉双目一厉，纵身要拿陈尧。
陈尧连连后退，嘴里胡乱喊着：“大王饶命，我是来通风报信的！”
熊罴精冷笑：“昨儿那猴才来，今天就又来只猴。”蒲扇大的双手合十，就要将陈尧扑杀。
他瞅准时机，滚身避开，猛地抽出身下的假尾，熊精错愕停手，一旁的小妖惊得浑身战栗，连连后退。
陈尧将假尾抱在怀里，瑟缩伏地，声音悲愤：“我与那猢狲势不两立，就因我为院主说了两句公道话，就被狠下毒手，断尾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当他的细作！”
“若不是，我的邻居，隔壁黄鼬精大哥，看不过去给了我点黄毛，我甚至连这假尾都不配拥有。”
“大王您若要杀便杀，反正我也没地方去了，只希望您能够仗义挺身，为院主报仇！而我死后，希望您能够让假尾与我合葬。”
他说着，动情地摸了摸黄鼬毛，双目含泪，神情凄然，心里思忖着：这黄鼬是多久没有洗澡了，体味熏得辣眼睛。
黑脸熊精被陈尧的悲情演出震慑住，心想这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如此，他的杀意也收敛了些：“你可以留在此处，不过我会叫人看住你。”
正说着，只见一只巡山小妖慌张来报：“大王，那个毛脸行者又来喊门!下战书！”
“这厮来得正好！”熊精纵身操起□□，冲出洞去。
他只觉内心有股正气，与大圣的打斗也更加激烈，寒光呼啸、飞沙走石，只斗得难舍难分。
熊精道：“你这辣手猢狲，竟杀了观音院高僧！我今天要替天行道！”
大圣呵呵一笑：“贼喊抓贼，你这没壳的龟孙，若不把袈裟还来，你就和和尚一样下场！”
大汉听后，对陈尧多了几分信任，这无尾猴倒没有说假话。
两人你来我往，还是不分胜负，大汉喊了声：“明日再战！”就化作清风，躲回洞府中。
大圣唾了口唾沫，明儿个要你好看，收兵回程。
陈尧这头，被小妖安排在偏僻角落做杂活。因是初来小妖，又长得奇怪，很不受待见。
“新来的，你把茅厕打扫一下！”
“没毛的，管事让你去前庭收拾枯叶荒草。”
“无尾那个……”
才刚坐下，就又听到小妖在吩咐自己去跑腿，打扫也就算了，只是称呼刺耳，陈尧暗自握拳，又撑起笑容：“诶，这就来。”
夜半人静，除了前庭小妖看守，众妖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月光如水，清风拂过，夹带着幽怨的呓语。
熊精道行高深，本就是闭目养神，呓语入耳，眉间一跳，直接跃起。
寻声而去，发现花园中，有一猴子，抱着尾巴痴痴念着什么。
凝神细听，居然在为他死去的尾巴祷祝。熊精虽然能够理解，却觉得这只猴子行为异常，恐怕是打击太大，有些疯癫，挥手将他赶到离卧室更远的地方去。
熊精回房，已经把人赶走，可是耳边却仍然有细碎的呓语，只觉浮躁难安，无法存神炼气。
而屋外，陈尧为了让洗脑魔音能够有更持久的效果，又悄悄来到了熊精屋外，敛息趴在窗台底下，掐低了声线，和他讲了一晚上的话，先是哀怨的哭诉，后实在没话了，开始讲起故事。
因陈尧跟脚特殊，他的气息不易被人察觉，谁会去找一块石头麻烦呢。
所以，虽然熊精觉得蹊跷，夜起好几次，都没有发现端倪。
第二天，他只觉脑袋发胀，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脑中不断回响，整头熊萎靡了下去。
而陈尧则脸上挂上了明显的黑眼圈，打着哈欠，浑身写满了通宵的疲惫。
经过昨天一天的刻意交好，小妖们对陈尧的戒备已经少了很多。因此，当陈尧提出要去前庭，给大王端茶水时，其他小妖也乐得轻松。
前庭，陈尧看着熊精明显更黑的脸庞，心中暗喜，果然，即使是妖怪也没有办法躲过熬夜的摧残。
他殷勤地给熊精斟茶，关切地问道：“大王，我看您气色不对，是洞府中太过憋闷了吗？”说完，折身就把洞府大门打开。
“您是我们报仇的唯一希望，可千万不能倒下！”陈尧态度诚恳，兜头一拜。
熊精搓着脸庞，只觉得事情有些超出寻常，只是混沌的脑袋有些迟钝。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妖将门重新关上。
正想说些什么，就被陈尧打断：“我曾和人类学了些按摩的技法，我帮大王松快松快吧！”
不等熊精反应，陈尧就起身捏上他的肩膀，力气适中，穴位精准，竟有说不出的舒坦，感觉自己熬了整夜的疲乏都消了不少。
陈尧继续给熊精按捏着，渐渐挪到了要害处，他手下用力，却发现皮下肌肉紧绷，根本不像是放松的状态，霎时松手，躲过一枪。
“你果然是细作！”熊精现了本相，五六米高的大熊人立而起，熊掌挥过，杀意锐利。
“我原本并未怀疑你，只是你刚刚开门，是在放孙猴子进来吧！”熊精嗡声道，声音浑厚如低雷。
见陈尧脱身不及，角落一只飞蝇突然化身，一棍挡住了枪头，正是一身棉布直裰的大圣！
洞中狭窄，大圣要护着陈尧，兵器交锋间竟渐渐落了下风。
陈尧心急如焚，熊精体量巨大，大圣可能会吃亏！突然灵光一闪，飞身喊道：“大圣让开！”
大圣依言闪开，眼看着陈尧撞向熊精，魁梧强壮的熊罴被一把撞倒，陈尧再次化形，一座不到十米高的小山将洞府撞塌，死死压在熊精身上。洞中小妖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陈尧猖狂大笑：“我都差点忘了这一身本领！”
大圣擎着金箍棒走近，笑道：“你这没壳的好龟孙，终于还是落我手里了，袈裟何处！”
熊精本想嘴硬，却看到他眼中忽现凶光，连忙供出袈裟所在。
袈裟到手，大圣意欲迎头棒打，却被陈尧喊住。
大圣不解：“恐耽误时间，你不是要千年熊骨，这上好的熊骨架，岂不妙哉。”
陈尧有些不忍，并非害怕伤人性命，只是这熊精虽偷袈裟，却无残杀心性，就这么打杀，总觉得不好。
于是，陈尧对着自己身下的熊精说道：“我要你一块熊骨，便不杀你，你自己挑地方。”
熊精本觉万事皆休，没想到“柳暗花明”，他还在犹豫，可大圣却等不及了。
他连忙道：“熊鞭！我给你熊鞭！”
陈尧、大圣：！！！
他自己解释道：“我已清修数百年，早就脱离欲海。”言下之意，熊精暂时不需要这家伙什，其他地方少了骨头，面子上不免损伤，便做了自己认为的低伤选择。
“我滴个乖乖，俺老孙这辈子，还没有当过劁夫！”大圣将金箍棒化刀，在熊精□□比划，迟迟不愿下手，扭头四处寻找，挑了把妖刀，“别说我不道义，我专门给你挑了最锋利的。”
熊精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唇瓣颤抖不止。
“啊——”大圣手起刀落。
“住手！”
两道声音，前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