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他要打他?”
“那一巴掌,应该很痛吧?”
许蜜儿手臂撑在阳台上,问题很多,一只手撑着下巴思忖着,看着远处的山脉发呆。想起那个响亮亮的巴掌,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仿佛也有着灼痛感,皱起眉来。
她没注意但有脚步声的接近,有人拍了拍她的左肩,往左转过去时见不着人,觉得奇怪。
往右边看时,看到黎寺背靠着阳台,手肘悠闲地撑在栏杆上,正往下睥睨着她,右脸还能看到影影绰绰红色的巴掌印。
她吓得往后一退:“你”
\"都看到了吧?”
他转了身,手臂和她刚才一样撑在阳台上,看着远处,背着光,一张脸便笼在阴影里半明半暗。
“嗯。”
看到了便看到了,也不好去撒些没用的谎。
“痛吗?”她指指黎寺对着她的右脸颊。
“痛。”
他偏了偏头看着她,眼里却没有难过的神情,反而挑着眉逗趣:“要不,你给我揉揉?”说着便把脸凑了过去。
徒然放大的脸让许蜜儿一慌张,抻着手掌就把他的脸推开。
“嘶”
他捂着脸吃痛的表情:“你也想给我来一掌?”
她慌忙地又扶上他的脸,懊悔道:“没有!对不起我弄痛你了吗?”说完又讪讪将手放下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躲开?”
黎寺耸耸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受制于人,没有办法的事情。”
许蜜儿疑惑不解:“你不是音乐天才吗?你有这样的才华,又有这样多的人喜欢你,你怕什么呢?”
“谁和你说的?”
“虞远咯。”她突然想起她不该说出虞远的名字,说出来显得像是她很在意他,才去问虞远关于他的事情似的,于是马上缄了口。
“嗯,想也是。”
“天才。”他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肯定和你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还有他有多恨我吧。”
“不过他这个人就这样,太自以为是,把所有的因果关系都往自己身上揽,永远都不会拐弯。这一点和你倒是很像。”
他这是在拐着弯骂人?
她伸出根手指,嗔怒道:“你说什么呢!太过分了吧,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再!见!”说着转身就要走,她不想再和他周旋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颗心总是忽上忽下的不平静,扰得她心烦,得赶紧远离才行。
刚转身的时候天空传来一阵声响。
“许蜜儿。”黎寺突然拉住她。
“看看烟花再走吧。”
以前许蜜儿看烟花的时候,总是很害怕。她会紧紧地捂住耳朵,放烟花的时候声音太大了,每响一声她的心脏就会剧烈地跳动一下,她害怕天空上的烟火灰尘掉进她眼里,所以看烟花的时候总会把眼睛眯起来。全然感受不到烟花的美感。
而此时,远远的天空上升起大片大片的烟花,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照亮了远处黑夜里的海,照亮了远处的山脉,照亮了小岛和星空。那抹闪耀的光芒燃尽了就会坠落,但又会有新的火焰升起,交替的明暗印在少年俊逸的脸上。她的心随着烟花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剧烈地跳动着。
她想起了黎寺一个人拿着棍子面对几个拿着刀的混混那会儿。他的背脊挺得那样的直,仿佛所有事情都压不弯他的腰。她心里也是这样跳动着,这是第一次跳动,她只当是害怕。
第二次像这样的跳动,是把他送去医院的时候。她和余小凉驮着他,看着他一点一点失去意识,两人没有手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们只好兵分两路,余小凉跑到马路上找车,她一个人驮着黎寺,可那群拿着刀的人却又追了上来。
她急得满头大汗,在这样炎热天里她用尽力气带着他跑,汗水混着黎寺的血,让她几度晕厥。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带着他跑进一个狭窄肮脏的巷子里,角落有一个巨大的垃圾桶。
他们就蹲着藏在垃圾桶后面狭窄的缝隙里,她的后背贴着垃圾桶上掉了皮沾着粘稠液体的表面,她屏住呼吸,面对着他混着泥土和血晕过去的脸。
万幸他们没发现。在她把蹲着的他扶起来时,踩到青苔,脚下一滑就摔到在地下。她手里却紧紧拉着黎寺的衣服,摔下去的时候,把他的衣服撕了一大块。他早就晕了过去,顺势就倒在她身上。
她感觉到触碰到他冰冷柔软的嘴唇,他额头的一滴血滑下垂直地就要掉入她的眼睛里,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她永远记得,那滴掉在她眼皮上温热的血液和她剧烈跳动的心脏。
之后他被送进医院,许蜜儿刚想进去他的病房里时,洁白的病房内,余小凉轻轻弯腰贴近他的嘴唇。
她只能贴在墙上冰凉的瓷砖上,让那股冰凉穿进她的肌肤和身体,逼着自己忘掉那种感觉。
而此时,心脏第三次这样的跳动,她只当是烟花声音太大,而她又不想捂住耳朵。
但是她脑中有一种声音总在回荡,她扣了扣手指头,问道:“虞远说你和余小凉在一起,是为了利用她,为什么?”
最后一束烟火在空中消逝,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光,最后变成看不见的烟灰。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所以黎寺的声音才会尤其清晰。
“为了接近你,你信么。”烟火的光在他眼睛熄灭,只剩下如往常那样沉沉的一片黑。
“但至于这个利用该怎么诠释,”他轻笑了一声,”虞远这么说是因为他喜欢余小凉,可是你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缠着我的人,是她。”
“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与她在一起?然后又离她远去?”她想起来那不可一世的余家大小姐最后那段时间嗒焉自丧的样子,与黎寺必然脱不掉关系。
“我有自己的梦想要追求的,许蜜儿,难道你觉得我靠着她往上爬吗,你要知道我从来都不需要这个东西。”
他这句话说得极笃定自信,许蜜儿想起了他在舞台上的闪耀,的确,他的脊梁骨挺得如此正直,又怎会去靠一个女人的权贵爬上去?
他缓慢向她走近,她一时慌忙地向后退,踢到后边的盆栽,险些摔倒。恰时黎寺稳住她的腰,余光里瞥见她包里掉落出的护身符,将她扶正后弯腰捡起。
他拿着那护身符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轻笑道:“我说了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你,因为我喜欢你,从你三年前第一次在垃圾桶后面偷亲我的时候起。”
许蜜儿伸手去抓护身符,急道:“你你你,你骗人!谁偷亲你啊,明明就是你故意压在我身上!”
“哦?”他故意把那护身符举得老高,让她抓不住,另一手把她揽入怀里,低头挑眉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脸道:“是谁自己摔倒了还拽着我的?我的衣服可不会自己撕烂哦。而且,接吻就接吻吧,你偏偏还选在那个臭不拉几的地方,熏得我眼睛都不敢睁开。”
“你”
“你胡说八道!还亏我救了你,真是白救了!”
他撩逗的表情收了收,把她的一根根手指摊开后将护身符放到她手掌里:“我没想到你一直带着这个,我很高兴,”他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一下下地抚着她的头发:“谢谢你,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
她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忘掉了一切,忘掉了余小凉,只是愣愣地在他怀中贪婪地呼吸着他的香味。
他又说:“你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的高山上泊泊流出的清泉,缓缓流进她的耳朵里,挑弄着她耳朵里的细细绒毛,痒痒的。
-
许蜜儿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挂得老高。
宋雨佳说起她要趁天没亮去看日出,拍照后在给黄千屹的那本小册子上做最后的结尾。许蜜儿不愿为了日出凌晨四点就起来,于是睡到了现在。
桌上留着宋雨佳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许蜜儿好好睡,她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早餐。
许蜜儿想起昨天晚上的画面,她拿着纸条在手中握成了小团子,手里传来纸条刮在皮肤的触感不太够,她又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像是在证实这一切不是一个梦。
想着不知不觉就“嘿嘿”傻笑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轻轻往自己脸颊上抡了一掌。
打开窗户再看看窗外的时候,晴天还是那个晴天,烟火却仿佛还在眨眼的上一个瞬间。
听见外面传来比昨天震耳的音乐声,许蜜儿才恍然回过神来。
舞台搭建在沙滩上,今天的音乐节不像往常大型音乐节一样人山人海,纵然人也有许多,但大部分的人都松松散散地坐在海滩上,悠闲地吹海风谈恋爱,心思也不在舞台上。
许蜜儿和宋雨佳早早来到沙滩上,坐在充气坐垫上喝饮料,海边的潮水气扑面而来,夏日的末尾只剩下丝丝热气从衣服的空隙穿过与皮肤擦肩而过。
许蜜儿已经听了几个乐队,咬着吸管,把最后一口都椰汁喝完了,都没等到黎寺他们乐队。太阳晒久了,都有些昏昏欲睡的。
许蜜儿看着在和别人聊着天的宋雨佳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好困,雨佳你先在这看看吧,我想先回去眯一会。”
“等等,”宋雨佳听见她说要回去,赶忙就拉住她,“再等等嘛。”
她指着舞台最前面聚集着的女孩说:“你看看她们的反应,应该就快了,先别走,不然待会你肯定会错过…”
许蜜儿顺着宋雨佳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群恨不得把前排的防护栏挤破的女孩们拿着黎寺的应援旗帜,一看就知道是粉丝。但是她一头雾水道:“错过什么?”
“哎,先别管了,你先好好坐着。”
说话间,观众群里掀起一阵骚动。尤其是前排的粉丝,声嘶力竭地喊着。
许蜜儿抬眼望过去,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黎寺最后一个上场,穿着宽大又故意带些破烂的白t恤,脑门上系着一条黑色头巾。海风将他衣服吹得鼓鼓的。
一如许蜜儿第一次看到他上台那样,一出场就能引起全场的喧哗与骚动。
演出台大屏幕上的他嘴唇轻启:“大家好,我们是跌宕浪潮乐队。”说完后抿起嘴唇,向台下的观众鞠了九十度的躬。
他还是那个他,舞台上光耀夺目,舞台下像个闷鼓,偶尔一声都是沉闷的响,让人无法猜透。可是她看着他时,感觉他又变得有些不同了,只是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