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乖乖
下车之后，苏潆跟没长骨头一样软绵绵的拖着步子走，傅西故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虚虚地伸手搂着她的肩膀。
“精神怎么这么不好？”傅西故问她。
苏潆摇摇头说：“就是有点累，等我睡一觉就能恢复元气了。”
两人从药店里出来，便开始往苏潆家的小区走。
月亮悄悄露脸，天空中的星星都黯然失色。夜晚的凉风轻轻柔柔地吹拂，苏潆抬手理了理额角处的碎发，心脏突然猛烈地跳了一下。
她看见了许北宸。
他不是一个人。
“哎呦你看看你，不知道在家里好好歇着，来接我干嘛。”
“想多陪您一会儿。”
“哈哈哈哈，就会哄我这个老太太开心。”
……
“乖乖？”
傅西故走了两步发现小姑娘连脚都没有抬起来，回头见她在出神，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将她越飘越远的魂拉了回来，苏潆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傅西故。
“怎么还出神了？”傅西故看她这么累，语调放轻松，声音也更加亲切温柔，“我们乖乖这是怎么了？今天就这么不在状态？去给你买瓶脉动好不好？”
闻言，苏潆也觉得好笑，疲倦紧绷的神经也慢慢舒缓起来。她摇摇头，然后搭上傅西故的肩头，拉着他往前走。
“欸？”陈奶奶眼神还是很好，即便是在夜晚，也认出来那个走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是苏老师家的小乖乖，“那不是乖乖嘛！”
她自言自语完毕，就往苏潆的方向走过去，老奶奶脚步稳健，走起路来比一些年轻人都要有中气。
“乖乖…”
似乎是有人喊她，苏潆转头左顾右盼，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我在这儿呢！”
她回头，看见陈奶奶和蔼的面容。苏潆一怔，然后立马和她打招呼，“陈奶奶，晚上好！”
“晚上好啊小乖乖，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吗？”
老奶奶的鬓角处已经可以看见几根银丝，脸上的皱纹也一道比一道深，但是她笑得很开心，永远都是这么乐观这么豁达。
“和同学在外面玩，现在就回家。”苏潆随便地解释了一番，但是看见许北宸慢慢走过来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慌。
她中午是怎么说的？
“北宸哥你真的太好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乖乖待在家里不乱跑，努力看书做家务……”
“……所以你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不要把我打架的事情告诉我爸爸好不好？”
可是她并没有遵守约定，相反她是变本加厉，跑去ktv畅玩之后又在街头乱逛。
“乖乖，那咱们先回家？”傅西故也笑着看了陈奶奶一下，随即揽着她的肩膀准备将人带走。
“手上的伤注意一点，晚上不要碰水。”
秋夜里寒风阵阵，许北宸的声音低沉而冷冽，缓缓传到苏潆的耳中。
“知……知道了。”苏潆有些心虚，耳朵都忍不住变得红彤彤的，幸好是在夜里，将她的狼狈隐藏起来了。
“谢谢北宸哥来接我放学，谢谢你的创可贴。”
“嗯。”他微微颌首，除此之外，没有多话。
陈奶奶看见苏潆瑟缩了一下肩膀，于是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了，那小乖乖就和你同学赶快回家吧，别着凉了。”
次日早晨，天光明亮，艳阳高照，苏潆房间的窗帘是透光不透人的，在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苏潆的房间也明亮起来。
但是她却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人间不值得。
作为一个资深的起床困难户，她真的不想离开柔软的大床啊！
然而她刚刚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苏潆烦躁地紧闭着双眼，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然后才磨磨蹭蹭地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
白琼刚刚下飞机，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去拿，就赶紧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
“我的乖乖，你起床了吗？”
“妈妈……”苏潆闭上眼睛，神色放松下来。
“嗯，妈妈刚刚下飞机，你赶紧起床好不好？看样子早餐又没吃……”
“知道了妈妈，我立马起床。”
“好好好。”白琼眉眼精致，笑得温柔，“那妈妈不和你聊了，一会儿就回家哈！”
挂了电话之后，她才加快步伐跟上歌舞团的成员。
“阿琼，在和乖乖打电话呢？”张团长笑着和她聊天。
“是啊，这孩子，我不在家连早饭都没有吃，我就知道他们父女俩靠不住，这回去了估计冰箱里连根菜叶子都没有，我待会儿还得去超市买菜……”
张团长说：“这当妈的就是要多操点心，我家那个还不是一样，那臭小子和他爸爸，我出去这几天，他们爷俩天天下馆子！”
“哈哈哈哈，一样一样……”
“………”
苏潆磨磨蹭蹭地起床之后走近卫生间洗漱，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披散，肌肤赛雪，但是……眼睛下面为什么一片青黑？
哦……她昨晚做噩梦了！
梦见许北宸上她家来找她爸爸告状，还一本正经地和她爸爸说她在学校和别人打架把别人打得头破血流，然后转过身就去ktv嗨歌嗨到晚上十点才回来，并且是和她男朋友一起回来……
怪不得昨晚睡觉总是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苏潆伸手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不会不会的，他都吃了我的东西，怎么还会告我的状呢！绝对不会不会！”
“……肯定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会不会！”
但是苏乖乖你似乎忘记了，你拿的吃的是许北宸帮你付的款啊？！
苏潆对着镜子扎了一个低马尾，随后去衣柜找了一套皮服换上，里面穿的是高腰白t恤，露出一小节白玉腰杆，是男孩子看了都移不开视线的身姿。外面套着皮衣外套，下身穿着紧身皮裤，整个人看上去又冷又飒。苏潆走到玄关处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但是今天的太阳属实有点不给面子，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中，挥洒热量。苏潆抬起手在鬓角处扇了扇，但是丝丝凉意过后，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意。
她顶着一脑门的汗走进超市，偏偏超市里的空调也跟坏了一样，不但丝毫不凉快，反而比外面更闷更热。
手机偏偏又在这时候响起，苏潆热的心烦，拿出手机刚想接通电话把人臭骂一顿，看见来电显示，她的怒气瞬间被熄灭。原本在外面晒得红彤彤的脸颊，此刻也像带了面具一样，立刻乖巧地露出从容的微笑。
“妈妈？我已经走到超市里了……”
“好好好，那你到生鲜区这里来，妈妈买了很多菜。”
苏潆挂掉电话之后直接往生鲜区走去，她不喜欢看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美食，一点意思都没有。看这些东西除了把人的贪婪心无限放大，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她逛超市，向来逛的少，除了是自己需要某样东西，但是一般也是找到卖场拿了东西立马结账走人，从来不留恋。
不过日后，她也成为了一个嚷嚷着要坐进购物车里让人推着走的小姑娘。
所以说，世界万物，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只是你目前还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
生鲜区在超市负一楼，比一楼更闷更热，加上卖场的东西大多数是鱼肉蔬菜，所以味道也更难闻。
苏潆在人群中穿梭，今天是国庆节，超市里的人格外多，人来人往，肩膀碰着肩膀，除了腐臭味还有人们身上的汗味。
汗水顺着下巴滴下，落到皮服外套的领口处，苏潆擦擦额角的汗，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烦躁，郁闷，急切，她现在瞅谁都不爽！
好不容易走到了白琼说的冷藏区，苏潆左逛逛又看看，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妈妈。好在冷藏区的冰柜在制冷，苏潆靠近了一点点，缓释全身上下的热意。
终于，她看到了白琼的身影，穿着修身的月牙白长裙，领口处有精致的手工绣花。此刻她正站在称重处和一个老奶奶聊天，哦，那个老奶奶还穿着保洁员的工作服，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苏潆知道妈妈很大概率不会发现自己，于是抬脚，向着白琼的方向走过去。
“哎呦还是北宸听话，不叫你操心，我家这个乖乖啊，今天睡到刚刚才起！”白琼接过打好条码的菜，扔进一旁的购物篮里，然后又从里面拿了一袋土豆放在称重台上。动作行云流水，仍不忘记和老奶奶聊天，“我给她打电话时都还没起，不知道现在起来没……”
“妈妈。”
女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琼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也不准备搭理，毕竟今天超市里的人太多了，听错了很正常。
直到苏潆绕到她面前，继续喊道：“妈妈。”
“欸？”白琼一抬头，便看见自己家的乖乖女站在面前，只是……怎么穿这么一身衣服？
她皱着眉毛扯了扯苏潆的皮外套，抱怨道：“怎么穿这件衣服出门了？不好看不好看！这天那么热，你不怕闷着？”
“所以妈妈，我们赶紧买完赶紧回家好不好？”
白琼低头看了看购物篮里的东西，觉得差不多了，三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她把称好的土豆扔进去，满意地说：“行了，就这么多吧。”
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陈奶奶，白琼立马拉着苏潆让她向老太太问好。
“乖乖。”陈奶奶笑着点头。
苏潆看着老太太穿着蓝色工作服，手上还戴了手套，短短的头发全部被绑到脑后，只是鬓角处有丝丝花白。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为什么陈奶奶这么大年纪还会在超市做保洁？她只是从奶奶口中了解到陈奶奶，并且知道她有一个孙子，但是她并不知道陈奶奶原来在超市工作。
超市里吵吵闹闹，过路的小孩又扔下一个垃圾，苏潆赶在老太太前面将它捡了起来，然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突然就很好奇，许北宸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她的爷爷奶奶早就开始旅行准备颐养天年，为什么陈奶奶却在超市里做着最脏最累的活。
“乖乖……”白琼拉着购物篮然后递到苏潆手中，她收起手机看着自己家的女儿，小脸蛋水灵灵的，看着就乖巧可爱，“妈妈待会要去团里一趟，你自己一个人拿着这些东西回家可以吗？还是你在超市等妈妈？”
白琼总是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外，觉得小姑娘乖巧，很容易被别人骗了。苏教授平常也是叮嘱着，一定要好好地看着女儿，不能乱跑，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玩。
但是他们都不了解自己家这个乖乖，可以说是非常得不乖！胆子大到敢和男生打架，也敢和朋友在ktv喝酒对唱……
其实苏潆很想说她自己可以，不要总是把她当成洋娃娃一样，她可是一个十成十的女汉子好吧？！
“这样吧……”陈奶奶也看出来了白琼不放心乖乖一人在外面，于是提议，“北宸一会儿过来超市买东西，我让他送乖乖回家。”
“这？”白琼喜上眉梢，立马答应，“这太好了，有北宸在，我就放心了。”
她扭头叮嘱着苏潆，“待会儿你在超市等哥哥过来，你们俩一起回家知道了吗？”
苏潆很想说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的，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现在是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多变态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爸妈果然还是太操心了！但是她也只能乖巧地点头，没办法，谁让她是乖乖呢！
陈奶奶播了一通电话过去，没过一会儿许北宸就来了。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短袖，原本的苍白皮肤在黑衣的对照下更加白得诡异了，更不用说还有超市的灯光打在他身上。
苏潆抬起清澈的眸子，仔仔细细地瞧着眼前这个人。他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唇色鲜艳，眉峰挺拔，还有那双眼睛，不止潇潇觉得它是梦中情眼。苏潆觉得看过那双桃花眼的每一个人，肯定会被他的一双眼睛折服。
但是……苏潆发现了所有人没发现的一点，他的眼瞳漆黑，虽是平常的瞳色，但是总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乖乖！”白琼喊她，将她拉到许北宸和陈奶奶跟前，语调带着抱怨，“傻了？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过来和哥哥打个招呼。”
“北宸哥。”苏潆刻意变了语调，使人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这个姑娘又甜又乖。
许北宸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扎着低马尾，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声音是挺甜的，只是那眼里的狡黠藏也藏不住。
“嗯。”他轻轻地点头，算是应下，随即又微微勾起唇角，喊了一声，“苏…乖乖。”
记忆犹如奔腾的江水，愤愤越过闸口，汹涌着铺天盖地袭向苏潆，她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热。
因为，她在担心许北宸会把她在学校打架的事情告诉妈妈。
“北宸啊，真的是麻烦你了。”白琼都有点不好意思，她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但是放任乖乖一个人在外面她又不放心。
许北宸不在意地摇头，说道：“不麻烦的，白老师。”
“哎呦这还不麻烦？我可是听说了昨儿是你去接的乖乖。你说你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就应该多休息一下，结果还让你去帮我接乖乖了……”
“这没什么，乖乖很听话的，我去接她的时候没找到人，然后发现她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等我。”
“……”
这话语有些不对劲，苏潆已经开始紧张地全身冒冷汗，这个笑面虎许北宸，明明说好了不告状的，现在又在这儿多什么嘴！
“怎么在办公室啊？”白琼转头询问苏潆，“你在学校不听话了？”
“……”苏潆趁着两个长辈没注意，死死地瞪了许北宸一眼，她现在最讨厌的不是丁畅那个变态，而是眼前这个扮猪吃老虎的许北宸！
“没……”苏潆脑海里灵光一闪，然后开始扯谎，“就是我不是文体委员嘛！学校国庆节有舞蹈表演，我询问老师一些事项，然后忘记了时间，害得北宸哥找我找了好半天！”
“是吧……北宸哥？！”
你要是敢说？！
敢说的话！等我妈妈教训完我之后，我就弄死你！
这样的眼神警告，许北宸当然看不懂，他只觉得这姑娘真有意思，平常看着乖乖的很听话，但是谁能料到私底下是这么凶巴巴的模样。
是的，他只觉得她很凶，并且凶的软萌软萌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但是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接了话，“嗯，确实是排练舞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