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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须知变化方为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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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凝瞥见有人过来,心中蓦地一惊。又见来人是清回,舒了口气。

    此间其实已无话可再说了。她抹干眼泪,刚想离开此处,同清回做些解释。可还未待她动作,竟见清回睁大双眸,眼中含雾,后退了两下,转身跑走了。

    呼唤卡在嘴边,月凝心中惊讶,然后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身边之人。

    傅子皋正紧紧盯着清回离去的方向,眼中似有挣扎。想来若不是身在韦府,怕传出闲话有损清回清誉,如今便已追出去了。

    月凝一颗心缓缓地下坠,无望之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来的更清晰。

    如今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可怎会如此?又为何会这样?

    想到这儿,月凝也不再去看傅子皋,自顾转过身,缓步离去了。

    *

    回府的马车上,桂儿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姑娘。

    清回正双臂抱膝,将脸深深地埋在膝头上。

    月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之任之”时,那样淡定从容,根本不似说谎。与轻棪隔着屏风相看,已意会轻棪之意那日,距今也才不过十余天。

    可如今是怎么回事……孤男寡女共处幽静之地,月凝哭着叫他子皋哥哥,任谁看,都会觉得别有一般情意。

    放粥那日,月凝上前同傅子皋闲聊,模样何等坦荡。自己真的以为她们只是普通旧相识一场……

    可这又怎能怪月凝没同自己透露过?自己这一番心思,又何曾讲与月凝听了?

    清回觉得头都大了,满脑子胡思乱想。一头是好友,一头是……已几乎与自己互诉情意的儿郎。

    闺中小友共同钟情一人的戏码怎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怎却像话本子里一样胡扯?!

    活本子里头是怎么做的来着……

    女方大胆奔放,是夜就入了男方的房,与他互诉衷肠……

    清回摇了摇头。互诉衷肠是可行,可大晚上的去男方家找他,大大的于理不合啊……就算不是晚上,亦是不合常理,轻慢了自己!

    不过话本子中的态度却是为她认可。与其胡思乱想费尽神思,不如把人找出来,当面把话说清!

    去找月凝……她祖母又刚刚故去,去找傅子皋呢?她心中有气,十分迁怒于他!

    清回叹了口气,懊恼地抬起头来。

    身旁递来了一块绣帕。清回转过头去,桂儿正满面担忧地看着她。

    “姑娘,快擦擦泪吧,省的回府后又被主君给看出来……”

    *

    韦府后院儿中。到了晚上,乌黑的天儿映着府中的白幡,徒生一股幽森之感。

    月凝漫无目的地在府中闲走着,仿若失了灵魂。

    她八岁那年,就认识傅子皋了。当时祖父刚刚致仕,回到应天府养老,傅子皋的父亲也恰在此地为官。

    那日,其父携他来家中拜访,尚且年幼,她便也一块儿居于席上。

    祖父见傅子皋玉雪聪明,出言考问了几句。惊于他小小年纪应对之流利,见识之不凡,不禁感慨了句:“此儿他日功业必将远盛于我。”

    这一句话,被她记了这许多年。好似就是这日之后,她便倾心于此人。

    之后傅子皋父亲去外地为官,留下他在应天府书院继续读书。其间几度来韦府探望祖父,她都激动异常。

    祖父感觉到了小孙女的心意,曾出言试探过傅子皋。哪知他全无此间想法,只道年纪尚轻,还未想过成亲之事。

    再之后,祖父故去了。傅子皋便也只在年节登府,来探望她祖母。

    去年元旦之时,她情难自抑,终于在傅子皋面前,亲口吐露了情意。

    谁知他满面正色,道了句:“学业繁重,无暇此事。”

    她满眼落寞,深受情伤,是以在清回家的那次闲谈,才作无欲无求状。

    今日是祖母祭礼,傅子皋来府悼念。她心中深知,若此刻不再尝试一把,今后不会再有机会。于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约上他偏院小叙。

    傅子皋依旧坚定摇头,可这次没说自己无成亲之意。依旧推拒,理由却成了:“我一直将你当做妹妹。”

    她好似感觉出傅子皋此番有些不同了,可具体是什么又一时探不明。

    直到看见了清回……

    *

    连着经历了韦府人故、落下大雨、清回相看与韦府丧礼四事后,几经耽搁的崔先生课堂终于重新开课,来的姑娘却只剩了三人。

    月凝因着祖母故去,心中悲痛,不来念书也是情理之中……可清回免不了暗自想着,会否是因为那日之事。

    “你怎么啦?”灵忆伸出手在清回眼前晃了晃。

    清回露出个笑,“没怎么啦。”

    亦婉粉面含羞,一字一顿地开口:“我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来年开春的正月十八。”

    亦婉选中了前些日子来提亲的陈家儿郎,书香世家,也已中了举人。却不想婚期竟这样快,转瞬就到了眼前。

    亦婉看出了二人的疑惑,“他家祖父近日来身子不大好,怕人一旦故去,便又要守孝一年,耽误了婚期。”

    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些仓促。

    “你呢,准备何时与你珩哥哥成亲呀?”亦婉转去笑着问灵忆。

    灵忆俏脸飞红,“我不知,我还想多在家陪伴父亲些时日。”

    亦婉点了点头,敛了眉睫,“我不论早嫁晚嫁,都没法承欢膝下。”

    此话一落,清回与灵忆都有些难过。亦婉父母健在,却常常与他们两地分隔,久久不得一见。清回与灵忆虽受尽父亲宠爱,却又都小小年纪便已丧母。实是各有各的难处。

    感到气氛有些沉闷,亦婉意识到是自己一番自怜身世的话勾起了另二人的伤心事,连忙转换了个话题:“后日我要去白云寺进香,你们陪我一道去吧?”

    “白云寺?”清回乃外地人,并不知这个寺庙。

    “是该去进进香了,此庙求姻缘很灵验的呐。”灵忆给清回解释。

    清回点点头,开起了玩笑,“你二人都各有好姻缘了,还去求什么呢?”

    亦婉一笑,“也是,如今就差你和月凝名花尚未有主了,合该你二人去呢。”

    清回一愣,压下心中的纷杂心绪,后又状似羞恼地低下头去。

    亦婉似是察觉出什么,疑惑的望了眼灵忆。见灵忆似乎半分未觉察,便也没做考量。

    “过些时日我便要在家待嫁,不能出府了。”亦婉突然说道。

    清回与灵忆皆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握住亦婉的手。

    四个姑娘的学堂,不过数月光景,便就要散了么。相聚再离别,似乎,这才是人生常态。

    *

    尚是初冬,屋中还未烧起地龙。清寒虽不入骨,却也使人手脚发凉。

    清回与桂儿窝在无烟青碳火炉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该主动去与月凝将话说开的。”清回突然道了句。

    相识这些时日,月凝体贴善良,一直像个姐姐般照顾她。在宋府那日,还为自己分担危急。那日之事已过去几天,二人还未谈过话。虽说有月凝没来府中之故,自己何尝不是有意回避。

    人生变数太多,如若一任岁月蹉跎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失了将话讲开之机。

    “那傅公子那头呢?”桂儿问她。

    清回搓了搓凉津津的手,半晌没说话。

    这几日她没叫善元去过应天府书院,本动过念头给傅子皋的香囊亦没送出。灵忆悄悄与她说过,傅子皋想寻机见她一次,也被清回给拒了。

    其实不论傅子皋解释与否,清回还是相信他的心意的。只不过二人之间牵扯进了月凝……如今表面上的不原谅,不过是对傅子皋的迁怒罢了……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实在不知此时该如何面对他。

    却不能再拖下去了。对月凝是,对傅子皋亦然。

    “等与月凝将话说开,便找个机会去寻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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