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过年
腊月二十八开始,就算正式过年咧,因为凤起家一天三顿,顿顿都有肉,刘莉也能天天儿吃着糖块儿咧。
不过,重头戏还在大年三十儿这一天。
三十儿一大早,素芹就开始起来忙活一天儿的吃食,早起饭不必说,大米粥加疙瘩条子(腌萝卜)炒肉丝,一人吃一碗就中咧,留着肚子晌火儿吃好的。
早起饭过后,刘莉穿上了新衣裳,袖管和裤腿都免好咧,套在厚棉袄和厚棉裤外头,大小正好。
刘莉长的好看,穿啥都好看,虽然皮肤有点黑,但大眼睛双眼皮,头发又黑又厚,长的像凤起。
素芹还给刘莉围上了小肚兜、带上了小套袖,这身衣裳可得省着点儿穿,起码去姥姥家拜完年以后才能换下来。
晌火儿饭,一碗蒸肉和一盘焖子是必不可少的,还得有鱼,寓意“年年有余”的意思,除此外,就是两样儿炒菜和一个积菜汤,主食是大米饭。
这是庄里头比较好的伙食咧。
虽然大浦河靠海,庄里头也有跑船打鱼的,凤起打零工的时候总能整回点儿海鲜来,但其实凤起一家子对腥的都不太感兴趣,只是平日里菜蔬少,鱼呀、虾米呀、蛤蛤儿(方言:所有贝壳类的统称)呀、蟦蟦儿(方言:所有海螺类的统称)呀,不管是啥,总算个菜不是?
但今个儿这条鱼就不算啥菜咧,凤起和刘莉只每人吃了一口,剩下的就都归素芹咧,不是素芹爱吃,关键是她不想浪费喽。
上桌儿的每盘菜都得剩一点,也是寓意“年年有余”的意思,素芹将碗筷洗涮好,一家子就在炕上或眯会儿觉或玩会儿牌。
凤起喝了点儿酒,不多,素芹管的严,最多让他喝二两,但就是二两凤起也会迷糊儿,这会儿正歪在被摞上打呼噜尼。
素芹喂完老二,哄睡着喽以后就陪着她大闺女玩“拉大车”,将扑克牌均匀的分成两堆儿,一个人拿一堆儿,一张牌压一张牌的轮流出,只要有一样儿的牌,中间的所有牌都赢走,直到一个人的手里没牌喽为止,另一个人就赢咧。
在刘莉的记忆里,她的启蒙教育就是从玩牌开始的,“拉大车”教会了她数字,“十二点”教会了她算数,而打小就精通的“麻将”,让她在今后的工作中如鱼得水,想输就输、想赢就赢,无往不利。
但这些却是刘莉和刘英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游戏咧,伴随了她们的整个童年。
到后晌儿五点多,素芹就开始准备包饺子咧。
大年三十儿要吃水煮饺,其实吧,凤起一家子以及庄户人家更喜欢吃蒸饺,除了三十儿这一天,平常吃饺子他们都是吃蒸饺,蒸饺皮薄馅大,吃着水灵,水煮饺皮厚馅少,吃着干巴巴的。
但是讲究就是讲究,水煮饺寓意着“一捞就有”,肯定是要吃的。而初一晌火儿要吃蒸饺,寓意“蒸蒸日上”。
素芹剁好肉馅和大白菜馅,搅拌均匀后放了点干虾米,虾米是她自个儿晒的,不大,都是小虾米晒出来的,听说县城里头的人忒喜欢他们这儿的虾米呀,还有北京和天津的人大老远的跑他们这儿来买大虾回去晒尼。
虾米可是好东西,放上一点点,那饺子的味道就好的不得了。
凤起负责擀皮,素芹负责包,刘莉负责捣乱,包的差不多咧,凤起就去烧火,等饺子包好咧,水也就开咧,正好下饺子。
饺子上桌开吃之前,是要放炮的。这也是过年的讲究。
凤起今年买的是三百响的鞭炮,他把鞭炮缠在晾衣钢丝上,点着火,鞭炮就开始“噼噼啪啪”响,这阵儿庄里头远远近近都是鞭炮声,间或有“窜天猴”或者“二踢脚”的“砰砰”声。
刘莉高兴的蹦来蹦去,还跑到东屋里拿来装炮的红色塑料袋,“爸,放这个。”
“中。”
“哎,你等会儿。”素芹跑到屋里,刚抱起她老闺女,外面就“砰”的一声炸响了,那声大的,她觉着窗户都跟着晃了晃,她连忙拍了拍老闺女,刘英撇了撇嘴,差点没哭出来。
“二踢脚”一般是两响,第一响点着就响咧,第二响崩到空中才响。
凤起连着放了三个“二踢脚”,就拉着他大闺女进屋咧。
刘莉意犹未尽,嚷嚷着还要放,而且要自个儿点火儿。
素芹差点儿没吓死,她一边叮嘱凤起将炮放到刘莉够不着的地分儿,一边吓唬刘莉,“小孩子不能放炮,把手崩喽咋整?手指头都能崩没喽,你想想手指头没喽你还能干啥?”
小小的刘莉举着两只小胖手,惊恐无比,显然是被吓唬住咧,“妈,我不放炮咧。”
“嗯,咱不放炮,放炮都是小子们干的事儿,咱小闺女不干这个事儿啊。”
“妈,我知道咧。”
“中,吃饺子吧。”
吃完饺子,庄户人家就没啥事儿咧,只能坐在炕头上唠嗑儿。
大过年儿的,家里所有的灯都是开着的,要一直开到十二点,凤起家没有守夜的讲究,点儿一到,素芹将灯一关,就睡觉咧,当然刘莉和刘英早就睡着咧。
初一一大早,刘莉和刘英是被噼里啪啦的炮声惊醒的,虽然刘莉喜欢放炮,但是她更喜欢睡觉啊,所以,素芹把她抱起来,给她穿衣裳的时候,刘莉都不想睁眼睛。
“你爸等着你放炮尼。”
“我不放炮。”
素芹无语,这丫头记性可真好,“你不放炮,你看着你爸放,哪家放炮早,哪家今年的运气就好,快去吧啊,我们家都晚咧。”
“中。”
初一早起饭还是大米粥,菜是咸鸡蛋和肉丝积菜。
晌火儿按照惯例吃蒸饺,庄里人讲究缝单吃饺子,逢双吃大米饭,当然饺子和米饭只是主食,炒菜和蒸肉还是不能少的。
三十儿和初一一家人一起过,从初二开始就要走亲戚拜年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