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银针
迟雎转过头望着箫郁昀,箫郁昀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把眸对准迟雎,挑眉问他:
“你看我干吗?”
“我没看你。”迟雎回他。
“你就是在看我。”
迟雎皱眉看着箫郁昀:
“别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分不清是非。”
箫郁昀颇有兴趣的问他:
“那你看什么呢?”
说着回头往门帘外望过去。
两人目光聚在馨乾居那层独旋梯上,旋梯上走下三五成群的黑衣者,每个黑衣者都在面上围着面罩,腰间都配着一把崭亮而锋利的银剑。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迟雎紧紧皱起了眉头。黑衣人似乎并未在意到这边,只是加急了脚步,那些人很快便走下楼,不再见踪影。
箫郁昀看着此情此景并未太疑惑,对于迟雎的脸色也没有给予解释,转过头又大口喝了一口面前的甜茶水。
迟雎对上箫郁昀的眉眼,问他:
“你看见了?”
箫郁昀知道他说那些黑衣者,放下手上的矮杯,随即面不改色回道:
“看见了。”
“你不怕?”
箫郁昀毫不关心迟雎的想法,他说:
“怕什么,又不是来要我命的。”
迟雎脸色收敛了几分,挑眉问箫郁昀:
“为何一群人配刀来花楼?”
箫郁昀抬眸瞥见一眼迟雎的脸色,跟着说道:
“这是勾栏,有银两,又有玩心,要是只图一个快活劲,那这勾栏里出了什么事都不奇怪。”
“你不奇怪?”迟雎又问他。
“世上怪事多了去,既是管不完的,那便不去瞧。每人会像徐岑一样做着面上的好事,实则惹了一屁股麻烦。”
箫郁昀说完顿了一下,又道:
“人人想成徐岑样,人人不成徐岑样。”
箫郁昀突然提起徐岑,讽刺徐岑做老好人,要面不要命,迟雎听闻福景这话起了兴趣,出言扬眉问箫郁昀:
“你觉得徐岑是好人吗?”
箫郁昀盯着迟雎,并未正面回答这句,只说:
“世人皆好,便是好,徐岑是英雄。世人皆厌,便不好,徐岑就是罪臣。”
迟雎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邑靖除了灯堂外,这馨乾居倒算上高层楼,刚刚听楼下的小姐说居顶窗瞧底下,能连着天下看遍整个邑靖城,世子说可是真?”迟雎突然问箫郁昀。
箫郁昀站起身,从原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再对迟雎笑说是:
“顶层光景自然是绝佳,可今天不凑巧,没和国师一齐坐上顶,”他说的遗憾,“下次再随我来次如何?”
迟雎没有回应箫郁昀的再来一次的邀约,只是问道箫郁昀:
“都说五楼最是风光无限好,要是与四楼看着比较一下呢?”
箫郁昀垂眼看着迟雎,听他说完又转向窗边,慢慢抬起步子,边走边道:
“国师如此一说,还让人真当好奇,从前都是坐在五楼的常客,却从不知四楼还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站在窗前,手刚伸起就要推,突然听见迟雎在旁一声喊道:
“走开!别开窗!”
这是早已来不及,箫郁昀站在那,还没等看清是谁的手,就见着窗外三根悬在空中的银针正朝他的侧颈的方向刺过来,他却在一瞬两眼凝聚失了神。
那刻箫郁昀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在此时左脸脸颊边突然被一钝器砸去,因这一砸,箫郁昀头身连着颈侧向右微微弯曲。他看着那几根细银针顺着他的脖子边缘外一点正好射过去,箫郁昀也因四肢无重心使他整个人都往右边垂倒而去,
这几根针,是正朝箫郁昀去的,要是没躲开,三针下去要的就是他的命。
箫郁昀低头看到那块救了他一条小命的钝器碎裂在地上,里面还淌着茶水,那是迟雎向他扔去的茶杯。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迟雎两手一把拎过,不过没拎起来。
“起来!底下马上有人要来了!”迟雎向他低声吼道。
箫郁昀还没从刚刚躲过一劫的后劲中出来,听闻迟雎这话立马清醒过来,两脚一蹬便站起身。
迟雎拉着他右臂,快步走出了门去,刚走到旋梯上,便听见一阵汹涌的脚步正朝楼上走来,底下的小姐门看着这些带着刀的也只敢嘴上拦几句,根本挡不住,要是现在两人下去必定让他们堵个正着。
迟雎看过箫郁昀,两人只对视一眼,随后同时起步往五楼踏去。
迟雎短暂的看了一眼五楼的四面,五楼只有四间厢房,也只有正对面的一扇门是开着的,他能听见底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没有时间再想,两人赶紧走进那扇半开的房门里,厢房离的窗帘盖的很严,不至于再被人看见又射三针。
这里箫郁昀要比迟雎熟悉的多,他越过迟雎,拉开厢房正中的一面圆桌上的花布,又一把扯过迟雎。那面圆桌有半个人高,底下的空间十分宽阔,两人一起蹲坐在最里边的靠墙处,彼此都没再出声,迟雎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他听见那些人在四楼徘徊来一圈,有人说了几句听不清的短句子,接着脚步声又近了些许。
有人上了五楼,脚步生窸窸窣窣,上来的人应该没多少,两三个差不多。
几人在其他几个厢门都敲了两下,随后推开门又往里察看了半天,等着脚步声慢慢走远,最后有个人来到他们所在的这扇门边,
这人在门沿前逗留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跨步揍进来,这人彷徨不久后,转身又走到旋梯上,对外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
“这里没人在,人逃了。”
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
箫郁昀听见外面没了声,作势要出去,突然又被身后蹲坐在一旁的迟雎拉住了手,迟雎蹙眉向箫郁昀摇了摇头。
箫郁昀只好点头又蹲了下来。
一刻后,迟雎还是坐着没动,只是表情放开了许多,箫郁昀早就从惊险中缓了过来,他现在只觉得这桌下闷热的很,再不出去全身都得浮层薄汗。
可是箫郁昀的手还被迟雎拉着没放,箫郁昀无奈问他:
“人早走了,还不出去吗?”
迟雎听闻无言将箫郁昀的手放开了,又向帘外抬了两下下巴,示意让他先出去打探一下。
箫郁昀:“……”
箫郁昀不再多说,两步走过便出去了,他站在外面对迟雎说道:
“没人了,出来吧。”
迟雎不需要人催,自觉的就走了出来,他随处找了一把木椅,没想就坐了上去,再用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神情逐渐也冷静下来。
迟雎对上一旁倚在墙边的箫郁昀,面上似笑又非笑道:
“你现在怕不怕?”
箫郁昀看他还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侥幸心,冷笑一声,低下头对迟雎说:
“你这张嘴真是吐不出象牙。”
迟雎没搭理箫郁昀没处发的阴阳怪气,又说:
“他们来花楼尽不是为了快活。”
箫郁昀听闻被迟雎气笑了,他道:
“你说的真是有理,老子半条命要被人玩没了你在这跟老子讲他们不是来寻快活的。”
迟雎目不转睛的看着箫郁昀,轻道:
“他们不是来杀人的。”
“老子差点被刺死,你说他们不是来杀人的,国师真是慧眼识人才。”箫郁昀真是又气又好笑了。
“你只是个意外,他们不知道还有人在这儿。”迟雎说,“针是从隔外的屋檐上来的,檐上一直有人守着,刺向你是因为四楼的窗被你打开了。”
箫郁昀这次没再说话了,他抬头看着迟雎那双眼睛。
迟雎也在一直看着他。
“你的命不值钱,他们手比眼快,针下无人命,他们守在哪儿是为了万一。你就是万一,但他们不一定就能看到你是谁。”
迟雎站起身,走到箫郁昀面前看着他,箫郁昀只是看着他,给他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五楼四间房,全被占了。”迟雎说着挑了挑眉,“他们不是为了快活,也不是为了要你的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迟雎突然停下不说了,他眼里还带着些许期盼看着箫郁昀。迟雎在等箫郁昀问他。
箫郁昀很平静的望着迟雎,如了他的愿,问迟雎:
“你说他们是为了干什么?”
“他们是为了谈判。”
箫郁昀眉头渐渐蹙起,顺着话问迟雎:
“谈判什么?”
迟雎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窗边,一把拉开两侧的窗帘,午后的阳光猛的一下照进来,刺刀箫郁昀眼睛疼。
“我也不知道。”迟雎平平淡淡说道。
迟雎看着馨乾居楼下的迟府马车,刚刚上来之前箫郁昀把它停在了一家卖糕点后面的小巷子里。
迟雎的眼神很深,也很暗,他淡然一笑,转头问箫郁昀:
“你闻到了吗?”
他一说就看见箫郁昀往边上用了闻了两下,疑惑道:
“闻到什么?”
迟雎看着箫郁昀微微笑着,他的瞳孔睁开时很亮,像小孩童看糖葫芦那般的亮眼。
“很浅的花香。”
箫郁昀说:
“你不说花楼到处都是胭脂味?”
迟雎回道:
“不,这是花香。”他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这是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