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田亦尔的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他们都接过两次吻了，也没有影响到什么，何况是不指名不道姓没有透露任何真实身份信息的微博呢？
也许，易幻也并不知道那就是她，毕竟她每次发照片都是把脸挡住的。
所以在于舒的安慰到达之前，她就已经稳住了心神。
不仅如此，她还想到了发几条混淆信息的微博，以此迷惑易幻。比如上网找找修改定位的教程，把自己弄到国外去。
“没事了，虚惊一场。”她又给于舒发了一条。
十几分钟后，于舒的回复终于来了：
“我今天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看到易幻好像在跟一个女的相亲。”
最后两个字仿佛自带放大加粗效果，牢牢地占据了田亦尔的视线。
“什么情况？”她回复。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感觉挺像的，他没看见我，我也没好意思过去打招呼。”
两句话，田亦尔已经脑补出了易幻跟别的女生大婚的场面。
“没事。”田亦尔忍着手抖佯装淡定，反正隔着屏幕于舒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老大不小了，确实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于舒知道她不是真的觉得无所谓，也没有戳穿她。
亦尔一直都是个有点轴的女生，如果她不想，别人再怎么劝，她也不会松口的。
况且自己现在也是一地鸡毛。
丈夫跟那个小荷的转账一直都没有断过，而且数额越来越大。
丈夫说小荷只是跟他借，后来都还了。但他们的转账一直都是单向的。于舒继续逼问，丈夫说小荷还钱是直接还给他父母了。
这个解释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于舒就是心里不舒服。
加上他们两个之间一片空白的聊天记录，更让人生疑。
进入四月中旬，田亦尔的公司又进入了忙季。她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周末也要去加班，儿女情长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妈妈几次给她打电话，都是匆匆聊了两句就挂断了。
意外发生在五月的某一天，那个时候，深圳已经很热了。田亦尔出租屋的空调半夜突然开始抽风，不制热。她开着风扇，烦躁地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电话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三更半夜，难免让人心惊。
田亦尔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妈妈”。
这么晚了，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忐忑地划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叫妈，妈妈哭天抢地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尔尔，爸爸出车祸了，在医院，医生给下病危通知书了。”
田亦尔在那个瞬间体会到了五雷轰顶的感觉。
接下来的一切全是凭本能在做。收拾东西、查机票、连夜赶去机场，走得时候，她甚至忘了关掉灯和风扇。
几个小时的飞行，田亦尔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满脑子都是关于爸爸的各种可怕的后果联想。
落地后也忘了开机，易幻只好扯着嗓子在接机口喊她。
幸好没有错过。
“你怎么来了？”看到易幻的时候，她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送你去医院。”他拿过田亦尔的箱子，带着她匆匆赶到停车场，“这个点不好打车，我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田叔叔是在我们店门口出的车祸。”他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亦尔摁进去，“当时我在看账，服务员突然冲进来说门口出车祸了，我跑出去一看，受伤的是你爸爸。”
田亦尔的爸爸是两年前才拿到驾照的，他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田亦尔一直劝他喝了酒就不要再开车，要遵守交通规则，但他就是不听劝，还觉得她说这种话是“畏畏缩缩”的表现。
而且爸爸还有严重的“路怒症”，所以田亦尔平常出门，宁愿打车也不愿意让他送。
“好在当时是半夜，路上没什么人和车，没有造成更大的危害。”易幻说，“你也别太担心，虽然叔叔人在icu，但情况已经稳定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赶回来的路上，她一直都很懵，很茫然。
现在反应过来了，才想起来要伤心。
不顾易幻在旁边，田亦尔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方面是怕爸爸真的死了，一方面又觉得爸爸是自作自受。
易幻默默地开着车，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赶紧把她送到医院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易幻踩下刹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田亦尔赶紧跟着下了车，但不知是害怕还是太疲累了，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没事吧？”易幻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没事。”田亦尔摇摇头，勉强稳住了身形。
到了病房门口，从半夜坐到现在，滴水未进的妈妈，一看见田亦尔就大哭起来：
“我说了让他喝了酒就别开车了，非不听，还说大半夜的哪有交警。是，大半夜是没有交警，可是有阎王夺命啊，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妈妈又急又气，一边哭诉一边跺脚。
“幸好没撞到别人，不然把人家撞死撞残，咱娘俩后半辈子怎么活啊。”
她安慰妈妈冷静下来，看到走廊里忙忙碌碌的医生和护士，才想起自己还没跟公司请假。
给领导打完电话，田亦尔靠在墙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幕刚好落在买早餐回来的易幻眼里。
“先吃点东西吧。”他走过去把手里的粥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去，“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宽慰的话堵在嗓子眼，可是看着她，又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最后易幻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医生说，爸爸身上有多处骨折，但这不是最严重的。
他说意外发生的时候，爸爸应该是没系安全带的，所以头狠狠地撞到了挡风玻璃上，脑袋被撞得很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甚至不确定还能不能醒过来。
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去别的医院有用吗？比如去北京的医院看看？”妈妈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
“即使是最好的医院，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特效药，而且这类病人不适合长途奔波，万一转院的途中造成二次伤害就更麻烦了。”
眼下只能等。
担心妈妈的身体撑不住，田亦尔让她先回家休息了。
易幻一直没走。
“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她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没事，我是老板，不上班也没人敢说什么。”易幻在她身边坐下，“倒是你，一直在赶路。”
“我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田亦尔看着自己的手，“跟做梦一样。”
“易幻。”她把头后仰靠在墙上，“我打算辞职离开深圳了。”
“为什么？”
“我刚刚在想，如果昨天半夜是我能见到我爸的最后机会，那现在，我就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
她怕以后再有意外发生的时候，自己会赶不及。
“我爸这个人，毛病很多，不听劝、爱喝酒、死要面子活受罪，脾气又急，经常说一些很伤人的话。但是他确实也很爱我，从小到大我要什么给什么，逢人就夸我聪明懂事，我上大学的时候，他跟我妈去送我，临走还哭了，说怕我在外头受了欺负没人替我出头。”
她说着，声音颤抖起来。
“我有时候特别讨厌他，可我又确确实实很怕失去他，还有我妈。”
尽管父女俩总是吵架，可每年的生日，田亦尔都会许愿父母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至于什么幸福美满，那都是后话了。
“没事的，叔叔一定会醒过来的。”易幻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记不记得之前孙博骑自行车被撞，当时医生也说得可凶险了，什么脑震荡啊后遗症啊，最后还不是屁事没有。”
“不一样。”田亦尔用手背抹眼泪，“他当时才十几岁，年轻力壮，可我爸都这么大岁数了。”
“那叔叔就是老当益壮，吉人自有天相。”
“屁的吉人，他就是自找的。”
“行行行，他自找的，那你也别哭了。”身上没带纸，易幻抻着袖子给她擦眼泪，“我这几千块的外套，都给你擦了鼻涕了，好歹给人民币一点面子。”
田亦尔这才“噗嗤”一声笑了，还笑出个巨大的鼻涕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