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部冬雪夜长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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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年这天，陈竺的论文打好框架后，卡在了六千字关口——外院毕业论文要求一万五千字。她写着写着发现自己的理论储备严重不足，只能顺着论文开始摸文献，进度如瘸腿的乌龟爬上坡。
她感到眼睛酸痛，头也跟着疼起来，于是把笔记本电脑一合，进厨房帮奶奶捣蒜。
中午，陈江天和韩秀来吃饭过节，八菜一汤。陈江天带了瓶红酒，他和陈竺一人喝了四成。韩秀说，美容店常照顾她的经理家闺女刚从大学回家，找了个对象，学校当地户口，身高有一米八六，还给她看了照片。陈竺清楚她想说什么，就没搭腔。
“有感觉不错的男孩子，也该主动点。”她看了陈竺一眼，淡淡地说，“也该考虑考虑来。不是让你立刻罩结婚对象，先找个男朋友谈谈看……”
陈竺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那你有吗？”
陈竺没说话。——她就不该开口。
奶奶突然插话道：“之前送你去车站那个，长得怪俊的小伙子……”
“那个？我怎么不知道？”陈江天问。
陈竺费力地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刘旻杉，无可奈何地说：“人家都解释了是我学生，你们怎么还想这事呢。那真的，就只是个高中生。”
“高中不高中的是一方面，我看啊，那个确实不合适。”韩秀郁郁开口，似乎放跑这个女婿可能人选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那身衣服就能看出来，非富即贵的人家，高攀不上。你们就算在一起了，你也得受委屈。看这男生性格好，真可惜了。上次在百洛丰过生日的也是他吧？”
陈竺支吾了一句，陈江天沉默着端起杯子喝了半杯。
她想，其实韩秀不用如此耳提面命地强调，因为她和刘旻杉在一起这件事本就不可能发生。其实，家人这么想她喝刘旻杉的关系反而使她感到有些恼火，仿佛她做过的避让的努力都毫无意义。
下午，商兰草给她发了一条出其不意的讯息。
【我在洛城呢。】
陈竺精神一振，惊讶极了。
商兰草解释说，她在一家律所的证券团队实习，出差是家常便饭。为了给本地一家公司做尽职调查，昨天上午到了洛城，跟着高级律师忙了一整天。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空闲，也不知道何时回申城，就没有一来就联系陈竺。
【你应该一来就告诉我，至少我能告诉你们哪里的馆子最好吃。】
【你明天可以带我去吃好吃的馆子。】
第二天上午，陈竺和商兰草碰面后，带她去吃了全洛城最正宗的胡辣汤。商兰草被胡椒呛得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解释说，她们团队的工作昨天下午结束，计划明天回申城，今天两个律师去了附近著名的洛白山度假区。
“那你怎么不去洛白山玩？公款吃喝呢。”陈竺笑嘻嘻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你这句话说得十分没有良心。”商兰草擦了擦鼻子，手伸进包里摸了摸，把掏出的东西往陈竺面前一摆，“嘉华乐园，你们洛城人都知道吧？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玩？”
“哇，你从哪里搞到的？”陈竺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叹，用手指捏起她摆在桌上的两张票。
“那、那当然是我神通广大……好吧，因为这次的甲方是乐园项目最大的股东。事情搞完之后，负责接待的人给了我们一人一张票，让我们去玩玩，说也是尽调的一部分。这个说法还挺有意思的。你知道了，带我的两个律师去洛白山了，她们听说我今天要约洛城的朋友，就把票都给我了。”商兰草咬着油条解释道，“等会一起去吧，据说有双层旋转木马，现在晚上还有新年特辑烟花。”
陈竺看了看她的亮晶晶的双眼，意外她居然是游乐园迷。倒不是说陈竺不了解商兰草，她只是不知道这个还大她一岁、平时说话过于正道的少女，居然对双层旋转木马满怀憧憬。
“干嘛这么看我啦。我几乎不去游乐园的，难得有机会也有时间，你也有时间……”
陈竺抬起小口小口喝汤的头：“去啊，吃完就去！话说回来，一、二……不是有两个律师？那应该三张票？”
商兰草隔着桌子望着她：“卖掉了。”
陈竺竟无法吐槽，低下头继续喝汤。
寒假里周六的嘉华乐园，充斥着14岁以下的亲子家庭和无所事事的女男大学生。叼着棒棒糖的陈竺显然属于后者，目之所及一派热闹欢腾。她小时候极爱游乐场，每去一个新地方旅游，当地游乐场是必选项。这种快乐在14岁之后烟消云散，此后再也未去过游乐园。上了大学，申城的迪士尼乐园也从未引发过她的兴趣。
商兰草拉着她在不同游乐项目下驻足观察——尤其是那个双层旋转木马，俨然一副真正的学习考察的态度，自己却不亲身体验任何一个。
“上去坐坐？”陈竺指指旋转木马。五颜六色的彩灯围绕在棚顶，欢快的旋律随着一上一下的木马荡漾着。
“排队人好多。”摇头。
“那个？”陈竺又指指云霄飞车。
“会……会死人的……好吧，我恐高。”摇头。
“那去鬼屋，看起来很刺激。”
“呜呜，看海报和凭借经验也能想象里面吧……”
好吧，商兰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空想家。中午坐在园区内一家网红餐厅内，陈竺一边翻菜单一边想到聚会酒桌上的“逛三园”游戏。她今天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逛”游乐园。
“这是什么阴间？全是情侣……”陈竺环顾四周，愤愤地捏紧拳头，“你能相信吗？昨天我妈在吃饭时候居然催我找对象。爹妈的存在就是在不断提要求，高考之前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宽恕，恨不得除了吃饭睡觉全都在学习，高考后头两年过渡期还好，到了第三年，希望能立刻蹦出来一个女婿儿媳候选人。
商兰草敲了敲桌子：“这张桌子所在之处即是阳间。”
陈竺张了张嘴，突然想起商兰草失去的前男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动声色地坐过去，举起手机。
“兰草，来一起拍张照片。”
等待餐品做好的时候，陈竺用这张照片久违地发了条朋友圈。似乎热门网红店的通常缺点都是餐品上得慢。过了好一会，商兰草去洗手间，陈竺百无聊赖地点开微信，看到刘旻杉十分钟前评论了她那条动态——“你也在嘉华乐园？？”
加了两个问号，足以显示说话人激动心情。陈竺左眼皮跳了一下。刚坐下的商兰草手放在桌子上，接着陈竺身子的遮挡，指了指自己两点钟方向。“那边的有几个长得好看的人在看我们……”
陈竺一回头，看到三个人站在店门口。
——刘旻杉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林璟琪一脸激动地对他拼命挥手打招呼，准确地讲是她们。至于那个和服务员说话的姑娘，被林璟琪大浮动的动作移转视线，在看到陈竺后面色僵硬地如同吞了变质的鸡蛋，回身欲走出餐厅时被林璟琪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如果世界上有掌管缘分的神明，那她一定很作孽。陈竺在心里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