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日头变得不刺眼，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咔”落下下午最后一场拍摄顺利结束。
导演对刚刚那场打戏表示很满意，招呼演员到他身边一起看刚刚拍的画面，江又烬没着急过去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谢尔南的身影。
章迦走过去说明了情况：“南姐买水去了，本来我要去的但南姐让我在这里守着你，说要是出什么事情她处理不来，所以…”，章迦越说越小声，眼睛观察江又烬的神情，慢吞着把后面的话说完，“南姐自己去了。”
“嗯。”导演那边又唤了他，江又烬走出几步回头问，“去多久了？”
“去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吧，”章迦喉间轻滚动了下，彻底不看江又烬的表情，“…南姐的手机关机了。”
其实章迦也很着急，虽说为了拍戏这地方给封了一小部分但出外头的警戒线附近就有很多便利店按理说十分钟来回够了，可谢尔南迟迟没回来，江又烬在拍戏必须有人在旁守着他又不能去找谢尔南，打电话也打不通最后再打直接冷冰冰说关机了。
闻言江又烬脸色微变，眉头轻皱，看了眼章迦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去到一直催促的导演旁边，他的注意力不在显示器上，偶尔应着导演和其他演员的话，手机放低发了条短信给谢尔南，再要打电话过去时谢尔南打了过来。
“江江，我迷路了。”
谢尔南是个路痴的事情只有江又烬知道，对于陌生的环境谢尔南只要没人引路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脑子里会有一种不正确的认知，认为每条路都长得一样，认为刚刚没有走过这条路。
包括谢尔南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江又烬和谢尔南认识是由小雨介绍的，其实不然，早在江又烬十三岁那年就认识了谢尔南。
江又烬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一双含情眼不再冷漠，望着不远处回忆起十三岁那年的九月份。
十三岁的他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那就是站到舞台上让所有人看见他跳舞。
少年宫的舞蹈教室里十几个学生在跳某男团最近新出的舞蹈。
江又烬浑身给汗水湿透，坐在后面猛灌水，一口气喝掉半瓶，用手背擦掉顺脸下淌的汗，眼睛盯着前面跳舞的人。
当中有接近一半的人想做练习生。
他们都跟他差不多大，看着男孩们动作流畅，柔韧有余，强度适当心里的那股狠劲和不服气又窜了上来。
这股火焰升了一会又颓了下去，他有些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这不是他第一次跟大伙练舞练到一半就退下来，大家虽然明面上没说但他知道他跟他们的差距有多大。
江又烬打小就喜欢跳舞，迫于父母的压力下他是半年前才开始练舞，尽管再多的练习他跟这里从小就跳的人来说相差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是个鸿沟！
但他就是不服气！
勤总能补拙。
江又烬是这么想的。
在这个年纪挫折来得快去的也快，江又烬把水瓶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回到队伍里继续跳。
舞跳完大伙也散了，江又烬站在原地没动，关系好的几个男孩子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江又烬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待人全部走掉后江又烬看着镜中洒满汗水，浑身狼狈的自己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真没用呀江又烬。
江又烬弯身撑着膝盖，看着地板上一点点淌下的汗水逐渐汇成一个疙瘩，时间仿佛静止又好像没有，好像过了很久却仅是短短几秒，江又烬猛地抬起身打开音乐跳了起来。
动作没有任何章法，随心所欲却身心畅爽，舞到一半力道变得强劲如同挥拳击打一般道道砸向空气，闭了许久的眼睛忽然睁开，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愉悦，尽是颓丧和痛苦，强劲的力道变得软棉，音乐高潮部分褪去余下的是临近结尾的舒缓。
江又烬垂下脑袋看着地板，他知道自己基础不扎实，每一个动作的力量不对，因此跳的很吃力，对比他人七八年的经验来说根本没得比。
他知道自己太急于求成了，太着急展现自己了，太急着追赶别人了。
音乐停下后江又烬抬头望向镜子，这时眼角余光发现镜子里照映一个消瘦身影，门口的人发现了江又烬的目光，安静地教室骤然响起鼓掌声。
江又烬愣了下转过身看向门口的人，女孩穿着黑衣白裤的校服，长得很漂亮，清纯干净，眉眼招显温柔，眼睛却生得狭长，水波潋滟，妩媚又温柔，实在是矛盾。
兴许是给看久了，女孩干净的脸庞浮现红晕，眼睛飘忽不敢直视他，下唇紧咬，双手紧抓两侧书包肩带，这副模样倒像给谁欺负了似的，让人心生怜悯。
江又烬认得她，昨天见过一面，记得是学绘画的，只是还不知道名字，据女孩所说昨天是她第一天来这里，那么今天就是第二天了。
“又迷路了？”江又烬拿起搭在包上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略长的头发瞬间乱做一团，眼睛一直看着门口的人。
“嗯。”谢尔南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忽然抬起头看着江又烬，解释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跳舞，我，我东西落在了教室，不记得教室具体位置，然后找着找着听见音乐声就过来看看。”
这是他碰见谢尔南第二次迷路了。
昨天碰见她也是这个时间，江又烬离开教室在去往楼梯的这段路里碰见了谢尔南几次，一开始没太在意，只是觉得这女孩长得真漂亮，直到第三次又看见她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问才知道东西落教室里了迷路找不到自己教室在哪里。
索性江又烬没事干就带她去了教室，本以为不会再见了没想到又见到了。
“没事，是我吸引你过来的。”江又烬头发有些长，前额的头发直接盖住了眼睛但他也没管，用手指把头发随便理了理背起书包关掉电闸走到女孩面前，“走吧，我带你去教室。”
“那个，”女孩攥住江又烬书包肩带的绳子，红着脸笑起来说，“你刚刚跳的是什么舞啊，很厉害。”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江又烬跳舞厉害，少年的心起了波澜，颓唐下坠的心猛地升起烟火，“啪”地一声五彩缤纷。
女孩眼眸若星，一脸诚恳不像说假话，江又烬给看得不好意思，偏开头低声说：“谢谢。”
他本来想说她觉得厉害是因为没有看见其他人跳的，矛盾的是他想让女孩认为他就是厉害的人。
那一天夕阳盈满半边天，云朵混着金光布满天穹。江又烬带着女孩走了一遍她所在的教室，并告诉她该如何去记，再把她送到门口自己走到女孩教室等她找过来，不过后来江又烬挺后悔的，如果那天他没有带她认路说不定女孩还会误打误撞走进舞蹈教室。
后知后觉他才发现自己搞混了，女孩虽然路痴加上刚来不认路但并不是脑子蠢，那一天她早已认清路可以自己找到教室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又烬说不清是刻意还是什么，他会不自觉的走到绘画教室看一眼女孩，脑海里不断响起那日跟女孩在门口分别时女孩回头冲他笑着说：“我没骗你，要相信自己，你是真的很厉害，你比其他人都厉害。”
找到谢尔南时她正蹲在一棵树底下拿着根扁木在地上不知道画什么，一只脚脚尖踩着雪糕包装袋，略一想就知道她手里的扁木从哪来的了。
夕阳与天际衔接，火烧云铺满天空，光辉洒落大地一切都是那么梦幻与瑰丽。树底下画画的谢尔南是那么朦胧又那么真实。
买完水转个头的功夫谢尔南瞅见一小女孩手里拿着根冰糖葫芦，嘴一馋问了个路，买完冰糖葫芦才发现自己压根找不到路了。
这片是个在开发的老城区，谢尔南买冰糖葫芦这地方还没开发，弯绕复杂的巷子让她头疼，正要打电话给章迦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问路人根本就没人知道有剧组在这里拍戏。
绕了会儿硬是给她绕回了卖冰糖葫芦的店家，红着脸借了根数据线充电才打了电话给江又烬，她本想让章迦过来找她或者让章迦指路她自己走回去，但江又烬硬是要亲自过来接她，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唉，都是嘴馋的报应。”谢尔南画的脚麻了，她在这里等了快二十分钟了也没等到人，把棍子塞回脚边踩着的包装袋里，拿出放在怀里的三根冰糖葫芦唉声叹气，“江江怎么还不来啊？”
“我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放在谢尔南的头上，不看脸谢尔南都知道这人是谁，眉梢一喜，抬头望着遮住她身子的人，眼睛弯起一点忽而停止，她抱怨般地说：“你好慢哦，我脚都麻了。”
“那真的很抱歉，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江又烬边说边把人抱了起来。
谢尔南及时抬高手臂才没让手上的冰糖葫芦掉落在地，对江又烬的臂力惊讶了下，空出的手环住江又烬的脖子，拿着冰糖葫芦的手搭在江又烬的肩膀上，双腿勾住他的腰部。
“你这是道歉的模样吗？”谢尔南看着他仅漏出的眼睛，那双含情眼里可不像是道歉的意思。
江又烬笑了笑，隔着口罩碰了下谢尔南的鼻子：“那你这是对出来找你的‘恩人’的态度吗？”
谢尔南脸一红，有些窘态，倏尔态度转变挑了下眉，手指虚虚地抵在江又烬的胸膛前，眼睛微抬，笑道：“我这般不知恩图报还倒打一耙的人你还这么抱着我不太好吧？那你放我下来啊，江、大、恩、人。”
“话不能这么说。”在说话的空隙里江又烬错开脸保持着一丝距离在谢尔南耳边挑达开口，“倒打一耙的人是你，不知恩的也是你，但图报的人是我，我可没说不要‘报’啊，你不能否了我的是不是啊？南南。”
那声“南南”听得谢尔南耳朵痒痒的，刚退下去的潮红又涨了上来，在这方面的话术她是真的比不了江又烬，因为她脸皮没那么厚，谢尔南干脆装没听见，“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江又烬腾出一只手拉下口罩，看着谢尔南的眼睛好像陷入了柔情沼泽，“这画面很美，我们接个吻吧。”
这吻很温柔。
很像夕阳柔和的光线，一如当年江又烬每天下午等在少年宫门口远远望着谢尔南一样，心里的期待和紧张还有那不为人知的悸动都给夕阳和云朵掩藏住。
“你说。”江又烬用头蹭着谢尔南的头，似呢喃般的低声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谢尔南抓紧手中快松掉的冰糖葫芦。
“南南。”江又烬笑了笑，挨着谢尔南的嘴角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你怎么没继续迷路了呢？险些我就找不到理由接近你了。”
临走前江又烬看见了谢尔南蹲在地上画的画，画的是他的q版图，头上套着一个狗狗头套，旁边写着：江又烬，你好慢啊！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字体很小补充了一句话：狗都比你快。
江又烬打了下谢尔南的屁股，笑得很不和善：“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