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日子还是像从前一般一天一天的过去。
宋程再也没有遇见过周从云。
好像与他的重逢，只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小插曲。
一早，主编将宋程叫去办公室。
告诉她，之前说的那个栏目马上就要开始了，谈的几个人也都差不多有了回复，明天让她带上陈溢一起去南洲一医院。
几医院？一医院，等等。
“主编，什么医院？”宋程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好像有点听不清人说话。
张林皱眉，看了她一眼，一脸嫌弃，似乎在说：年纪轻轻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
随即重复：“一医院，去了找王顺林医生，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医生时间很宝贵，我托了关系人家才答应抽空接受采访，你去了抓紧时间啊，不过也不用太紧张，毕竟咱们到时候在报纸上刊登出去对他们医院形象也有一定好处。”
宋程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是姓王。
南洲好歹是个新一线城市，一医院那么多医生，次次都遇到才真的有鬼。
出了办公室，她又仿佛有些失落，如果真的是他，难道不好么？
做人总是万分纠结，是他不好不是他也不好。
。
一医院骨科办公室。
王顺林放下电话，有些迟疑。
冬季正是病症多发的时候，科室里稍微厉害点儿的医生都比较忙，虽说采访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一下子让他找出一个人来，还真有些难办。
正想着，周从云在一旁问道：“主任，什么事啊？”
王顺林答道：“没什么，南城报社的主编，说明天有人来采访，我没想好让谁去呢？”
“南城报社”这四个字轻飘飘的落入耳中，周从云略一思索，淡然道：“我去吧，明天上午正好有空。”
“你去？”
王顺林很意外，虽然和周从云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年轻人一向是积极上进、工作认真，很少理会这些杂事的。
但周从云自告奋勇，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应道：“那行，明天上午会议室是空的，你们用吧。”
。
第二天一早是约好的采访时间。
宋程和陈溢刚到医院，陈溢就接了个电话，然后说有急事要去一趟。
宋程问她：“那照片怎么办。”
陈溢回道：“我快去快回，赶回来补拍。”
宋程见她满脸着急，说道：“也只好这样了。”
说完，陈溢转头离开了医院。
宋程走进医院，在门口的咨询处询问片刻。
说明来意后，门口一个小护士带她去采访的地方。一边走一边说：“小周医生在会议室等你呢。”
宋程听了她的话，疑惑道：“不是王顺林医生吗？”
护士回她：“王主任上午有一台手术，可能不是很忙的过来，小周医生也是我们科室的骨干，而且他长得很帅，人也幽默风趣，绝对不会影响你们杂志的销量的。”
幽默风趣？
从这四个字中，宋程将周从云排除在外。
这次回来，她只感受到了他的凶神恶煞，哪里幽默风趣了？
说着，护士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背对着门口。
不是他。
宋程从那个人的背影中一眼就看出来了，周从云的背影没有那么单薄，这应该是另一个人。
“小周医生，你好，我是南城报社的记者。”
宋程客气的和那个人打招呼。
那个人随即转身回头，这时宋程才看见他的脸，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大约二十岁出头，可刚刚护士明明说他是骨干医生，难不成是驻颜有术？
小周医生看着她们，很热情的挥了挥手，宋程以为他自来熟，没想到，他却对着她们的身后喊了一句：“云哥，你来啦。”
宋程应声回头，看见周从云手里端着两杯茶站在她的身后，她随即僵在了那里。
他挑了挑眉，把茶递到她手里，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怎么是你？”宋程问。
“别人没空。”周从云这样答。
因实在找不到下一个交谈的点，宋程莫名其妙的想起刚才带她过来的护士说周医生幽默风趣。
这叫幽默风趣？
还是说，他的冷淡与否因人而异，而她就是引起他态度转变的根源？
他就那么讨厌她吗？
尚未思索完全，身后那个年轻医生窜了过来，说道：“这才是你要采访的周医生，不过我也姓周，美女记者，认识一下，我叫周科。”
我管你叫什么，这是宋程的内心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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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从云落座，宋程准备好一切后，说道：“周医生，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此刻，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宋程和周从云两人。
屋外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声音传来衬得屋子里分外安静。
周从云正襟危坐在她对面，这着实让她很不自在，但无论再怎么不自在，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周从云应声点头。
她打开手中笔记本上已经拟好了的问题。
问道：“周医生，请问您从事医疗这一行业多少年了？”
周从云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如果从本科开始算起，正好九年。”
宋程抿嘴，又问：“听说您一直在德国上学，那，为什么选择回国就业呢？”
这个问题他回答的不像刚才那么快。
沉默良久后，敛起脸上的神情，刚刚开口准备说话，周科推门而入。
“云哥，二十三号床的病人不太舒服。”
“怎么了？”周从云起身问。
“伤口处好像好像有些感染，你去看看吧。”
说完，周从云拔腿就走，与宋程擦肩而过。
周从云走的坚决迅速，连和她打一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宋程甚至来不及问他，一会儿还回不回来。
他们走后，宋程独自在会议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仍旧不见回音。
她收拾好采访用具，缓步走出门外。
她不禁想，当初自己不辞而别忽然消失的时候，他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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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宋程低头回想刚才的采访。
走路之时，陈溢打来电话，问她采访的怎么样了，她现在赶过来，补拍照片，宋程说，不用了，采访出了点意外，回报社再说。
街上人来人往，陈溢站在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外，看着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想，如果一切正常发展，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没有故意失去和所有人的联系，周从云没有离开这么多年，那样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南洲的天，南洲的夜，都与九年前没有区别。
但人却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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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好几天，宋程都没有找到再次采访的机会。
幸运的是，主编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但她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黄昏一过，夜晚如期而至。
因为天寒的关系，街上的人总是行色匆匆。
下班后，宋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银杏街。
南洲一中在银杏街的尽头，此时正好是下午放学，熟悉的街道上有着三两个穿着校服的打闹高中生。
看着他们，宋程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这么多年，这条街早已没有了从前她在上学时的景致，然而那时的校服，改了又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学校对面依旧开着一家小卖部，依旧热热闹闹挤满了人。
一阵恍惚，宋程忽然想起第一次与周从云说话的场景。
她是高二分班时选了理科才被分到七班的。
她并不擅长与人交际，从前班里好不容易混到脸熟的同学没有一个选择理科，以至于她到七班大半个月了还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记得那天下午，天气燥热。
宋程走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准备买一瓶矿泉水。
十六七岁的高中生都喜欢喝汽水或者甜味饮料，因此小卖部的矿泉水被放在货架的最顶层。
宋程踮着脚去拿，半天够不着，正准备叫老板，身后忽然出现一人，越过她的手，帮她拿到了那瓶近在咫尺的矿泉水。
她急忙回头，发现视线被一堵蓝白相见的墙挡住。
往上看去，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周从云朝她笑着，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宋程稍作迟疑，缓缓接过。
周从云盯了她几秒钟，问：“你不认识我？”
“我”
他一向快人快语，没等宋程回答，他便又说：“咱们一个班的呀。”
她正要回答，外面有人在叫周从云的名字。
他应了一声，对宋程说道：“算了，以后慢慢认识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宋程在原地慢慢回味。
但其实，她不是不认识他，只是没想到他会认识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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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中门口等了片刻，一个中年女人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久等了吧？我刚在整理学生的周记，没看手机。”
宋程说道：“没，李老师，我也刚到。”
说话间，宋程将包里的一个信封拿出来，递给李芸，说道：“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你帮我交给她吧。”
李芸接过信封，面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宋程看出她的异样，又问：“李老师，怎么了？”
“上个周，小林的姑姑又来学校，提出想给她退学的事情。”
宋程垂眸：“那，小林什么意思？”
“她还和以前一样，坚决不退，这孩子也是命苦，就和”
李芸看向宋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把后面半句吞了回去。
宋程面色淡然，并不在意，她知道李芸是想到了当初的她，但是对于过去，她已经能尽量做到平静了。
“李老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
“好。”
与李芸匆匆别过，宋程独自走在银杏街上。
李芸是宋程的高中班主任，而小林是李芸班上的学生。
宋程咋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得知，小林父母在一次车祸中不幸身亡，而本该作为监护人关心她的姑姑却在“替小林保管父母财产”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企图让她退学，进厂打工。
小林很上进很好学，宋程一直在悄悄资助她。
而她也数次向李芸提出想见宋程。
然而宋程不会见她，她不想让小林有被人帮助的负担，也不想让她在失去父母之后，就失去了继续学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