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杨盛森怔住，半晌后叹息：“是佳强机械的事让你重新把目光盯上了我？可惜我布局多年，本想把梁高林推倒幕前当替罪羊，让你找错目标，可恨他太不中用，在你面前不到两个来回就兵败如山倒，丝毫没起到掩护作用，真是个废物。我引着冯文生和你对立，即便不能让冯家和叶家斗得两败俱伤，至少也能瓦解两家互相扶助的关系，可惜被冯老爷子叫停，说好听的，他是睿智，说难听点，是畏首畏尾，我用来打击你和趁机掌握青木集团的计划全部落空。易购电子商务取得巨大成功，我自知最佳机会已错过。原来你早已知道幕后操纵人是我，五年前就在布局，真够沉得住气，果然后生可畏。”
“你动了为钟杨林捡漏的心思，就该清楚有这么一天。”
杨盛森冷笑一声：“如果是你表哥在世，他是老董事长的儿子，我自然不会动丝毫念头，还会尽心辅助他。既然是你，赌一下又如何？”
叶秦东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后来为什么收手？”
“因为梁高林和佳强机械的事情后，老董事长虽未亲口称赞过你，但对你是满意的。易购电子商务的成功，你在青木集团内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老董事长似乎有所察觉，隐晦地用话敲打过我。我不愿违背她的心意，所以立刻收了手。”杨盛森嘴唇动了动，“钟杨林的身份，她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
叶秦东神色淡漠：“我没告诉她。我不想让她觉得恶心，一个看似为她深情不负，一生未娶的男人，其实和别的女人有染，还有私生子。”
杨盛森顿时神色激动，大声说：“我没有。有次我和老董事长吵了一架，伤心之下喝了酒，正巧那个站街女笑起来有几分象她……钟杨林生母是比我大十几岁的站街小姐，也就一次……她偷拿了我的名片，知道了我的姓名和身份，要不是钟杨林十七岁她病死前让他找上门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
“什么没有？没有和别的女人有染，还是没有私生子？”叶秦东嘴角浮起一个冷笑，刻薄地说：“真喝醉了，还能和女人上床？不过是一次放纵的借口而已。亏得我姑姑那时为了你，曾认真考虑过和你结婚。”
杨盛森先是如漏了气的球，然后受重击般身体一震，嘴唇颤抖：“她真的考虑过嫁我？你怎么知道？”
“听陈伯无意中提过。”
“可后来她为什么不但不提，反而对我日渐冷淡？”
“大概是因为你后来不再提起，她以为你没了心思。”
杨盛森声音嘶哑，似笑似哭：“我那时犯了错，心中有愧，连正视她都不敢，哪敢再提那事？原来她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原来也曾对我动过心。一念之差啊，竟然是我自己弄毁了。如果那段时间我别逼得她太紧，如果发生争执后我没喝醉，是不是她早成了我的妻子？”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除了叶老太太本人外。
杨盛森受了巨大打击，神态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
“既然你告诉了我这件事，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临走前，杨盛森说。
叶秦东看着他。
“当年你父母飞机失事，青木集团风雨飘摇，老董事长临危受命，向各大银行贷款了巨款，向民间借了高利贷。老董事长营造了对你疏离的假象，拿走属于你的股份，是作最坏打算，让你置身事外。”
“没错，在感情上，老董事长更爱她的儿子，可理智上十分清楚，你才是最合适青木集团的接班人。但你太聪明，之前又一帆风顺，聪明的人通常有个弱点，锋芒毕露，过刚易折。所以她各种打压磨练你，逼你自强，也许包括我在内，都是你的磨刀石。”
“所以，你可以怀疑你姑姑对你的亲情，但永远不要怀疑她的家族利益第一。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青木集团，更没有如今的你。所以叶秦东，你可以恨她，但必须敬重她。”
杨盛森来时，怒不可遏，走时，黯然伤神。
顾安如从休息室出来，只见叶秦东坐在大皮椅上出神。
她坐在他旁边，他目光微动，转头看她。
“在里面听到了？”
“嗯，都听到了。就这样让他离开吗？”
“毕竟是集团元老，立过汗马功劳，赶尽杀绝会让人心寒。如他所说，真逼急了，到时鱼死网破，反而不好收场。钟杨林的把柄在我手里，为了儿子，他不敢不利于集团。而且他是少数身居高位未职务侵占的人，看在老太太份上……”他顿了顿，“我愿意给他一条退路。”
顾安如不由感叹：“你们都是聪明人，深思熟虑，审时度势，每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其实衡量过各种得失。”
“在我这位置，很多事不得不考虑。以你的聪明，如果有一天坐上我这位置，也会这样，或许做得不比我差。”
顾安如笑：“我永远不会坐上你那位置。”
“我身边就是高处，会带你领略风光。”话锋一转，“如果我对杨盛森赶尽杀绝，老太太不会出面干涉，但我放过他，如果哪天她想对你不利，希望她看在我放过杨盛森的份上，同样放过你。”
顾安如一怔，原来他是为了她结善缘。
见顾安如欲言又止，叶秦东不由失笑：“想问就问吧。”
“老太太真的想过嫁给杨盛森？”
“我骗他的。”
“啊？”
叶秦东淡淡地说：“他既要当情圣，又要享天伦之乐，哪能两全？让他发现本来可得的东西被自己错过，那种懊悔煎熬，才是最大的惩罚。”
顾安如平心而论，“可老太太没给过承诺，他即便和别的女人一起，也不算背叛。”
“但他能否认，他在集团的权势和位置完全没沾到对老太太的光吗？有些事情哪怕没口头约定，只要双方心里有过默契，就该遵守。他可以中途下车，前提是必须让对方知道他已变心。”
顾安如无法反驳，因为他说得有道理。
“老太太对他有真感情吗？”
叶秦东沉吟了一下：“听说过驴前面吊着一根萝卜，拉磨累死了的故事吗？杨盛森越爱她，她越不会嫁他。因为她需要的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下属，而不是可能出轨背叛，反目成仇，并且能分割她身家财产的丈夫。”他顿了顿，也不隐瞒她，“当年红灯区事件，或许不是意外。”
顾安如神色震动，“你是说，可能是老太太一手安排？”
她睁大了眼睛，叶秦东顿时发笑，不由摸了摸她的脸：“有什么奇怪的？杨盛森和她吵架，不可能为公事，肯定为了感情上的事。老太太不想和他结婚，又需要他留下来卖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对她心怀内疚。从一个娇小姐到商场巾帼，从刀山火海里趟过，不能视同普通女人。没有确实证据，只是推测而已，不过以老太太的手段，应该能做得出来。”
顾安如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叶秦东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神色，收敛了笑意：“怎么了？”
“我觉得杨盛森那样的人物，不可能毫无察觉，只是不愿明白，自欺欺人而已。”
叶秦东笑了笑，低声说：“有时太喜欢一个人，愿意委屈自己。就算委屈，也不觉得委屈。”
她听见了，微顿了下。
“他说的关于老太太对你的事，你相信吗？”
“也许是真的，以她的位置，清楚培养继承人的重要性，以她的杀伐果断，也的确做得出让我自生自灭，打击磨练的举动。”
“也许是假的，就象我诈他让他煎熬一样，他也诈了我，目的是让我善待老太太。”
“我曾经追求过真相，如今信与不信，不那么重要了。”
顾安如沉默了一下，“如此看来，他用心良苦，对老太太的感情是真的。”
“谁知道呢。当感情和利益纠葛冲突时，真作假时假亦真，恐怕连当事人，未必清楚自己有几分真心。”
顾安如心中一动，想起两人没签婚前协议，他与她财产共享，就是不愿两人的感情掺入杂质吧
她心中了然：“和她宁可让青木集团败在你手里，也绝不便宜外人一样，你能怨她恨她，却不允许她被外人辜负。你们姑侄的感情，比你们以为的要深。”
叶秦东想了想：“我和老太太就象两只刺猬，靠近了会把对方刺得鲜血淋漓，永远做不到抱团取暖，离得远了觉得冷，所以还是保持安全距离吧。”
在一个成熟的企业里，高管新旧交替是件很正常的事，杨盛森的辞职就象投入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小小的涟漪很快恢复了平静，连叶老太太都没出面过问。
钟杨林等四人的事，也悄无声息过去。
顾安如偶然会想起那天杨盛森嘶哑的声音，颤抖的嘴唇，颓然的神态，想象着他和叶老太太的感情纠葛，分辨着他们之间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利用。觉得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曾经强大风光如杨盛森，也有求之不得的东西。
几天后下班路过药房时，叶秦东让司机停车，亲自下车买了些东西。
到家后，他递了两个不同品牌的纸盒给她。
是两张验孕试纸。
两人第一次在一起没做安全措施，后来每次用了措施，顾安如内心觉得不会怀孕，两人之间有生儿育女的约定，即便怀孕也可以接受。
从第一次在一起快一个月了，叶秦东看似不动声色，其实记着这件事。
叶秦东等在洗手间门外。
顾安如拿着两张试纸出来，都是一条红杠，阴性。
叶秦东倒象怕她失望似的，语气格外柔和：“你年纪还小，何况我们新婚燕尔，先过几年两人世界，等你想当妈妈了，再要孩子好不好？”
顾安如看了看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