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姐
【第四章】
素不相识的亲姐弟第一次碰面，按道理说，场景是一度尴尬的没错。
但一上来就以单方面的拳脚相待的，想必这是第一次。
这是千椷第一次与千奕相识的场景。
也是他日后回想起誓死要刻在脑海中的一段记忆。
头顶上的吊灯晃得人眼睛有些刺眼，旁边的箱子的外壳上多了一到大裂缝，属于已经报废的程度，里面有些东西七零八落的散在地板上。
千椷虽然刚才没有看清楚千奕的面容，但也确实感受到那一脚来自千奕。
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底。
是那个娇纵的姐姐，千奕。
没想到第一次的见面方式居然会以这种形式。
千椷躺在地上，衣服有些松散了，露出一小节截清瘦的腰肢，他的腰背刚才被撞的有些疼。
可是他没有力气去动，甚至没有力气起来。
千奕双手环胸站在上面看着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千椷，眉头蹙得老高。
男孩因为瘦的原因脸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特别是下颚线，还没发育完全，就已经呈现出优美的曲线了，不难看出他长得不丑。
就是那双眼睛，听说桃花眼的男孩子长得很漂亮。
千奕刚一对上他的眼神，就很反感他那双死气沉沉充满阴郁气息的眼睛。
毫无生气，看着就不讨人喜欢，也就那张脸能看。
“喂，打算在我家地板上躺尸吗？”
不论怎么说，千奕对家里的不速之客终归是反感。
千奕快速走下楼梯，来到千椷跟前，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千椷。
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上昨晚瓷片扎过的伤口，因为动作幅度的撕扯又重新裂开，鲜红血液顺着白皙娇嫩的手腕，最后凝聚在指尖上大颗地滑落在地板上，如同艳丽绽放的罂粟般。
“死了吗？说话！“
美丽而狠毒。
这是千椷看到千奕脸时的第一印象。
事实上，千奕本身并不是那种长得明艳的人，还处于发育期的她是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皮囊，可爱的小圆脸表情是严肃的，薄嘴唇此刻抿成一道直线，软软的脸颊肉也跟着轻微地凸显，看上去让人想狠狠地捏一把。
千椷想，为什么世界上，还有性格与长相能严重不符合的人。
那双暴戾而狠毒的眼睛，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丝毫不会怀疑千奕会冲上来给他两刀。
这个姐姐，威慑力以后肯定无疑是很强的。
“还不起来！弄脏我家地毯了。”
在千奕最后的耐心快用完，即将爆发前，千椷就起了身，似乎要预料到她接下来要干什么般。
没有与她计较些什么，自顾自地捡起周边零乱的衣物，一件又一件的叠好，重新放回了被摔得面目全非的行李箱中。
千奕的脚边刚好有本书，清一色的衣物中唯一的一本书。
书看上去有些年代了，是很久之前印刷的，书体整本都泛着陈旧的黄色，还有几页甚至卷起来了。
“喜欢看《洛丽塔》啊？”
她没有穿拖鞋，在千椷准备捡起那本书的时候，抬脚傲慢地就踩在了书的封面上。
千椷的手愣在控制。
随后，她缓缓蹲下身，盯着千椷的眼睛问道。
“听说这是本讲不伦之恋的疯子书。”
兰草清香萦绕在鼻尖，使千椷的神志刹那间有些恍惚。
“你看得懂吗？”
千奕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孩来了一点兴趣，蹲在一旁，歪着头绕有兴致地想要欣赏他接下来的窘态。
千椷身形一顿，轻声地嗤笑了一声，随后放下了刚伸在半空中的手。
“看得懂哦。”
千椷抬起头仰望着眼前的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碎发下被遮掩的那双漂亮而阴郁的眼睛，竟然有些细微的亮光。
像是大雾褪去后的第一抹阳光。
他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
“哈？”
“我看得懂，姐姐。”
千奕的瞳孔猛然放大，表情顿时阴沉下来，整个表情变换过程就一秒的时间。
“你刚才——叫我什么？”
光滑额头上已然有青筋在明显的跳动，这是暴怒的征兆。
虽然从表面上看，是带着惊讶而不可置信的。
“啪！”
左边的脸颊就措不及防的响当当地挨了一个疼痛的巴掌。
那巴掌似乎用了千奕很大的力气，打得千椷耳边嗡鸣一片，余痛不止。
整边脸颊又麻又痛，带着鲜红而粘稠的血液。
不是他的。
他平静地用手一抹，慢慢昀开，那些浓稠的血液在精致的脸上倒有些触目惊心的病态美感。
“啊！小姐！你——”
听到巨大的动静之后的女佣急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就看到了眼前的这样奇怪的一幕，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女佣的大脑一片空白，环顾了四周的一片狼藉，再看了看地上的千椷，腿一迈就跑去大门外面喊人了。
“哈”
千奕凝视着自己不断往外冒血的手掌，有些失神。
“真是世界上荒唐的事情，居然还存在个叫我姐姐的东西。”
“哪来的野种上来就叫别人姐姐？”
血还在滋滋不断地冒出来，宛如一条河流缓缓流淌着，雪白的裙子已经染了一大片鲜红，甚至还滴了一些在千椷的裤子上。
千奕的脸色差到极致。
“小姐！”
容姨在外听完女佣的讲述之后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了这足针锋相对的场景。
是千奕单方面地针锋相对。
只见千椷趴在地上，衣物零乱，旁边的箱子裂了一条大缝隙。
还有血迹在他脸上。
正常人用脚想都知道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
容姨知道千奕的起床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让千椷在楼道就刚好碰上了。
要是她有预知，她刚才就是说什么也要陪千椷一起进来的。
她一进来，千奕就立刻冷锐的看她。
“你最近胆子还挺大，我叫你多少次了，还要我去请你吗？”
“我——”
容姨看着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的千奕，浑身战栗着不敢说话。
千奕踩过地上的衣物，一步一步地逼近着她。
她逼近一步，容姨就后退一步。
“还有地上那个野种，怎么回事？”
“小奕。”
千诚忠浑厚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客厅中沉重的气氛，同时也将千奕到达极点，即将爆发的情绪给压抑了下去。
千奕瞳孔缩了一下，这才将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容姨像是看到了救星，心中暗舒了一口气。
“小奕，不要胡闹。”
千诚忠努力平复自己的思绪，对着阴沉着脸千奕极力地劝说道：“来，爸爸回来了，到爸爸这来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但千奕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紧握住了那只正在流血的手，站着一动不动。
“快过来，我的小公主。”
女人此时也跟着进来了，察觉到客厅中紧张的气氛，又看到地上的千椷。
她的整张脸顿时毫无血色。
“小椷！”
女人跑上前，心疼的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扶起来。
但在那一瞬间，千奕暴戾的目光朝她刺来。
“哈——”
那道冰寒的，想要将她活剥生吞的目光，让女人反倒没有了动作，即使对方还是个孩子。
但有的孩子天生就是一条毒蛇。
毕竟是千诚忠亲生的，那种浑天而然，独具一格的气魄自然也会遗传。
“什么公主啊，爸爸你可真会给我惊喜。”
千奕抬起头看向千诚忠，只见她眼眶红得不像话。
只要千诚忠不跟她解释什么，下一秒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会直线掉落。
千诚忠看到了她正在流血的手，血弄得手到处都是，有些地方甚至干涸了。
心里一紧，再怎么说也是疼女儿的。
上前急忙牵起千奕的手，也顾不得刚才的事与被弄脏的高定西服。
“让爸爸看看，怎么还弄伤了自己。”
千奕怄气的想要将手抽出来，奈何千诚忠一直紧抓着不放。
千奕便不再挣扎，但接下来，眼泪就开始夺眶而出了。
“你都不在乎我的。”
“你为了他们都不回来和我吃饭了”
见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千诚忠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柔地抚摸着千奕的头发。
疲惫的说道：“你啊，我才刚回来就这副德行。”
说着就把千奕受伤的小手包裹住，凝视着千奕通红的眼睛。
“爸爸不是故意的。”
千诚忠平静地说道。
“不过在这之前，先跟爸爸去上药，嗯？”
“哼——假心假意。”
千奕知道千诚忠的意思，但还是皱着小脸将千诚忠的手用力推开，自顾自的就上楼了。
千诚忠无所谓地笑了笑，习惯了千奕这个态度。
用眼神示意了容姨照顾一下客厅里的母子，就跟着千奕走了。
在他们都上楼之后，千椷看着父女俩刚才上楼的地方，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
刚才进来的时候，千诚忠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对千诚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女人很早就跟他说过。
他对于千诚忠来说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存在。
一个很见不得人的存在。
怕千椷多想，女人在父女俩走后将他小心扶起，眼里充满了愧疚与心疼。
容姨很有眼色的去拿了条湿毛巾给女人。
“陈夫人，帮你家——”
容姨刚要说是你家孩子，但她想起千诚忠跟她说过的话，话到嘴边就改口道：“帮少爷擦擦吧。”
女人接过那条毛巾过后，容姨便出去了，剩余的空间是他们母子的。
女人轻轻擦拭着千椷被打过的脸颊，满怀心疼的问：“疼吗？”
千椷摇了摇头，眼睑低垂，长而卷曲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小椷啊——”
“妈。”
千椷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女人想要说的话。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来的。”
女人不说话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千椷忐忑地低下头，等待着女人接下来的训话。
好久，耳边才想起女人疲惫的叹息声。
她将千椷的脸，掰正过来，直到把那一片血污擦拭干净。
刚才还是条崭新雪白的毛巾被血染成了浅红。
“小椷，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也许多年后你会得知这个秘密，那时的你也能理解妈妈的苦心了。”
女人凄苦的眼神看着他。
“不管你有多讨厌，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博的出路——你必须学会忍让——”
女人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眼泪扑簌簌的全部掉落，不小心溅到他的手心，烫得他有些疼。
他的手指微微往里面卷了一下，不知道从何安慰。
“就当是为了你自己，你必须留下来。”
“小椷——”
“妈，不要哭。”
他抓住女人颤抖的手放进自己的怀中，就像是小时候每当女人落泪时，他都会扑向女人的怀抱，亲吻着她的脸颊安慰她。
“我知道的，我知道妈妈为我好。”
他安抚着她道。
“我的好孩子。”
女人粗糙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他的脸颊。
千椷说着，抬头仰望着楼梯口父女俩刚才消失的地方，眼眸幽深。
“放心吧，妈。”
他那好姐姐，在上楼之前，别人也许是看不见，但他看得很清楚。
小圆脸上明显地扬起了一抹狡猾而阴狠的微笑，杏眼轻蔑一瞥，充斥着对他自不量力的嘲笑。
看来，兔子姐姐不仅蛮横，还狡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