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两人眼观鼻，鼻观嘴，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竟是无人敢先开口。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凌云不禁轻叹一下口气，缓缓把识海中的思绪一丝丝捋清。
常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这一切都是不惑安排好的，那它自然不会漏掉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节点，而这节点显然不在凌峰手中，杏眸微动间一缕念力直达天书。
“关键之处，可是在这个字身上？”
“主人真聪明。”
软糯糯的小姑娘夸起人来如同一勺灵蜜般直达心田，但是转念一想，这家伙弱的一天只能沟通一次却还把机会浪费在了无用的夸奖之上凌云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下次直接说重点，不然……”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身上的衣服是天书所化，而她的储物戒指早已经在风火巽雷之中被尽数损毁，里面见得见不得人的东西全都随着储物戒指化成了灰烬，如今她却已是名副其实的身无长物：“不然你累坏了怎么办？”
幻化成宫装的天书往里一收，两条广袖像是真正的两只胳膊一样，紧贴着主人狠狠的蹭了下，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欢喜。
凌云死死按住心底的情绪，这才没有一把扯下天书揍个十顿八顿再扔到天涯海角。深吸一口气后，她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文字身上。
这个字，音同祭，意为，祭祀，献祭，交换，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凌云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始终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问题出在何处呢？
记忆中的大巫一言未发，仅心念微动便调动起了天地之间的规则之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乎如神灵再世一般，所以要想激活文字蕴含的规则之力未必需要真正的读出来，关键的点在于理解和认知。
就算它是世间第一种文字也罢，是神文也好，但只要是文字便同这世间所有的文字一样，先是写而后读，诵其百遍知其意后，便可用。
心念一动，丹田内的混沌之气随即凝丝成线绕与凌云双指之上，手为笔，混沌之气为墨，天地为纸，连点成线，线勾勒出笔画，笔画又组成字，一切顺理成章没有遇到丝毫阻拦，似乎合该如此一样。
一笔又一笔，一遍又一遍，凌云状若疯魔般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天地之间仿佛尽归苍茫，眼中心中皆只余笔下越来越亮的字。
“此子，真乃天才中的天才，”凌峰暗暗在心中赞道，随即心念一动，家族至宝太一东仪扇应声而出，似是灵禽羽毛造就的扇子在空中微微一抖竟发出了不绝于耳的“叮叮”声，待到声音停下之时竟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扇柄。
与此同时，一百八十枚羽毛分化而成的阵签悄无声息的没入了重重大阵之中，阵阵相套却又彼此首尾相连，七重阵法叠加之下竟是生门即是死门，死门亦是死门，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下让人毫无下手之地。
点点波光闪过之后阵法的痕迹随即消失，但是阵内阵外却已是两个世界，凌峰轻抚胡须颇感自豪。自家的天骄太过耀眼，还未长成之前自然要好好护着。
心念一动，扇柄随即没入丹田，整个山海界中能布出七重变阵的修士屈指可数，如今这唯一的生门又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方可算是万无一失了。
视线一转复又落在凌云身上，这一看竟是再也无法移开。
落笔的手不知何时越来越慢，隐约之间竟是和半空中不停游动的文字频率暗合，而她的一呼一吸竟也像是蕴含着某种规律一样充满着难以言喻的韵律。
凌峰不由凝神细看，看着看着便发觉了其中的异常，文字竟像是活物一样在腾挪流转之间明明暗暗，而这明暗的频率却正是凌云呼吸的频率，反之，她手下落笔的韵律竟也暗合着文字流转的韵律。
一人一字似是一体，却又非一体，看似分开，却又像阴阳两道般契合无比。凡人常言，字如其人，如今却是人如其字的最好写照。
想来也是，执笔之人心中所思所想，可以瞒得了亲朋，可以掩得住好友，却永远也骗不过自己。
“咔嚓～”一声脆响，似是破壳的鸡蛋般，凌峰因家族所累停留在元婴中期近百年的瓶颈竟是突然碎了，霎时间周围的灵气像是赶庙会一样蜂拥而来，迫不及待的想要钻进他的丹田之中。然而他却大手一挥把灵气散了个干干净净，并极力压制住了进阶的欲望。
概因此时的凌云身形飘渺，恍惚之间竟像是要和字融为一体一样。
突然，她红唇微启，“彑（ji)”。
轻飘飘的话音落在地上，竟像是惊动了沉睡已久的远古巨神般使得整个山海界都微微震了一下。
霎那之间，无数神魂从各个门派的后山，秘境飞出，顺着因果的方向一路寻来。
神魂离体乃是化神真君才能做到的事，但是能在须臾之间跨越数万里之遥的却只能是登仙散人和羽化居士。
异象刚出凌峰便已知晓后果，这样大的动静怕是瞒不住那些隐士不出的老怪物们，但此时的凌云身形愈发飘渺，几乎要消失在天地之中，显然是已到了关键时刻。
他虽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大家族培养出的底蕴却让他一眼看出，凌云是碰到了天大的机缘。
此时若是打断她无异于功亏一篑，且她如今已是半只脚迈进凌家的天骄，这让凌峰如何舍得？
电光石火间却是心下一横，本就因精血损失过多而元气大伤的他，竟是打算再逼出数枚精血，拼了半条性命也要将这番因果遮掩。
就在这时，却见凌云身上的宫装微微一抖，金色的暗纹尽数从白底上浮出，眨眼之间便凝成了一把金色的小刀。
没有片刻犹豫，金刀如同被人握在手心般手起刀落，将凌云周围上蹿下跳只为攀上她脚踝的因果尽数斩断。
做完这一切，金色的小刀复又分散成线，安安静静的印在了月白色的宫装之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一番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无数流星赶月而来的神魂还未行至半路就已失去了方向，游离出体的神魂当下便去了十之七八，剩下那三成见没了热闹便也去了十之四五，惟有那喜欢刨根究底之人在附近搜寻了许久。
然而因果早已被天书断的干干净净，是以他们这番努力自然得不到任何结果，不久之后山海界终于重归平静。
对此毫不知情的凌峰却是半点也不敢放松，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从家族调人之时，漂浮在空中的文字突然微微一晃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凌云也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外界发生的一切她虽不知，但是天书却已经把双鱼玉佩放出来了，所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现在都已经知道了，比如天书的器灵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性格却跟温柔沾不上半点边，被关起来的凌昱和凌皎不知说了什么惹到了它，便被它关起来狠狠虐了一番。
“主人，我好想你呀，呜呜……她念的我头好疼，你一定要好好惩…”
“凌皎，你莫不是还没看清现实吗？跟见异思迁之辈……”
两道声音说到一半便同时戛然而止，两条鱼又双叒叕遭遇了什么可想而知，凌云忍不住眉梢一挑，天书的器灵声音是又软又糯，就像个软萌萌的小姑娘一样惹人怜爱，完全看不出其内心居然潜藏着如此之强的报复心理。
但是鉴于它刚刚才立了大功，断掉了无数因果才使得那些隐士不出的老怪物们无法寻到这里，于是凌云屈指一弹若无其事掸去了心头的一丝不忍。
视线一转，落在了仍旧神色紧绷如临大敌的凌峰身上，不管原因为何，他确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安危暂停了进阶，突破的瓶颈犹如罡风里的腾蛇一般滑不溜秋，若非一击必中错过时机之后再想抓到就难了，这番维护之情怕是连真正的祖孙也没几人能做得到：“让祖父费心了，此番，已是无事了，”话音刚落，她便深深一揖。
被紧握在手心的太一东仪扇柄陡然一松，凌峰的面上也终是雨后天晴，伸手虚虚一扶：“云儿机缘逆天是好事，祖父开心还来不及，又哪里来的费心？怕是还要日夜盼着这样的费心多来几次才好呢。”
凌云却坚持行完了礼才起身，见他周身灵气弥漫已是到了再难压制进阶之时，便微微一笑道：“祖父且先突破吧，字，我已是学会了。”
凌峰面上不显心底却是巨震，就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蕴含规则的文字竟是被她一个练气学会了。片刻之后，狂喜似是火山爆发般不受控制的从他心底喷涌而出：“哈哈哈………甚好，甚好，”说完竟是身形一晃，径直去突破元婴后期去了。
修士突破向来非灵气满了便可水到渠成之事，而是需要辅以阅历，以及自身对所求之道的理解方可步入下一境界，正因如此，凌峰才会受于家族所累在元婴中期困了百年之久。
小境界的突破尚且如此，大境界的突破更是可想而知。山海界内因找不到突破的契机而眼睁睁的看着寿元耗尽之人不知凡几，凌云就是其中之一，上一世她足足在化神圆满耗费了八百年之久，直到最后孤注一掷引动雷劫方才脱身。
要知道化神后期的修士寿元可达2500载，她却只活了九百多年就已寿元无几了，这其中自然有诡异气运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因为修仙界内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面对身死道消之局，哪怕侥幸不死也会重伤，而一旦重伤便有碍寿元，长此以往之下就造成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局面。
即灵石和身家还在，寿元没了。
这可不是玩笑话，从表面上看修士的寿元只要突破便可一直增加，看似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其实却恰恰相反，就比如她自己……
虽一路跌跌撞撞但极其坚强的修到了化神后期，但实际上却是每次突破都堪堪踩在了寿元将尽的点上，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好在这一世才刚刚开始，她如今不过年方二八寿元却已达到一百五十载，唔，应该是够败了，凌云细细想了一番，觉得这把应该稳了。
她这厢盘算的认真，那厢的凌峰却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甫一突破到元婴后期便急匆匆的收了功，竟是连稳固境界都顾不上了。
“云儿，祖父已经准备好了，且开始吧。”
嘴角微抽了几下，凌云的心里不由得升起阵阵无语。
突破到元婴后期之后他面上的死气一扫而空，就连脸上的沟沟壑壑也像是被熨斗熨平了一样，但观其周身灵气盎然无法遮掩，面上更是血气上涌红晕四现，哪怕是修仙小白也能看出他刚刚突破境界的不稳之像，他却倒好，竟像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总不会家里连一个拎得出门的后辈都没了吧？
思绪一转，一个不大好的猜测油然而生，她此番，莫不是上了贼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