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愉快的初见
【第三章】
雨终于在清晨5点的时候停止。
街道上积水颇多，道路也是，雨水沿着柏油路向下流淌，拐进了一个角落边上乌漆漆的下水道中。
一辆汽车驶过，在积水中驶出了一道荡漾的水辙，泥沙在水中陡然散开。
城市的雨水洗刷掉了些许马路上的尘埃，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雨停了整个城市总是带着一股让人忍受不了的潮湿和霉味。
黑色的宾利轿车在离西城区不远的十字路口正在等红绿灯。
雨刚停，这个时候道路上还没有几个人。
前方几个稀稀疏疏的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拿着公文包，一脸不情愿地在车站等车。
人行道上，戴眼镜的学生拿着英语单词手册，嘴唇在不停的动着。
宾利车上驾驶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红灯不停变化的秒数，手握在方向盘上，表情似乎有些严肃。
而副驾驶上的男孩，则是趴在那边的窗户上，很好奇的盯着窗外的城市的景色，那是一栋很高的写字楼。
兴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楼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不动声色的闪烁着兴奋而艳羡的光芒。
好像是察觉到驾驶位上的男人累了，后坐正在打盹的女人睁开眼睛，动了一下身体，从自己的皮包拿出一瓶水，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往前面递过去。
“诚忠，你喝水。”
但他就像没听到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女人递水的手就那么僵在那。
车内瞬间就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连带着男孩的表情也僵了一下，桃花眼微微转动，余光不停观察着千诚忠的神色。
知道自己说错话后，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手依然伸在那，有些难堪地开口道：“千先生”
千诚忠表情这才略微有些松动，对着副驾驶上的男孩轻声道：“你喝。”
男孩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女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水接了过去。
在千诚忠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打开瓶盖象征性地喝了几口。
男孩是生得极其漂亮的，特别是那双眼睛。
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喝完水还用纸巾擦拭着嘴角边的水渍，俨然像个小贵族般。
就是性子太闷了点。
也太沉稳了。
千诚忠想着。
这样的性格可不太行，不然待会儿见到家里那位，指定是要闹的。
红灯转换成绿灯，车再次启动，窗外的景色连成
在驶入西城区的一刹那，男孩瞳孔中是明确的有着对未来向往的光芒。
千诚忠在熟悉的门牌前面将车停下，在等待着什么。
后座的女人很自觉地下了车。
容姨很早的就在门口等待着，看到眼前突然下来一个不熟悉的女人，容姨跟一众佣人在后也跟着愣住。
这未曾想到的场景。
但她是多么会察言观色，整理好表情就微笑着迎上前去帮忙。
来的女人倒也算脾气好，可以看出对方是个从下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长途的奔波虽然让她眉眼之间疲惫尽显，可她身上书生文静的气质依然不减。
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个伶俐而聪慧的人。
在容姨上前来的时候女人还笑着跟容姨打了声招呼。
这让常年受气的容姨倒有些不自在。
容姨的眼睛担忧地瞥了眼楼上的那扇紧闭的窗户。
这可怎么办哟
怎么会是这样
正当男孩也要跟着一起下车的时候，千诚忠喊住了他。
“千椷，你留一下。”
他回头，便对上了千诚忠深意的眼神。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千诚忠这才开口道：“爸爸之前跟你说过的，姐姐在屋子里，你记住了吗？”
“我知道的，爸爸。”
还没等他说完，千椷就打断了他的话。
对着他扬起一抹很淡的微笑。
下了车后，千椷很自觉地走到后备箱那儿帮女人拿行李，12岁的男孩虽然年龄小，但处于青春期，正是发育旺盛的时期。
千椷虽然瘦，但个子已经比女人要高小半个头了。
女人正在卖力地从后备箱搬着一个鹅黄色的行李箱，额头上因为吃力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那是他的行李箱。
千椷看着不远处下了车，跟容姨说着话的千诚忠，千诚忠没有察觉到什么。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这边的女人。
倒是那个脸色有些不好的容姨，千诚忠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都要往他这里飘忽好几次。
带着不解，惊讶与害怕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但很快就转瞬即逝了。
走上前，拿过女人手上沉重的箱子。
“妈，我来拿。”
女人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充满了爱怜。
“我们小椷真乖，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千椷没有说话，只是将箱子放到刚下雨不久湿漉漉的地板上。
千诚忠在他们搬完行李之后就把车开进了院子的车库中。
千椷仰起头仔细地打量着这栋华丽的房子，一旁的女人笑得很开心，上前来帮他整理衣服。
他对上女人兴奋异常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他能感受到女人粗糙的双手温柔捧住他的脸颊。
“小椷，你再也不用跟着妈妈受苦了。”
“”
看着眼前的女人佝偻而有拘束的神态，千椷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浮现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就像这天气一样。
本就不明朗的天空，无缘无故有多出来几片乌黑色的乌云。
他对女人极致的爱意很反感，他无法对女人明说。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过不了几分钟，又要下雨了。
为了不让眼前的女人淋到雨，千椷想尽早把行李搬完。
他轻轻地拍了拍女人的后背。
“妈，咱们去搬行李。”
意思到自己太矫情，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从的松开他，就跑去后备箱继续搬行李，嘴上却在埋怨道：“这孩子，妈妈跟你亲热一下都不行——”
不用说，下一句一定是“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是啊，到底随了谁呢？
在千椷进门之后，千诚忠跟容姨讲完事情，二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那个有些瘦弱的背影。
容姨的脸白的吓人。
沧桑的脸庞充斥着无比担忧的神色。
哆哆嗦嗦地对千诚忠道：“先生——恐怕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女人蹲在一旁整理在车程中被弄乱的衣服，听到容姨的话，动作一顿，眼神阴霾。
，她很自然的抹去刚才的表情，转过头微笑着对容姨道：“阿姨，你来帮我一下。”
千椷进门后，客厅里并没有人，佣人们全部被容姨叫很快出去帮忙了，华贵的大厅空无一人，只有头顶上的水晶大吊灯发出灿烂而刺眼的光芒。
富丽堂皇的摆设，价值上万的壁画。
无不在暗示他，千家的富有程度。
在千诚忠没到来之前，女人总是在他耳旁念叨着千诚忠多有钱，生意做得多么大，在南州多么有地位。
跟着他就会有好日子过。
甚至还拿出之前千诚忠刊登过的财经杂志给他看。
女人跟他挤在那间破旧的小房子里，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她总会注视着杂志上男人的脸，轻轻抚摸着那张纸，仿佛是个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然后，就会含着笑意，用一种几近病态的爱意眼神深情地看着千椷。
“小椷，等到爸爸来接我们了，就有好日子过了。”
“放心，很快的”
餐厅的厨房里偶尔发出一两声“刺啦”的油花声，是油煎荷包蛋的香味。
双脚踩在客厅柔软的天鹅绒地毯上，他刚脱了鞋子。
这地毯一看就价格不菲，他不敢踩，也不习惯那样踩。
二楼的走廊楼道空无一人。
这一切让他至今都感觉不真实。
相反的，并没有那个千诚忠千方百计的叮嘱他要小心照顾的人。
但他倒是想见见她。
这个素未谋面，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千奕。
是否真如千诚忠在路上跟他所说的那样。
“千椷，到了家要记得跟姐姐多相处，脾气不是很好。”
记得他之前好奇问过千诚忠，他的那个姐姐，千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千诚忠只是有些僵硬地伸出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她叫千奕，娇纵得很。”
说完，就没有再说话，目光中流出些许思念看向窗外的远方。
娇纵得很，表面是嫌弃，但人的眼神是掩藏不掉的。
眼神中却是流露出的放纵，宠溺与无奈。
口头上说说而已。
客厅中空无一人，更别说有人来指引他能到哪里去。
他不想碰这里的东西，女人告诉过他，来了这就要安分点。
“我刚才看了一下，长得真好看，倒也像是个贵公子？”
厨房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说是先生的儿子？”
“啊？先生不是只有千奕小姐一个女儿么，怎么凭空多出来个儿子？”
“哎哟这谁知道，哪个企业家在外头年轻的时候没风流过？”
“这我们可讨论不得——”
有个眼尖的女佣刚把微波炉中的牛奶拿出来，看见透过餐厅的玻璃穿就看见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千椷。
她用手及时止损地戳了旁边的同伴一下，厨房里恢复了安静。
“那个——你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的走廊最后一间房。”
年轻的小女佣兴许是心软了，语气微微心虚，指了指二楼。
“你可以上楼的，需要我帮你把行李提上去吗？”
千椷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了那女佣一眼，全然当作没有听到什么。
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摇头道：“不用了。”
随后，他提起脚边的箱子就往楼上走去。
女佣得到拒绝的回应，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继续回到厨房跟着同伴准备早餐。
千椷有些吃力地搬着箱子上楼，箱子里全是临行前女人给他塞的衣物，女人自己的衣服没有几件，给他买的衣服倒是多得很，更何况这些衣服也不便宜，虽然都是在普通实体店买的。
走的时候他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叠整齐，小心翼翼地全部收纳在这个箱子中。
千诚忠让他把这些东西都扔掉，说自己可以给他买更好的，他拒绝了。
他还记得当时千诚忠的难以置信和嫌弃的神情。
或许是因为奔波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的缘故，他的头有些晕，导致看到的东西有些恍惚。
每上一步楼梯，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糟糕，贫血了。
二楼空荡的走廊的脚步声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越是上去，眼前有不同的幻影在交叠着。
有个模糊的人影飞速飘过，但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倒退回来停留在他的眼前。
他努力想要去抓住旁边的红木扶手休息一会儿。
眼前的人影动了，开始朝他走来。
是个穿着白色花边睡衣的女孩，裙摆随着步伐轻扬地摆动着，似乎是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一股湿润而清淡的兰草清香。
她逐渐靠近他，连带着他也沾染了些湿热的水汽。
他迷糊中好像对她笑了一下，视线中她的五官很模糊。
两人隔着几道楼梯对望了。
接下来的事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箱子猛然被一股狠力踢落，顺着楼梯往下摔落，砸在客厅的瓷砖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客厅中。
千椷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接落空的箱子，双脚悬空，随着箱子的重量一齐往下摔落。
他是比较幸运的，楼梯下垫着的天鹅绒地毯。
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喉咙中涌上一股腥甜。
“我当一大早是哪位贵客来拜访呢。”
属于女孩傲慢而清冽的声音在耳畔的不远处响起。
千奕站在楼梯上，穿着一身柔和的白色碎花衣裙，被清洗过的齐肩短发还往下淌着水。
她眼神阴鸷，微微弯腰轻蔑地俯视着地上躺着的人。
“原来是进了两只来家里吃白饭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