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真稚童折花献神明
女孩乖乖点头，但仍然紧紧抱着孟琛的脖子不撒手，孟琛无奈，只能抱着她准备往回走，抓蛇的几个小弟子见状赶忙出声询问：“师尊，这条蛇怪怎么办？”
苍岚阁有规矩，百年道行的山妖精怪不能随意生杀，孟琛看了一眼这条仍梗着脖子试图挣扎的黄蟒，道：“平常它偷吃小厨房的鸡鸭也就算了，但是今日吓到了咱家的姑娘，那就另当别论了，蛇胆，蛇肝和蛇膏取下做成药材，蛇皮剥下来备用，至于骨肉，交给小厨房炖汤吧。”
那条蛇怪听得懂人语，孟琛的话一落地，那蛇怪登时僵住了，瞪大了眼睛，表情似乎在传诉着不可置信。
几个小弟子点头称是，抓着蛇怪就下去了。
孟琛抱着小女孩，自己的衣服也湿了，于是抬脚往回走，他看着小女孩，沉吟一会儿：“你没有名字……这倒是不好办了。”
女孩抬起头来：“家里人都叫我丫头。”
“丫头？”孟琛看着她白里透粉的小脸儿，“倒是俏皮得很。”
那丫头闻言嘻嘻笑着，孟琛见她开心了，便将她带进了一间厢房中：“这段时间你先住在这间屋里，看看，可还喜欢？”
屋内设施齐全，风格朴素典雅，各种陈设处处雕花刻凤，细腻至极，却也不惹眼，屋内并未焚香，但却清香四溢，抬头其才发现原来是案上放了一盏白玉花樽，瓶内插满了清早刚盛开的鲜花。
丫头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拍着手说喜欢。
孟琛这才放下心来，出门叫来了一群女修，道：“你们去弄些热水，给这丫头泡个澡，小心别让她着凉了，还有谷雨你也一起，你们在屋里陪她玩会儿，我下山去给她买衣服。”
一众女修点头应下，那个叫谷雨的女孩冲孟琛揖了揖手，孟琛点点头：“谷雨，你以后就专门负责照顾里面这个丫头了。”
谷雨看起来比小丫头年长几岁，穿的不是校服，而是一身常服，梳着两条辫子，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看起来乖巧又可爱。孟琛给她下达指令后，她就揖揖手应下，转身走进屋内去了。
不时之后，一众女修鱼贯而入，将她团团围住，一边温声哄着她，一边同她玩闹，小丫头因为昨日就见过他们，所以也不再怕生，一群人很快就闹成了一团。
于是孟琛便放心的下山去了。
走过半山腰的结界时，孟琛一挥手，给自己换了副皮相，混进了人群中，转了两条街，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成衣店，孟琛走进去，二话不说，先往柜台上置了两串铜钱，掌柜的眼前一亮，心道这是来了个大主顾啊，赶忙迎了上去：“客官要买些什么？”
“小孩的衣服，鞋袜，全都来几套。”孟琛说完顿了一下，“要女孩的。”
“好办好办。”掌柜搓手笑着，引他到一面墙前，“客官您来看这些，您放心，咱家衣服的面料绝对用的是最好的，保证您家闺女穿上好看！”
孟琛喉中一哽，心道化得这副皮相太老了，居然会被人成是当爹的，他摆手道：“我不懂这些，你只管拣着好的来拿就是了。”
掌柜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儿又转回来问他道：“客官，你家姑娘身高几尺，是胖是瘦啊？”
孟琛思量一下：“挺瘦的，身高……不知道。”说着在腿边比划一下，“大概这么高吧。”
掌柜又问：“那她脚长几寸？”
孟琛摸摸下巴，思索片刻，仍是伸出两只手指比划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大概这么大吧。”
掌柜无语了，转过身去小声嘟囔：“这年头当爹的怎么这么不靠谱……”
孟琛是修仙之人，神识开通，耳力极佳，一听见这话，顿时额冒青筋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暗自怒吼：他又不是真的当爹的，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做啊！！
但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那个表情，往柜台上又丢了几串铜钱，掌柜的当即闭了嘴，手脚利落的包了好几个包袱。
受了一番揶揄，孟琛却也只能认命的回到山上，把东西放到丫头的厢房前，敲了敲门，女修们就把东西拿了进去，开始给小丫头打扮起来，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
孟琛无奈的摇摇头走开了。
到了中午，女修们才散去，天太热，小孩子经不住累，于是午饭后孟琛又带着她去弟子楼蹭些绿豆汤败火。
苍岚阁上弟子众多，都是些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年纪小，好奇心甚重，总是不住的往他们这边看来，但是因为对孟琛心怀敬畏，所以谁也不敢上前。
负责小厨房的弟子叫寒天，年纪比他们大了几岁，他见到孟琛身边坐着的这个小女孩之后，抱着蜂蜜罐子走过去，在她的那碗绿豆汤里加了些。丫头顿时笑了起来。
孟琛点点头：“还是你细心。”
“师尊过奖了，也是谷雨去提醒我，我才想到小孩子应该都爱吃甜的，于是就找过来了，”寒天摸摸后脑勺，看了一眼乖乖坐在一边的谷雨，又看看小丫头，“师尊，这位小姑娘是新来的小师妹吗？”
孟琛摸了摸丫头的脑袋：“还不一定呢，她的娘亲只是叫她来找我，但是叫她来我这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寒天了然，应了两句就下去了。
小丫头喝了几口汤，又捧着碗不动了，孟琛注意到她，问道：“怎么了？”
小丫头声音闷闷地，似乎心事重重：“先生，自从前几日我们遇到拦路的劫匪之后，我就和我娘亲走散了，当时我娘已经受伤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孟琛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复，只觉得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酸涩至极，他顺了顺小丫头的头发：“丫头乖，我昨天已经派人顺着路去找你娘亲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
当然，这是在她娘亲还能活着的情况下。
锦衣纹龙是一个传说，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魔头，坊间传言，锦衣纹龙红发如血，额生断角，面有蛇鳞，身着墨色锦衣，袒胸执刀，胸前纹龙，且有两道刀疤，面色苍白不似生人，其现身之处，生灵涂炭，不得安宁。锦衣纹龙只是个代称，其真名叫做寔安。民间有句话：于寔安之处不得安。由此可见世人对他的厌恶。由于忌讳，人们提及他时大多以锦衣纹龙代替本名。
虽然暂时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娘亲到底是怎么和那锦衣纹龙惹上过节的，但是就过往先例而言，能与锦衣纹龙交手并且活下来的，只有过一人。
那就是他孟琛。
锦衣纹龙的身世对于他本人而言，是一个禁忌，所以民间无人知晓，即使是孟琛对于这件事也是不愿提及的。
至于孟琛和他之间的过节，那更是孟琛的逆鳞，所以他现在只要想起锦衣纹龙，心中便是又可悲又可恨。
日到中午，太阳正盛，小丫头喝完了汤，孟琛执伞遮阳，将她抱在怀中送回了厢房内。小丫头玩了一上午，已经累了，路走到一半就在孟琛怀中睡着了。
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孟琛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都说人在做梦时是在整理记忆，小丫头可能是梦到了前几日家中被屠的场景，紧皱着眉头，腿脚乱蹬，睡的不安稳。
孟琛于心不忍，手中拈了个诀，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暂时断了她的梦魇，见她终于平静下来，这才放下心。
那个叫谷雨的小姑娘守在床前转动着手摇风扇的把手，孟琛看她一眼，对着风扇的机关施了个法术，让其自行转动起来，谷雨愣了一下，对孟琛拱手：“谢师尊。”
“小事。”孟琛抬手，让她直起身来，“谷雨，丫头以后可能就要在这里住下了，她是个大小姐出身的姑娘，我不能亏待了她，安排你做她的贴身丫鬟这件事，可有不愿意？”
谷雨摇摇头：“师尊收留我，对我而言是大恩，谷雨必定要报答，所以师尊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更何况这位小姐待我也不错，她没有架子，也没有冲我甩脸色，我们很合的来，所以，我也乐意伺候这位小姐。”
于是孟琛点头，拍了拍谷雨的肩膀，旋身出去了，轻轻阖上了房门。
孟琛刚一转身，就看见两张脸四只眼直勾勾般的盯着自己，吓得浑身汗毛都到竖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弟子恭恭敬敬正站在他身后，这般悄无声息的，着实吓了他一跳：“白靖颢云，你们两个站在这里作甚？！”
二人相视一眼温声道：“对不起师尊，我们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刚刚寒天师兄说您中午未曾用膳，叫我们来问问您需不需要用些糕点。”
颢云顿了顿，小声嘀咕：“我们本想出声叫您，只是刚刚……”
白靖杵了他一下，这人就闭嘴没再说了。
孟琛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刚刚什么？只是刚刚孟琛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退出来，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他们哪里还敢出声？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振衣袖，才勉强找回原本的状态：“糕点就不必送了，叫寒天送盏莲子羹来就行。”孟琛这话说完，白靖和颢云领了命就要下去，他回头看一眼身后关好的房门，忽然心生一计，赶忙将那两人又叫了回来。
两个人不明就里：“师尊有何吩咐？”
“传话送羹这种小事就不用你二人去办了，现下还有一重要任务我要交给你二人去做。”孟琛说的煞有介事，可惊到了这两人。
白靖和颢云来苍岚山的时间也不长，没成想孟琛会委派“重要任务”给他们，当下心中是又惊又喜，忙应道：“但凭师尊吩咐！”
孟琛大手一挥，指向身后的房门，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等那丫头睡醒了，就陪她玩儿一会儿，再来知会我。”
“啊？”两个小弟子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重要任务，这不就是带孩子吗？！
“对，没错，就是带孩子。”孟琛堂皇而论，“不要小看带孩子这份差事，带孩子时，需要有极大的耐心和坚定的意志，这都是修行者不可或缺的品质，这项任务，正是我对你二人的考验！”
白靖和颢云面面相觑，具是无言。
他们虽然年纪小，但他们又不是傻！
即使无语，两人还是恭恭敬敬的揖揖手：“师尊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孟琛欣慰一笑，正要拂袖而去，颢云还是忍不住问他：“师尊，您现在这是要去……”
孟琛足下一顿，本想继续臭不要脸的说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看着两个小弟子洞察的目光，到底还是没开得了口。
师尊休息弟子带娃。这事传出去他在九重天庭就可以不用见人了，于是装作没听见，速速离开了。
这两人虽没得到回应，但一见孟琛回到自己的厢房，将门一掩，当即明白过来：师尊又去睡觉了。
他们果然是被忽悠了。
无法，只好老老实实的守在这里。
白靖高挑稳重，颢云活泼爱闹，他二人是两年前被孟琛从饿狼嘴里救下的一对落难兄弟。晌午的太阳灼人，白靖和颢云只能退到房檐下一方小小的顶棚内贪得一片阴凉。
颢云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斜倚在门边，偏头问道：“白靖兄，你说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来头，怎么让师尊这么上心？”
“不知，听师姐们说是昨日师尊从山下抱上来的，师尊一直亲自照顾她。”白靖回头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屋内，确认他们没吵醒那丫头之后才接着道，“昨日我帮寒天师兄洗衣服的时候发现，这丫头的衣裙虽然脏，但是用料极好，刺绣精美，看起来来头不一般。”
“不懂。”颢云耸耸肩，“衣服不都那样吗，还能看出身份来？”
白靖看他一眼，抽了抽嘴角，不愿同他争辩，于是不作回答。
两人就这样插科打诨，时不时拌两句嘴，就这样过了个把时辰，当午后的清风开始吹起时，这小丫头也睡醒了。
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倚在门上的颢云一个踉跄扑在地上，疼的他呲牙列嘴正要发作时，一抬头，却看到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只小手正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颢云慌忙爬起来，和白靖一起站正。
没办法，小姑娘太可爱了，他不好发脾气。
丫头抬头看他们：“你们是谁？”
白靖揖揖手，温声道：“在下白靖，他是颢云，我们是苍岚阁的弟子。”颢云不知说什么，只好在一旁有样学样的揖了揖手。
丫头“哦”了一声，晃晃脑袋，像是终于清醒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孟琛呢？”
小丫头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孟琛，这可愁坏了颢云和白靖。孟琛还在休息，叨扰不得。白靖为人耿直，不肯说谎，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破此戒，于是一偏头，干脆不说话了。颢云没办法，于是开始信口胡谄：“呃……师尊他在……在练功！对，在练功，不能被打扰，我们陪你玩吧。”
他看着眼前这位大小姐一脸委屈的模样，咬咬牙，将她抱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白靖扶额，心想着孟琛哪里还用的上练功啊，但他嘴上仍不拆穿，只是继续哄着小丫头：“后面有花林，我们带你去摘花可好？”
“好！”幸而这个小丫头对山上的一切都比较好奇，便顺从地骑在颢云脖子上，白靖转头对门边的谷雨道：“师尊叫我们带她玩会儿，你要不要一起？”
谷雨摇摇头：“这次先算了，师尊今日给小姐买的衣服还没收拾呢。”
白靖犹豫一会，最终还是道：“好吧。”
小丫头随着二人去了林子间。这片林间是高大的芙蓉树和竹林穿插，这些树的年岁不小，长得又高又密，在三人头顶连绵成了一片花与叶的海洋，遮天蔽日。这个季节，芙蓉花开的正好看，白的似玉，粉的似霞，白靖飞身一跃，于众多花叶之中将一朵开的极好的取了下来簪在这丫头耳侧。
“好看吗？”丫头低头问颢云，可颢云还在尽心尽力的用肩膀驮着她，抬头想看却看不见，只好道：“你问白靖。”
白靖见丫头的目光转向自己，猛个劲的点头，认真道：“好看。”
丫头这才笑起来，同二人耍了一会儿。山野间风光无限好，夏日里特有的繁茂被尽收眼底，三人嬉戏于山间，一派天真烂漫的景象。
小丫头忽然叫颢云把她举高，然后从头顶摘下一朵花来，然后叫颢云放她下来，道：“我要去把这个给先生。”说完她就像只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白靖和颢云愣了一下，可反应过来时小丫头已经跑了出去，顿觉大事不好。
“现在什么时辰了？师尊睡醒了没啊？”颢云一边追去一边回头问白靖。
白靖抬头看一眼日头：“如果师尊睡了的话，那么据平常而言还有半个小时师尊才会醒。”
此言一出，二人俱是面露菜色。
他们两人虽然追着上小姑娘，但是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丫头推开孟琛的厢房门闯了进去。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师尊肯定要说我们是办事不力了。”颢云头疼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白靖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知道完蛋了还不赶紧站好，要是被师尊看到这样子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苍岚阁规诫严厉，对弟子的仪表仪态都有要求，衣服要整洁，佩剑要擦亮，不可披发，不可坦胸露乳。站要直，坐要正，对长辈要揖礼表尊敬，对晚辈要负手表仁爱。颢云得到提醒，立马爬起来打立正站好。
不时，孟琛就出来了，右手抱着小丫头，左手拈着丫头摘给他的那朵花，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不见一丝愠色。看得白靖和颢云是满脸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