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第二百五十七章风雨欲来
西都城
天刚蒙蒙亮, 城门前已排起长龙。
待入城的人们翘首以待,一边跺脚驱散寒意一边不住探,希望城门能快些打开。
城卒伍刚刚换班, 一队快步走下城墙去领今日的饭食,另一队走到女墙边,俯瞰城下,城门前队伍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
远处有数支商队赶来, 牛马拖拽大车, 在雪地中疾行。分大车装满, 车辙相当深,分则是空载, 为的是入城购货,再运往国售卖。
现如今,西都城不只是西原国政治军事中心, 俨然成为北地最繁华的商贸城市。
城内商坊不断扩大,囊括近五分之一的外城和十分之一内城。每日里人来人往,车流穿梭不息。市货的商铺达三百家, 还有数十家新铺待开张, 门前已挂上具有不特『色』的幌子,在风中招展, 格外醒目。
商铺分为两种, 一种专门市大宗货物, 专营大商队之间的买卖,每次交易的货物和钱绢以车计。往来商队成员不少于两百人,加上护卫能达五百甚至千人。
另一种规模较小,商品种类繁, 零散出售,样利润丰厚。例如一家小小的食铺,食和菜肴达十余种,还有从内城流出的各种花样,其中豆腐、豆浆和豆皮最受欢迎。
由于城内不宵禁,商坊日夜不闭,氏族坊、国人坊和庶人坊也少闭坊门。即是冬日寒夜,城内路上也见行人,商坊内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然而热闹仅限于城内。
城门每日按时关闭,临到天明才开启。如果未能在闭门前入城,就只能守在城外吹冷风,听着城内热闹的人,一边挨冻一边抓心挠肺。
论理,如郅地新城,已经是北地最大的贸易货物集散地,各国商队想要市货,大可以前往郅地,无需前来西都城。
分商队不辞辛苦,宁愿走一段路,无非是仰慕西都城繁华,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座废墟上建起的都城是何雄伟,是否真如传中一般闾阎扑地,车水马龙,簇锦团花。
日逐渐升起,驱散最后一缕黑暗。
笼罩日的阴云悄然散去,天空一碧如洗,竟是难的晴日。
只是风变更冷,如刮骨的刀子。身上的皮袄抵不住寒风,众人不不聚在一起,试图削减骤起的寒意。
城传来鼓,众人精一振,侧耳细听。
三鼓过后,城门后响起成串的脚步,紧接着是绳索被拖拽的响,木盘转动的摩擦。
门轴开始转动,吱嘎中,巨大的城门缓慢开启,现出高达五米,能并行三辆战车的城门洞。
门洞处有数张木桌,桌后坐着持笔吏目,专门核登记入城人员。
入城的商队都要领取木牌,在城内期间不遗失,否则无证明身份。
外来的氏族、国人和庶人均要登记,核身份后专门造册,排除国探子和心怀叵测之徒,才被容许入内。
西原国人没有这样的要求。
早在西都城竣工时,郅玄就组织过一波人口普查。任务派下去,细致到以村为单位。统计上来的名册达不到百分百准确,九成以上没有题。
在这信息不畅通的时代称上奇迹,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记录在册的西原国人都能领到一枚金属牌。不于外来商队的木牌,金属牌象征户籍,长期持有,每年勘验。由村老上报县大夫,再由县大夫增删人口,汇总之后送入西都城。
这样的方简单粗暴,有不少漏洞可钻。但以现实情况,没办做到不遗毫。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郅玄容许氏族偶尔钻空子。只要不影响大局,不会追究到底。
出于现实考虑,要维持国内稳定,目前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抽出手来,完成外开拓的初步计划,手中有更可用之人,放出的权利会逐一收回。做过分的,不排除秋后算账养肥再杀。
城门下,吏目们下笔如飞,核身份签木牌,一切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拿好,务必随身携带。城内会查验,不可遗失。”
吏目脚下堆叠木箱,箱盖打开,里面是新制的木牌。全由郅地匠人雕刻,花纹独特,拆开还有暗纹,不到大匠的手艺很难仿造。
这样做看似费心费,却能最大程度保证真实『性』,避免宵小浑水『摸』鱼,减轻城内巡逻甲士的负担。
商队领队拿到木牌,探看一眼,就见吏目用一枚炭笔在布上记录,写下领取木牌人的特征,细致到脸上有疤,唇下有痣,重点标明位置。
“速行。”见商人站着不动,维持秩序的卒伍开口,催促他快些走,给后来者空出位置。
商人连忙收回视线,招呼商队成员跟上,牵着牛马穿过城门,一路向商坊行去。
商队众人初来乍到,不免被城内建筑吸引,顾张望,惊叹不已。
“这般洁净!”
在商队的印象中,大数城池都是土路,冬日长期积雪,旧雪成冰,新雪被踩实,走在上面不小心就会滑到,落到路旁的水沟里。
运气好地话,沟内冻结成冰,仅是摔一跤。运气不好,刚刚有人倾倒污物,沾染一身,厚实的皮袄难洗,只能认倒霉。
这还不是最糟糕。
城内不清雪,春日冰雪融化,雪水在城内流淌,道路变泥泞。融化的水沟弥漫刺鼻难闻的气味,整座城笼罩其中,出入都要捂住鼻子,可见环境恶劣。
历史上,诸侯国迁都的例子不胜枚举,环境不堪居住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郅玄重建西都城前,西原国样面临这题。
一场大火焚毁旧城,新城经过重新规划,道路铺设石板,没有石板就用石子,避开土路的种种题。
水沟加宽深挖,直连城外,形成流通的水网。
下水道也在修建,有陶老大匠坐镇,工程比不上宋代都城,在上古时代实属独一份,远胜陶老故国。
商人们走在街上,积雪早被清理干净,分堆在道路两旁的水沟里,待运出城外。
路旁应是庶人坊,坊墙低矮,坊门不闭。坊内建筑鳞次栉比,夯土屋极少,更是泥砖、石料和木料建筑。屋顶铺的非是稻草,而是一块块『色』彩鲜明的瓦片,在处难一见。
瓦片是郅地工坊出产,原本是灰暗的颜『色』。经过匠人改良,烧制出各种鲜明的『色』彩。
西原国人尚黑,不代表一切都要乌漆墨黑。
这种『色』彩鲜艳的瓦片极受欢迎,国人庶人建房都会用到。
氏族出心裁,在瓦片上精心描绘,组合出精美图案。粟虎首开先河,在家屋顶绘出猛虎图。郅玄看过一次,再不想看第二次。
屋顶趴老虎,亏他能想出来。
好吧,你有人才,你任『性』,趴虎就趴虎,反正就一家,权当看不见。
可惜他想太好。
粟虎开,范绪、栾会人不甘示弱,大手笔改造屋顶。
走进氏族坊,高大宏伟的建筑不鲜见,各家屋顶才是看点,飞禽走兽,鱼虫山川,在氏族坊溜达一回,能将卿大夫家族的图腾认全。
商人们穿过长街,经过庶人坊和半国人坊,望见商坊高大的门廊,顿时心喜,不约而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马蹄从身后奔至,数骑快马擦身而过。
马上骑士不断挥动缰绳,背负防水的兽皮袋,袋中是从羊氏封地搜集的『药』材,一路披星戴月,为的是尽快送达羊夫人手中,给公子鸣熬制服用。
郅玄收到的消息并不完全。
公子鸣不仅是受寒,还被人下了毒,而且毒『性』极烈。若非羊夫人察觉不,下令彻查,当真不会现下毒的竟是他的『乳』母。
『乳』母觉不能活命,在侍人闯门前缢身亡,没留下只字片语,线索就此断绝。
羊夫人雷霆震怒,服侍公子鸣的人全拿下,并从羊氏借兵围住公子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病中的羊皓知此事,强撑着给羊夫人写信,并让羊琦代己拜访范绪和栾会,请他们帮忙上疏郅玄,请君上早日归国。
宦海沉浮数十年,见证两代国君登位,清楚围绕继承人的惨烈争夺,羊皓深知情况凶险,万一他撑不住,国君又不在都城,公子鸣恐『性』命难保。
羊夫人查不出幕后真凶,他却一清二楚。
这是原氏内争夺,按照氏族规矩,粟虎人轻易不会『插』手。要想摆脱困境,必须请国君施压。
为此,他不惜向范绪和栾会低,希望方看在为六卿,早年也曾并肩作战的情分上帮他这忙。
“记住,君上归来前不可信任何人,尤其是原氏宗人!”羊皓靠在榻上,一场大病耗尽精气,让他看上去苍老十岁。
“诺!”
羊琦急匆匆从草原赶回,刚一到家就面临严峻形势。情况万分危急,容不他迟疑,必须遵照羊皓指示行动,才能保住公子鸣,护下羊夫人。
公子鸣中毒一事,羊夫人告知羊皓,后者却封-锁-消息,没有外透『露』,连范绪栾会都不知详情。
不是羊皓故意隐瞒,而是他无相信任何人,除了郅玄。
他必须给外人制造假象,公子鸣平安无恙,因受寒在府内调养。如此才能幕后人投鼠忌器,怀疑-毒-『药』无用,尽可能拖延时间。
“君上快回来了吧?”
羊皓饮下汤『药』,口中已尝不出苦味。
他预感到己大限将至,之所以强撑到今日,为的是能再见郅玄一面。只有见到国君,才能确保羊氏平安,才能保住羊夫人和公子鸣,他才能放心去死。
如果君上需要,他会让己有另一种死。作为撬开原氏的引子,足能让君上记住这份情意,他也算是死其所。
与此时,郅玄已从祥地长,日夜兼程返回国内。
途中,他接到洛弓秘信,信中是新查明的消息,公子鸣中毒,一度垂危。
看到这行字,郅玄目光冰冷。
幕后策划之人或许忘了,公子鸣不仅是继承人的候选者,还是他的血亲。
渣爹忽略不计,有原桃和羊夫人,他就不会容许公子鸣遇害,更不允许这『奸』险小人逍遥外。
待他回到都城之日,就是恶徒命丧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