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六章
郁坚同姜池聊了好一阵子没营养的闲话,姜池看了看外边天色,掐算着楚三刀怕是要醒了,她吩咐侍女去传膳。
“在这吃?”姜池手里提着壶,细心的浇着屋子里的花,分神说着。
郁坚看了眼屋外,天确实不早了,他起身活动了几下被靠的酸痛的肩膀。叹道:“不了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
姜池动作一顿,轻声放下手里的物件。“青姨近来身体可好?”
郁坚笑了笑,“还是老毛病,头疼得厉害。”
“那我改日给姨母配几副药。”姜池转过身,双指交错。
郁坚也不和她客气,笑的痞气。“那就先谢过殿下了,嗯?”
“对了,这几天要是有空,来吃个饭吧,我爹总惦记着回定北前见见你呢。”郁坚突然想起这一茬,急忙道。
姜池听后,没多犹豫。“也好,那就明日吧,我过几天去湖广,和郁叔叔下次相见还不知何时呢。”
郁坚眸色一沉,“不能不去吗?湖广那地界可不安生。”
“不能。”姜池声音很轻,话语间却满是果断。
郁坚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一句:“我去向陛下请命,护送你往返。”
姜池心口一阵暖意流淌,道:“此行艰险,我自有打算,不好牵连你郁家。”
少年将军蹙紧眉问:“你要做什么?”
姜池虽是笑着,眼中的运筹帷幄却让他心里一阵寒颤。
“此行,我有意收广安王为我麾下。”
郁坚被姜池眸中的炽热一烫,他怔住。
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明白,眼前的少女其实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旧模样。
她已经不需要郁小将军的保护了。
想到这,郁坚释怀的笑了,他来到姜池身边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唏嘘道:“小屁孩儿长大了呢。”
恍惚间,郁坚看到了那个大刀阔斧满院子追他跑的小丫头。
可再睁眼,小丫头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野心家。
“行了,该回家了,回见。”
姜池动了动唇,起身就要送他。
可郁坚却挥挥手,转身背向姜池,独自离开。
他的眼睛却莫名湿润起来,他其实很早就知道姜池没失忆。
小丫头长大了呢,真好。
这一路来,她的苦,郁坚都看在了眼里。
这么多年来,少女在每一个天色未亮时手中挥舞的剑刃,每一本熟读于心的权谋书籍,每一味以身品尝的毒药。
过去所有,都是她不甘的证明。
她不认天命,所有苦难都揉碎吞入腹中,装傻隐忍十一载,只为求一个公道。
月色下,郁坚回眸望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
他想,离姜池所盼望的那一天已经不会太远了。
—
楚三刀醒了,大冷天的干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睁着眼。
“我心里只有小燕一人。”
楚三刀所想象的□□并没有发生,那少女只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翻了个白眼。
“别瞎想,我对你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没想法。别在地上躺着了,要是不想饿死就跟我来。”
说完,姜池就转身离开这间院子,向正厅走去。
楚三刀呆滞了片刻,看姜池走远,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身上的药被人解了,连忙爬起来跟上姜池的步伐。
还未进正厅,楚三刀就闻到一阵菜香。
好香!
“吃吧,都是给你准备的。”姜池坐在桌子对面,只饮着一杯花茶。
“殿下不吃?”楚三刀怀疑的扫视了一眼餐桌,心里到底是不放心的。
“放心吧,没毒。”姜池好笑的说。
想来季野那地牢里也不能有什么好伙食,楚三刀此刻已经狼吞虎咽起来。
“你说,季野没事给你下什么药?”姜池捏着下巴问。
楚三刀一听,呛了一口饭粒在嗓子眼。
他顿时火冒三丈。“还不是那个光头老赖干的好事?!我那日可是明明白白听到了!”
“那太监叫他给我下软功散,奶奶个熊的那光头吩咐他手下给我来了副媚骨春!”
“凌绝顶操得是哪门子心。”姜池心里纳起了闷。
楚三刀没继续说话,低头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
过了会儿,姜池看楚三刀吃的差不多了,撂下茶杯道:“大概三日后,我要去湖广,到时候你跟我一起。”
楚三刀点点头,低着头一边囫囵的吞着食物,一边道:“小燕的病你什么时候给她治。”
姜池一愣,倒是没料到这人居然这么专情,脱险后最先想到的竟是女人。
“你不是把他安顿在京城外的客栈了吗?你身体若是恢复的差不多,明日就可把她接来。”
楚三刀落下筷子,咬下最后一口鸡腿肉。“成交,我的刀当在城中金字号典当行了,殿下别忘了给我取回来。”
“嘶。”姜池抬起手垫在下颚上。“好算计啊,楚少侠。”
楚三刀冷哼一声,毫不顾忌的抬起胳膊拿袖子擦了擦嘴。“话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到时候可别耍无赖。”
姜池笑的有些小傲气,“江南的水运和商贸都把在我的手上。”
楚三刀叹了一口气,“后浪拍前浪啊,殿下倒是年少有为。”
“你出门右转再左转,最里边那间住的是王管家,你让他给你安排屋子。”姜池眼神示意着方向,也不忘伸手指了指。
可这楚三刀却摇头拒绝,言简意赅道:“我留小燕一个人太久了。”
姜池猝不及防的吃下口粮,哽了片刻,只好换了套说辞。“那我一会儿让下人给你抓几副补品带去。”
“这鱼好吃,劳烦殿下让人再做一道,我想带给小燕尝尝。”楚三刀指了指桌上一道被他扒的早已认不出是什么的菜。
姜池顿感语塞,只无奈的点点头。
楚三刀眼中的温柔扎到了姜池,一阵异样的情绪突然浮上了她心头,她犹豫半天,轻声道:“你同那位小燕是夫妻?”
“相濡以沫已有五个春秋。”楚三刀眼中满是温柔。
姜池又问,“相爱就会结为夫妻吗?”
楚三刀像是听了笑话一样,“当然啊。”
“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楚三刀回答的神秘,“爱嘛,爱是这鱼好吃。”
姜池被楚三刀说的发愣,心有躁郁。因为她不懂,爱和鱼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哈哈哈,殿下总有一日会懂的。”
楚三刀看她吃瘪,大笑着起身,潇洒的转身离去,夜色下,只留给姜池一个模糊的轮廓。
爱吗,什么是爱?姜池长这么大,从未了解过这个字。
如果相爱的人会成为夫妻,那父皇为什么会让母后落得这般结局,母亲又为何会嫁给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切,谁稀罕一样。”姜池撇着嘴,抬脚踢了踢桌子腿。
“叫厨房把那道鱼再做两盘,一盘让楚少侠带走,一盘送我这来。”姜池气嚷道。
过了会儿下人又端上一盘新菜上桌,姜池抬起筷子,夹了两口白嫩的鱼肉。
“也就一般嘛,普通味道啊。”姜池兴致欠缺。
—
东厂地牢
“大人,此女确实被下了哑针。”
凌绝顶粗暴的掰了掰闻人悠的脖颈,女人白皙的肌肤上霎时间留下一对红印,她却依旧如同布偶一般没有悲喜,眼神空洞。
哑针,分为公针和母针,乃是唐门暗器。母针入喉可至哑,若想取出需以公针为引,强行取出中针者会命丧当场。
显而易见,公针在杨危启手上。
“大人?”
“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天色不早了,等明日三殿下来了再处置此女。”季野恹恹的点头,眉间满是阴郁。
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爷心情不好。
可偏偏有一个不要命的番子窜进地牢,季野此时正背对着他,他也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大喊一嗓子:“大人!”
季野眉心一跳,轻侧过头,眼中阴郁更甚。
那番子一愣,弱声道:“三殿下求见”
男人周身的气场立刻降至冰点。他凤眼微眯,摩擦起手上的玉扳指,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见季野看自己的眼神不对,那番子咽了咽口水,一阵心虚。
凌绝顶跟了季野快十年,怎么能不懂他动作下隐藏的杀意。看这番子年岁不大,他心软了软。
“没眼神的蠢货,还不快滚。”凌绝顶暴斥一声,抬脚给那番子踹远几米。
果然,季野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看向闻人悠喉咙两侧的乌黑。
那是母针在她体内的象征。
凌绝顶大腿侧的手扇了扇,示意那番子快走,他转头赔笑道:“大人要是不愿见三殿下,属下去应付一番?”
季野没做声,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凌绝顶,转身就向地牢外走去。
晚间的风冷的刺骨,季野双手也跟着发凉,他步子有些快,可快到书房时,却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步伐,隐匿在黑暗中。
隔着大片枯树枝,他遥望着书房外立在光亮处的姜池。
楚三刀不是刚被她接回府吗,又跑他这里惹什么嫌。
季野腹诽着,一股没来由的酸意涌上心间。
少女清秀可人的脸蛋埋在肩上的毛领里,她微抬着头呵出一股雾气,双手背在身后,但被衣物挡上,季野看不太清她手里拎的是个什么。
姜池站的不安分,左顾右盼的,像是在找什么人的影踪。又时不时的跺着脚,地上的雪也已经被她踩成了实心。
她突然瞧见枯枝后的季野,先是一愣。“诶?”
后又欣喜的喊出声,腾出一只手打着招呼,笑得灿烂。
“大人!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