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不可追
那个夏天是白锦顺第一次看见黄瑾暮。
因为报告出了差错,有些数据需要重新分析,他来到南枫一号去找黄瑾朝去和他再做一次实验,再记录一次实验。属于南枫一号那道青铜的大门缠着蔷薇花开着灿漫。
他摁响住在里头的寂静,片刻之后他听见匆忙的脚步朝着这边走来,而后开了他面前的大门,里头的管家康叔开了大门露出年迈的面孔,“小顺哥来了啊。”
白锦顺朝着他弯腰低下头,打了招呼,“康伯。”
“小朝还刚说着你,你就来了,快进来。”康伯为他让出一条路来,等着白锦顺走进来后又跟着在身边走着,不过会就听见了黄瑾朝的声音,他喊道,“老白。”
他走进那道大门,抬起眼随着声音来源看去,黄瑾朝站在楼梯下还握着扶手,看见他之后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显然是还不知道白锦顺来找他的原因。
黄瑾朝走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我刚试玩了一下游戏,感觉不错,我们再细改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他嘴里不断念叨,白锦顺听着他理想化的愿景开口打破了他的幻想,“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吗?喏,数据分析。”他把手里一直抓着的资料拍在黄瑾朝掌心里,还没等他继续开口,二楼平台就传来声音。
白锦顺慢了一瞬跟着黄瑾朝抬起头。
外头夏日炎热□□的阳光透过铁栏雕花窗台照在平台上,阳光走了一路摇摇晃晃攀到伫立的人身上,米白色长裙被攀着光多了隐隐绰绰的花纹随风舞动,随着光的舞动,白锦顺看清了伫立的人的面容。
一头浅金色长发在阳光里照耀着着了白,面容隔着光亮看的清楚,配着浅金色的头发的一张白皙的脸,唯独一双眼睛灰蓝色缀在眼眶里,一双打着光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下面的人像长夜漫漫里抬眼看见的昏黄又明亮的月轮。她浑身都潜着光,明艳动人的年华在她身上牵着风肆意挥洒。
她是白锦顺少有的一眼就惊艳的人,不仅是因为她生的漂亮,更有她身上洋溢的那一种璀璨又烂漫天真的年华,像在春日里开绽艳丽一丛春樱中不断飞舞的蝴蝶,属于她停靠在花朵该是春日里生长最艳丽的一朵。
那只蝴蝶影子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飞往白锦顺的肩上,靠着他融到他心里,颤颤巍巍的停靠在一片为她开满的原野里,自此落了一见钟情的他不断在心里反复查看他原野那只蝴蝶。
“知知,这是我朋友。”黄瑾朝的掌心灼热,慢慢拉回了他的思绪。
知知,知知,白锦顺念着她的小名,眷恋的含在舌尖一遍又一遍。
“哥哥好。”黄瑾暮的声音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清冷,却带着不知名的喜悦念起来他名字,像是冬日融化的第一块冰,撒着阳光的暖和又有自己的冷意。
“你好。”白锦顺巴巴地回道。
他看见黄瑾暮笑起来,眼神已经从他身上离开,“我去找湖远啦。”
“去干什么。”
“去野餐呐,他们在等我了,不跟你说了,我走啦。”黄瑾朝点了头,下一秒二楼伫立的人就转身了。
黄瑾暮离开的很快,没几秒就看不见影子了,而白锦顺深刻记忆的画面似乎像是梦一场,视线交错的瞬间都像是白日梦一般。
“她刚从瑞士那边回来,怎么样好看吧我妹妹。”
白锦顺略微一点头,“好看。”
“那是我妹妹怎么可能不好看,走吧,再次测试一遍。”白锦顺就这样半拉半拽着上了二楼,光束斑驳落在地上沾着斑斓的影子,照出一点还未曾拥有影子。
白锦顺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自安,一颗心满满装着一片原野,认知里的一见钟情猛然种植在他贫瘠的土壤里在一个午后猛然飞速生长,成为茁壮的藤蔓攀附在他心脏,缠着他心脏每一寸,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黄瑾暮站在平台上念的一声哥哥。
他站起身坐在沙发上看去外面的大海,海浪不断翻涌在海面上卷起惨白的浪花,鸥鸟盘旋在海面上,大海在楼宇泄露的灯光下隐藏看着深沉又静谧,深蓝大海不断翻涌着海浪拍打在海滩上,卷袭沙砾又退下去,又拍上海岸又落下去,如此反复。
而白锦顺在这再不过寻常之间找到了久违的理智,随即就被理智把一颗焦灼不安的内心浇得彻底。
黄瑾暮怎么会跟一个比自己大的人在一起,隔着八年的时间走的怎么会长远。
白锦顺看着海面无端又想起午后的身影,他一边期待黄瑾暮跟自己保持一样的情感,另一边又担心和黄瑾暮在一起这极低的几率实现,那样子美好的孩子怎么可以被自己的情感束缚住。
是啊,那样子美好的孩子该有更加美好的人陪在身边才对。
白锦顺似乎也忘记了自己,他忘记了自身的优秀,只是在那束斑斓的光影之间他忽然觉得自愧不已。
有些人喜欢就足够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午后的身影在卷在记忆里,再也找不到。
从这个午后开始他一直再没见过黄瑾暮。
而午后的身影始终像是一场剧目结局的尾声,是独一无二的仅此一场。
往后他也还是会在好天气的时候去拜访,光束依旧从铁制雕花透进来,二楼依旧挥洒飘飘忽忽的尘埃。
他怀揣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感一直藏在心里那片原野里,只敢夜里电灯之际拿出来偷偷的看一眼,他仍旧无法遗忘,日子越走越长遗憾越发增长,午后身影已经是过不去记忆像是电影刻画不断被打磨的画面,日子不断走,记忆没被冲淡反倒越发清晰。
白锦顺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满怀期待的每次落空,导致于他后来不再期望了。
日子一下走了两年,这是黄瑾暮十八岁,白锦顺二十六岁。
该怎么样去描述面前的场景,是白锦顺一直以来难以开口的难题。
黄瑾朝和白锦顺走进大门,宴会之间是酒光交错的一幕幕,交谈声不绝于耳,但却又微弱着陪衬着被环绕之中的女孩。
外头的樱花绽开粉嫩的下落,也是晚风习习的清凉,还有光影照在弹着钢琴女孩认真沉迷的神情,这些都洋溢在风里,沉沦在这一个夏夜里。
在黄瑾暮站起来那一刻,白锦顺一下发现女孩比前两年又瘦弱了不少,原先蓬勃生长肆意挥霍的青春年华缠绕着不知名的情绪,面容比两年前更精致也更漂亮,卷翘睫毛颤巍巍的袒露出底下的眼睛,深沉又破碎,但她笑起来那一刻总是会藏起来她眼睛的情绪。
她穿着米白色长裙被浅薄的光亮所拥抱,行走在人群之中接受他人的羡慕与祝福,面上柔和的笑容微微颔首的神情,她生来是漂亮的玫瑰生长在春色里带着全部的爱与纵容长大。
而再晚一会,宴会还是宴会,只是主人公早早就和朋友去到后山坡上,山坡上只有几张桌子摆着她另一场真正生日宴,蛋糕,茶水与甜点一个不差,地上摆着烟花,而他们的背后是一棵健壮的樱花树,粉嫩开绽在夏夜里,枝桠不断飘下樱花。
该有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黄瑾暮,那些怀揣着到情感猛然生长,在面对到女孩的一瞬昂然停止,他所期盼的那些所谓的重逢已经把他一颗心烧起来了,似乎有更多的无法抑制的话语就要胡乱着脱口而出。
女孩这时候朝他走来,一步又一步,他那些尚未编织好的重逢话语在黄瑾暮走在面前时戛然而止,然后他看着女孩,还没开口,就已经听见女孩带着疑惑的声音,“哥哥,这位是?”
黄瑾暮的再次回国是他重逢的喜悦,是黄瑾暮初识的疑惑。
话语轻轻地像是一滴微弱的水滴,滴在他未曾熄灭的火把上,微弱着带着疑惑与不解的话语彻底把他浇灭了。
不是重逢,是初识。
那些日子的茶饭不思与念念不忘,换来的回响是她未曾思索的忘记,他怀揣的情感一瞬被暴露在舞台灯光下,聚光灯明晃晃打下来把他情感变得不堪,而这场舞台剧上的他屹立在那里恍然被风吹散了,徒留下情感没有话语声了。
“是我朋友,带过来给你庆祝生日,他可是你教授的得意门生,他叫白锦顺。”
“这样啊,好厉害啊,啊,稍等。”他看着女孩把蛋糕塞在黄瑾朝手里又小跑回去,重新拿着一份缀着樱桃的切块朝自己走来,捧着蛋糕放在他面前,“请你吃蛋糕,希望你可以一直开心。”
这一刻白锦顺突然感觉这面前的切块不是蛋糕,而是他可怜自若的内心,而女孩带着希翼捧着他惨淡的内心又给这一颗心脏重新种上了小花。或许是黄瑾暮的眼神太真诚接过那块蛋糕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而完成了这一项任务的黄瑾暮在他接过蛋糕后就已经转身离开了,而他还没说出的生日也没有机会说了。
和黄瑾暮的相处,认识总是太匆忙,过后总是他怀着遗憾的注视。
黄瑾暮留给白锦顺的始终都是她毅然而然的身影,无关于其他,只是因为白锦顺并非是她的停靠之处。
她站在山坡上还在拿着烟花棒在玩,就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目光从烟花棒转移抬起头看向前方,背后猛然开放的烟花,在风里被摇曳的樱花,手中亮起的星星点点是烟花棒,和爱与美好所拥抱生长的女孩一同被镜头拍下,而被爱与美好拥抱的女孩始终被她所熟知的爱裹挟。
白锦顺良久地注视着人群里的女孩,因为他明白了,这已经是他们的告别了。
他回去后在台灯下写了这样一封信给黄瑾暮。
知知,你或许已经不记得我了,没有关系,我并不重要,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并不重要。
我曾在二十四岁之际见过你一面,那个午后的阳光十分灿烂,你站在二楼平台朝着光往下看,你笑起来的样子更胜光亮的灿烂,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身上蓬勃生机是比这世上任何事物都要宝贵的存在,看起来娇纵又肆意的年华里我看见一只骄傲的蝴蝶,它骄傲的飞舞在原野里,斑斓的光亮始终围绕着它。
说起来好笑,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始终记得那个午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或许我从来都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东西,但在不断回忆起你的身影后我恍然大悟,喜欢是桃花枝里开着拇指大小的嫩桃被人昼夜不分收在身边生怕嫩桃被破坏,喜欢是我瞧见天上的弯月,我不再想要伸手触碰,而是站在底下静静地望着月亮,喜欢是春色里开出不起眼的小花。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你是一切美好事物的集合体,在我的记忆里不断长大。
今天我又一次见到你,你已经忘记了我,我只觉得伤心又无奈,但我后来想清楚了,我们这样子短暂交集的关系,其实记住并没有意义,没关系,我记住你就可以了。
我差了一句生日快乐给你,兜兜转转要对你说的话其实吐露在嘴后还是一句开不了口的生日快乐,说不遗憾是假的,我见到你太晚,以至于我总是在遗憾如果早一点见面该多好,如果早一点认识该多好,如果可以见证你的成长该多好,这样子的那些贪婪都会无处遁形,遗憾也不怕没有回响了。
知知,希望你以后会开心,继续有着让人羡慕的蓬勃生机,在以后的路上收获更多的爱与自由。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可以彼此认识。
晚安,蝴蝶。
他写完信后极其小心地把信件夹在黄瑾暮的照片后,连着照片和信一起收在信封里,连同着他不被人所知的喜欢也收在里面,一起被关在抽屉里,偶尔在某个天晴时被反复摩挲。
他的喜欢像是一股涓流,长年累月游过他的身体内,让他望见月亮的每一刻都会静静注视,似乎是穿过月亮看向了某一个人,又似乎是在怀念些回不去的日子。
因为记忆无法被复刻,所以日子才会被怀念。
白锦顺一路前行,直到二十七岁再次遇见了黄瑾暮,那天天气正好,她穿过一片樱林,肩膀落满了稀碎的樱花,她不断走着,而白锦顺一直注视着她,像从前一样。
是夏天呐。
白锦顺抬起头,又一年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