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整个长乐郡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顾沉璧看着赤色的土地，神情凝重。
“陛下在想什么？”柳麒问道。
“似此等情况，”顾沉璧说道，“这一片土地可有复活的可能？”
“柳国如何，全在于陛下您。”柳麒说道。
“只要我登基，这一切都会有好转？”顾沉璧不可置信的说道。
“王与柳国息息相关，”柳麒说道，“气脉相连。”
“倒不如说，”顾沉璧哼了一声，“是将王作为这个国家的牺牲品了吧？”
“”柳麒沉默不语。
“难道还被我说中了？”顾沉璧本是一句戏言，却因柳麒的沉默而收敛了神色。认真的问道。
“若真是如此，”柳麒正色道，“我会站在陛下身边。”
“你发现了什么？”顾沉璧问道。
“查无实证，恐增陛下疑窦，影响判断。”柳麒说道。
“好吧。”顾沉璧点头。
说话间，远远便能看到雅瑟两人，只是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小姐，我说了我们应该趁现在立刻离开！”醒过来的女孩对雅瑟说道。
“为什么？恩公若是想要我们的命，完全可以见死不救，”雅瑟不甘示弱的说道，“而且秋狄你被妖魔所伤，若不是恩公，只怕我也会被你杀了，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我”秋狄被问的无言以对，只得说道，“公主，你要知道，这世上好人并不多”
“她说的没错，出门在外，总要多点防备。”顾沉璧走来，说道。
“恩公你回来啦？”雅瑟喜出望外的说道。
“嗯。”顾沉璧说道，“我二人将此地探查了一番，很遗憾，并无活口。”
“是吗哎。”雅瑟叹了一声，“我本以为在这最后一个掠夺之地中，还能救的了几个人。”
“这是最后一个？”顾沉璧抓住了重点，问道。
“是，”雅瑟眼神一黯，说道，“在王死后，妖魔便停止了征伐转而占领了王都。”
“”顾沉璧和柳麒对视一眼，顿感大事不妙。
“两位可是在帝都有所亲眷？”雅瑟试探的问道。
“有必须去帝都完成的事。”顾沉璧叹了一口气，答道。
“帝都现在全是妖魔，你们要做的难道是去送死么？”秋狄冷哼一声。
“出门在外，生死各凭本事，”顾沉璧微微一笑，说道，“也许顾某运气好，能像姑娘一般遇到一个跟在下一样爱管闲事的好心人呢？”
“你！”秋狄听懂了顾沉璧的话，气的发抖，又反驳不出来。
“噗，恩公，”雅瑟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好说道，“若恩公执意去往帝都，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顾沉璧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你有什么办法？”
“之前奴婢在帝都时曾蒙一位朋友搭救，”雅瑟说道，“若恩公想前往帝都，可找寻此人协助。”
“他的名字是？”顾沉璧问道。
“他叫玄狩。”雅瑟露出了调皮的笑容，“恩公，可需要奴婢带路？”
“你说呢？”顾沉璧挑眉。
“这边请。”雅瑟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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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国地幅广阔，自王都以下，共有长乐，豫章，承德等十六郡，王都位于北方，自从前任柳君失德之后，妖魔便自南边一路北上，长驱直入，直到长乐郡失陷之后，长乐郡正好位于中枢位置，是防守王都最后一道防线，见大势已去，柳君自裁，妖魔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占领都城，据东北西南之地。而前朝遗民便在妖魔的阴影下苟延残喘。
“原来如此。”离开长乐郡，顾沉璧说道。“除却长乐郡之外，其他地方如何？”
“如果土地能恢复的话，”雅瑟说道，“也许形势会好转，但是”她面露愁容，显然是无计可施。
“对了，不是说只要有王的话，”顾沉璧说道，“便能改变国运，令土壤恢复吗？”
“话是这么说”雅瑟叹了口气，说道，“在旧王自裁，王都城坡之日，麒麟便不知所踪了，没有麒麟，王自然也”
“是吗？”顾沉璧点了点头。“这样也没法了。现在遗民可有主事之人？”
“妖魔撕毁了名录。”雅瑟说道，“三公力抗妖魔战死，余下九卿除了跟伍将军一同杀出来的章冢宰之外均散落各地不知去向，我们现在去的豫章郡郡守名贺玉，他与章冢宰和伍将军一同组成新的防线，抵御妖魔入侵。只是”
“妖魔将柳国切割为两半，穿不过长乐郡，”顾沉璧说道，“第一，不能得知对面的情况，第二，不能两股力量合流，第三，妖魔从海上来，封堵了对外的道路，无法向外求救。无论如何，只要无法弄出缺口，这种局势都不会出现变化，困守下去，便是死局。”
“是，”雅瑟佩服的说道，“章冢宰也是这么说的。”
“没办法了，”顾沉璧想了想，说道，“所以现在必须打开一个缺口。”
“恩公有办法吗？”雅瑟问道。
“也许有。”顾沉璧说道，“但是要到帝都才能确定。”
“既然如此”雅瑟说道，“啊，我们到了。”
离开了长乐郡，一路走来，土地逐渐恢复生机。不远处，隐隐约约可以见到城镇。
“此地便是豫章郡下属的台怀县。”雅瑟说道。“之前，我与那人相约，若是还活着，便会来这里找他。”
“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啊。”顾沉璧摸着下巴说道。
“哈哈”雅瑟挠了挠后脑勺。
“似乎是通缉令上的画像，与小姐十分相似的缘故吧。”柳麒摸了摸下巴，说道。
“”通缉中的雅瑟和秋狄。
“”目前还不能暴露身份的新任柳君和麒麟。
就在众人陷入尴尬的沉默时，忽然被人拉入了小巷。
青砖上覆盖着多年的青苔，台怀县的建筑透着一种江南烟雨的婉约，要不是顾沉璧确定他还在异国他乡，只怕要以为回到了扬州。
一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收回手，沉默寡言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就是他了。”雅瑟跟在少年身后，和顾沉璧咬耳朵道。“他叫玄狩。”
“他要带我们去哪里？”顾沉璧低声问道。
“恩公去了便知。”雅瑟说道，“恩公若欲往王都，他和那人都是不可缺少的助力。”
然后——
“跟你说了多少次。”
就在少年推开小巷尽头的那扇木门之后，响起了一个淡漠清雅的声音。
“就算忘记遮掩面目，至少挑人烟稀少的地方，错一。把握不够便擅入险境，错二，轻易便相信他人，随意展示秘密，错三，你这个样子，让我忍不住以为你实在是活腻了，想要将自己送到敌人手上。既然如此——”绿衣男子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正好跟顾沉璧四目相对。
“噗。”顾沉璧忍不住笑了起来。“先生之前可是一直在担心？”
“不是担心，是批评。”男子说道，“差点把命丢了不算，还捡回来了麻烦。”
“哦？莫非先生见过我？”顾沉璧挑眉。
“天允山上，黑白郎君。”那人说道。
“哈，”顾沉璧了然，“请教先生大名？”
“孤鸿寄语默苍离。”那人说道。
“我名顾沉璧。”顾沉璧说道。“先生”他想了想，说道，“可听过羽国志异？”
“你是霜寒口中的师尊？”墨苍离问道。
“看来先生不但为同乡客，”顾沉璧笑道，“还与璧是共渡人了。”
“风雨交加，我不一定要与你同舟。”默苍离说道。
“太平盛世，可是有我埋下之火种。”顾沉璧笑眯眯的说道。
“他们在说什么呀？”雅瑟悄悄的问柳麒。
“寒暄吧，我们装作没听到就可以了。”柳麒说道，这里是一个并不大的酒馆，墙里的壁炉燃着火，他显然十分习惯这中西合璧的设计，走到吧台前说道，“有茶吗？”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的递了一杯茶。
“多谢。”柳麒笑眯眯的接过。
“你倒是自来熟。”秋狄嘲了一句，便也拉着雅瑟在一旁坐下来。一人一杯茶，少年另外端出了一盘瓜子出来。三个人吃着瓜子，看那两人忘我的打嘴仗。
“这真是遇到了好对手啊。”半个时辰过去了，秋狄目瞪口呆的说道，“平时都是先生单方面滔滔不绝，但是没过一会他就说不下去了，这要吵到什么时候去？”
“谁知道呢？”柳麒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说着，他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看去。
被称作玄狩的少年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回望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柳麒看着这名少年，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玄狩？”他眨眨眼睛，问道。
“嗯。”少年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认识她们的？”柳麒问道。
“我跟秋狄被困在宫里的时候，”雅瑟托着腮，看着少年说道，“我以为自己要死啦，然后他和墨先生就突然出现在我和秋狄面前，将我们一路带出王宫，救了我一命。”
“看来你真是个运气很好的公主呢。”柳麒想到这回又是有人救了她，不禁感叹道。
“前朝的啦。”雅瑟不好意思的说道，“几个哥哥都在抵抗妖魔的时候死去了，父亲自裁之后，我身边只有从小跟我到大的秋狄了。”
“既然公主的家人大多为了抵御妖魔而死，为什么遗民却要通缉公主呢？”柳麒问道。
“这个”雅瑟刚想回答，默苍离适时的插了进来。
“因为麒麟的消失。”他说道，“人民需要一个怨恨的对象。”
“是，毕竟我也没什么用，除了曾为王室的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雅瑟说道，“能让民心不再恐慌也是好的。”
“这样啊。”柳麒叹息道。
“先生不必忧心，一切都是雅瑟自愿的。”雅瑟看他神色低落，连忙说道。
“雅瑟，”默苍离平平的说道，“你不应该叫他先生。”
“诶？”雅瑟愣了愣，看向他。
“应该称他为琰国公才对。”默苍离说道。“不对吗？麒麟和新的柳国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