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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明日不用坐朝
“世子夫人过了!”
顾祈年厉声喝道钟氏:“钟大人犯事属于国事, 您跑到娘娘面前来浑说是怎么回事?后宫不得干政,莫非钟夫人想让娘娘受朝臣弹劾?”
顾祈年自来温润不与人轻易计较什么,但凡事遇到顾绾, 他半点不退让, 手段雷霆有时让镇国公都心惊,钟氏之前也领教过一回, 见顾祈年神情冷冽, 目光冷淡却莫名渗人,钟氏不免心里发毛, 但她实在太忧心钟溱,只强自辩道:
“年哥儿你这话说的, 我怎么是让娘娘干政了,我只不过是担心老父亲, 希望娘娘能看在亲戚份上,帮忙过问一下,或者让我们去监狱看望下长辈罢了的,如何说得那般严重。zhaikangpei”
“这话世子夫人自可去和外祖说。”
顾祈年没与钟氏分辩,只朝外冷声吩咐:“来人, 世子夫人犯癔症胡言乱语冲撞了娘娘,将人送去国公府交国公处置。”
今日顾绾回门, 顾祈年为防出事,令府中所有护卫待岗,江寄还另派了两队禁军给他提前回府安排,这时他一声令下便有穿着便服的禁军贯入,掰过钟氏手腕一拧就要拖她下去。
“不, 我没有, 我没冒犯贵妃。”
钟氏面色大变, 她没想到顾祈年竟这么狠,一发话就是她犯了癔症,还冒犯贵妃,这样的罪砸下来,国公府谁敢容她。
她两个儿子又怎么办。
也是她仗着沈柔才是皇帝真爱,顾绾又是她和沈柔亲自挑的踏脚石,从心里就轻视狂妄了,到这会儿她才恍然过来,顾绾不管私下被皇帝当做什么,现在她都是众所周知的贵妃,是陛下最受宠的宠妃,她冒行不得。
钟氏明白得太晚,后悔也没用,她只能瞪着顾祈年拿那层亲戚关系说事:“年哥儿,你当真要这么狠?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舅”
钟氏话没说完,便被制住她的其中一个禁军摸出汗巾堵住嘴拖了下去。跟着她过来的仆妇见她如此,吓得冷汗直冒,双腿不停发抖,很快也被拖了下去。
“哥哥,钟氏那话什么意思?钟大人被打进了大狱?”钟氏刚被拖下去,顾绾就慌忙抓住顾祈年手问道。
“他犯了什么事被下的大狱?被谁下的狱?陛下吗?”
顾绾接连问道,她细白手指紧紧抓着顾祈年,指尖冰凉,脸色也白得失去血色。
顾祈年眉心蹙起:“绾绾,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这怎么就是我不该过问的事了?”
心里的猜测急切得到证实,顾绾管不了那么多,和顾祁年分辩起来。
“哥哥,我知道自前朝起就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可自先帝起,先太皇太后,还有如今的太后都曾垂帘听政过,说明现在”
“绾绾!”
眼见顾绾话越说越过,顾祈年面容冷下来,看一眼外面,只有溪月远远守着,也没朝里胡乱张望,他才和缓语气:“你如今已经入宫,凡事都要注意,诸如朝事,切不可沾,要知君王大忌。”
顾绾抿紧唇,她知道顾祈年意思,前世她也是这么做的,可结果呢,结果她得到什么。
皇帝让她做挡箭牌,她就必须是挡箭牌,她为沈柔挡刀,挡各类陷害,甚至沈柔需要个孩子,她就被逼着怀上孩子……
她是挡箭牌,她的孩子也得做挡箭牌。
可这都还不够,沈柔被安南王子冲撞了,皇帝打着她的名头处置人,最后逼反安南,让她背上祸国妖妃名头,迫得哥哥一介文官弃文从武为她督兵安南,再没能回来。
她安分守己,换不来安稳,只有无尽逼迫和杀害,失去所有。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进宫了,这些事我才更需要知道,君王忌后宫参政,可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可能不小心犯到陛下忌讳。”轻吸一口气,顾绾低声道,她没抬头,怕被顾祈年看到她红了的眼。
“何况,你违背以往作风,去和外祖父要那份东西,不也是因为这事出来,开始担心我吗?”
顾绾先前还在猜哥哥发生那么大改变是不是有可能和她一样,但听到钟溱出事,她确定下来不是。
顾祈年不知她后来遭遇,他若当真回来,只会阻拦她进宫这事,而不是去对付前世到他去世,都和他们没什么干系的钟溱。
不是哥哥,她目前也没做什么能影响到朝中的举动,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顾绾不愿再想下去,她紧着手指,又说一声:“哥哥,你便告诉我吧。”
“绾绾。”
不知道为什么,顾祈年看着面前安安静静的顾绾,他心狠狠疼了下,有一瞬,他明显感觉到了顾绾周身萦绕的悲戚,似乎经历了所有难过和绝望。
可他的绾绾,分明才进宫三日。
“好,哥哥告诉你。”沉默许久,顾祈年轻声道。
决定让顾绾知晓朝堂政事,顾祈年说起钟溱的事便是事无巨细。
这事初始实际并不关乎钟溱。顾绾进宫声势浩大,皇帝令礼部大肆修缮云栖宫,又大开私库不停将珍宝往云栖宫搬,这事让萧峥派系很不满,更心生忌惮。
早朝一开,便有官员弹劾这事,又列举贵妃敕封典堪比封后,过于排场不和祖制。
这对他们原本是有百利无一害的事,皇帝不管处不处置这事,他们都能借机给顾绾泼污水,让她刚进宫就背上争论。而受朝野争议的嫔妃,未来便是有子,也没那么容易被立后。
谁也没料到江寄没有发怒,也没有揭下这事,反而问罪礼部,户部。
修缮云栖宫,准备敕封事宜是礼部负责,花费是户部负责。这罪江寄问得理所应当。
礼部,户部自是大喊冤枉,毕竟事他们在办,但大部分都是遵循圣意才会如此,他们只是为那几分圣心加上私心,没有强烈阻拦。
但这话他们不能说,说出来就是在怪罪陛下。
不敢指责怪罪皇帝,也不想担罪,礼部只能把敕封修缮往无差错上引,一个没注意便扯出了当初淑妃进宫事宜,镇国公一系见状,一下便争议了开。
在吵得热火朝天之际,江寄突然冷斥一声,似乎是揭过此事。
而江寄接下来的举动,更是震惊了朝野,他让司礼监搬了一大摞奏章上来,是这半年来各自官员被压的弹劾。
钟溱是都御史,御史之首,平日里也最喜欢逮着人不放,他的奏章不少,弹劾内容有真实的,也有部分道听途说。皇帝要维持朝中平和,不可能一一处置,许多奏章不是压在了他乾清宫的案上,就是进了司礼监废物库,如今被翻出来,数目惊人。
江寄以不明内容真伪才压了数日为由,将这些挑了几本重要的念出来。萧峥一派瞬间跪下一大半人。
江寄见人跪下,也不发话怎么处置,只让他们自行争辩。
这一争辩,便出了事。
有要自保又憎恨钟溱的官员便参奏起钟溱包庇嫡孙强占民女致死,最后还替其灭口全家掩藏一事。
钟溱自是大呼冤枉,但他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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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参奏萧派如此多人,萧峥又岂能容下他。
一个眼色便有刑部的人上前陈述案件真伪,这事还在查,却已近尾声,只一直被刑部压着没有放出来。
钟溱失势不甘,便想将功折罪,又弹劾萧峥侄子萧聿侵吞年前赈灾户银一事。
江寄一直稳坐上首淡淡看着不出声,到钟溱弹劾完萧聿,他才一拍龙椅座手,怒斥荒唐,要彻查今日各自官员攀扯之事。
受弹劾最严重的钟溱和萧聿及另两名钟溱弹劾的四品要员被下了大狱,其余人全都摘掉管帽回府待查。
“哥哥是说萧家萧聿也被陛下一起下了大狱?”顾绾手指根根攥出红痕,木然着脸问道。
萧家萧聿,太后二兄的儿子,当朝宰辅侄子,也是如今萧家最出息的子侄辈,年不过二十五,已是户部右侍郎。
顾绾知道他,因为他是害死哥哥顾祈年的参与者之一。
他令人在顾祈年自安南返京途中在粮草里下了药,又通知安南逃窜余孽前往围剿。
安南逃窜余孽不多,顾祈年人马很快将其歼灭,但他们本就中药,这一动武已是力竭,才被镇国公府派去的人马尽数杀害。
这是后来顾绾用尽一切手段,又托了江寄帮忙才查得的残忍真相。
她费尽心思筹谋为哥哥复仇,不惜以自身构陷萧聿,皇帝那个废物最后却只将人外放了。
顾绾还记得,要处置萧聿的前一晚,皇帝一身酒气来了云栖宫,不顾她的恶心厌恶,抱着她和他说对不起,诉说他的难。
絮絮念念了一晚上。说他从前动不了萧家,现在天灾横行,人祸不断,宁王随时可能反,他更离不了萧家。
他让她等等,再忍忍。
所以,是等到这辈子?
顾绾想笑,却发现她笑不出来。
两日来所有的不对一点点在脑子里窜成条线。
再加上昨晚那个似是而非却让她无比真实又恶心的梦,答案在心中挥之欲出。
是她错了,她忽视了,她能得以重生,别人也能。
只是,凭什么!狗皇帝他哪里配!
“怎么了?”
察觉顾绾神色不对,顾祈年没有直接回顾绾,只盯着她问道。
“没什么。”
顾绾紧了紧手指指节,勉强扯动一下唇角,察觉自己这样回答会更引起哥哥注意,她轻吸口气,又低声说:
“只是觉得有些可怕,陛下一次上朝竟处置了这么多人,这还是由我进宫一事开启。”
顾绾养在闺阁,平日里听过的最多也就是哪家是非,听到这些害怕也正常,顾祈年最初也是担心吓着她才不告诉她这些。
顾祈年没再多想,只摸了摸她头:“别多想,这事和你没关系,陛下只是趁此整顿朝纪,没有你入宫一事开头,也有别的由头。”
“陛下现在还没表明具体怎么处置,只今早催了三司,钟溱一事你就当不知,陛下若问起,你只需回清者自清,若真有罪也当按律法处置。”
“嗯。”顾绾低应一声,没再说话。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说钟溱,萧聿出事,她该高兴。
但她现在只有满心郁愤,浑身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那狗东西后悔她死了,重生了……现在来施舍的补偿她,想让她感恩戴德,做他宠妃。
可她愿意吗?不!她不愿意。
她只想他死!
顾绾垂着眼,娇媚脸上无一点柔软,浑身似嵌满冰刺,透出疏冷淡漠。
顾祁年见顾绾神情不对,他很不放心,微皱眉要再开口,门口却传来溪月请安的声音,是江寄和镇国公一块儿过来了,显然已经知道了钟氏的事。
“可有吓着?”江寄一进门就拉过顾绾柔声询问,他赶来得急,手心出了些微薄汗。
顾绾盯着被握住的手,眼里划过一抹厌恶,她蜷了蜷手指,隐忍下来,须臾不动声色的收回被江寄握住的手,摇摇头:“臣妾没事。”
镇国公走在江寄后面,见江寄一进门便关心顾绾,他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随后上前请罪道:“让娘娘受惊,是臣治家不严之过,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外祖不必如此,我没事。”顾绾顿了顿,避开镇国公的礼,又上前去扶起他。
因为顾绾娘亲的关系,镇国公对顾绾这个外孙女一直很疼爱,他常年待在军营多,但每次回府,必会叫她过去关心询问,还会开私库给她选珍宝。
她进宫,他也将私库里能动用的银钱给了她。
只可惜,她进宫后名声被败坏得不行,镇国公不知内情,只当她这个外孙女进宫后被富贵荣华迷了眼,持宠而娇,每每宴会见到她都是委婉提醒她,让她谨言慎行,不可骄纵。
那会儿她委屈,却不知如何分辨,只能应下。
等她终于知道自己坏名声由何而来,是谁推动的时候,他却得急症去了。
顾绾那会儿都不知该伤心他去了,还是该庆幸他去了,至少他不用左右为难,或者对她加大伤害。
如今重来一回,再见到此时还精神抖擞的外祖,顾绾心里很复杂。
她注定会和沈柔一家为敌,若是外祖父知道了,会怎么选。
“舅母恐怕是关心则乱,我也不怪她,就希望她能冷静些。”收起纷乱的思绪,顾绾又和镇国公道。
方才钟氏说的事她太过惊怔,等回过神顾祈年已经处置了,手段干脆利落,正和顾绾意。
只她现在是十七岁还天真善良的顾绾,这些话她得说。
镇国公顺着顾绾的手起身,面色和缓,须臾又恭敬和顾绾保证道:“娘娘宽恤,但犯错就该被罚,此时老臣会给陛下与娘娘一个交代。”
顾绾没接话,只看向江寄。
江寄知道顾绾作为小辈,不方便插手这事,但顾祈年为维护顾绾,都一改往日作风不吝得罪人,江寄更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故意给顾绾挖坑的人。
何况这人还是沈柔之母,当初参与策划送顾绾进宫做挡箭牌,踏脚石的人。
他抬手隔着宽袖捏握一下顾绾手腕以示安抚,便微侧身挡住顾绾,抬眼看着镇国公冷哼道:“那朕便等着了。”
“作为国公府世子夫人,未来主母,做出如此不知所谓的事实在离谱,还望国公忙于军务的同时勿忽视了内宅。”
镇国公是顾绾外祖父,而顾绾这番回来是回门,闹出不快也影响她心情,江寄语气不算冷厉,只是他上辈子后面几年以杀戮度日,看一干臣子都是群待宰肥料,阴鸷杀伐气势早刻入他浑体,哪怕他轻飘飘一抬眸,都足够震慑人。
镇国公久经沙场,还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人,这番对上江寄也莫名势劣,加上他确实有愧,也不辩驳,只道:“是,此番乃老臣之过,今后定当约束府内。”
“嗯,国公最好是多关注府内。”
江寄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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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意应一句,又和镇国公道:“既然过来了,便一块儿用宴吧,朕十分感激国公这些年对绾绾的照料。”
镇国公自是不推辞,恭敬应下。
都是能经事的人,不再提钟氏那档子事,加上镇国公偶尔还说说顾绾很小的时候来国公府探亲发生的趣事,和她在府中住那几年的贴心,江寄和顾祈年都听得认真,倒也君臣和乐。
只顾绾怀着满腹心事,便是有哥哥陪着,时不时给她夹菜也开怀得勉强。
用过午食,江寄找了顾祈年说事,顾绾回自己闺房看了看,之后天色突然暗下来,似要下雨,顾祈年担心他们路上出事,委婉建议他们早些回去。
顾绾舍不得和哥哥分别,但她这会儿心绪实在糟糕,怕继续待下去被哥哥看出什么,她便没反对,忍着不舍和哥哥告了别。
“怎么了?舍不得哥哥?还是被钟氏影响了心情?”
回程路上,江寄见顾绾一直低着头不出声,想到她在午宴时也只埋头吃东西,偶尔才抬头看着大家笑笑,不由问道她。
“若是舍不得哥哥,下次我再寻机会带你出来,还有半个月就是春猎,到时候也能见面。”
顾绾微顿,她掐了掐食指指节,轻牵唇角回道:“只是有些累了。”
须臾,不知想到什么,她又说:“也有舍不得哥哥,还有舅母那”
剩下的顾绾没说,江寄却似乎懂了,钟氏明面上都是她舅母,如今她还不知道这人的丑恶面目,自然会不忍心帮她过问一句。
江寄思忖一刻,主动道:“今日下朝苏盛那边已经派人传来消息,钟溱属于罪证确凿,还犯有一些别的事,恐不能姑息。
不过他是言官之首,具体怎么处置,还得三司过审,朝会再议。”
这是将钟溱查了个彻底……
顾绾捻紧手指,默了会儿才说:“臣妾也不懂这些,不过既然犯了罪,那受罚是应当的。”
“不说这些了。”
似乎想扔开这些不快事,顾绾整了整衣袂,笑一下说,玉白素手触到宽袖里的东西,她一顿,又转眸定定看向江寄:“陛下今夜会来云栖宫吗?还是臣妾再来乾清宫给陛下送汤。”
似乎意有所指,顾绾又补充一句:“明日陛下似乎不用坐朝。”
江寄闻言一滞,昨夜是要回门不适应,可今晚……
“我来云栖宫。”
江寄喉咙轻动回道,过一会儿觉得这样回答有不让她来乾清宫之嫌,又解释:“夜里凉。”
第23章 报应不爽
这场雨一直没落下来, 只乌云弥漫云顶,再层层堆压下笼罩向四周,黑沉沉的, 连周遭空气都变得沉闷逼兀。
江寄陪着顾绾回云栖宫没多久, 王瑞就来禀苏盛有要事找他商议,江寄一早才见过苏盛, 这会儿再派人来, 应是确实有事,江寄决定过去一趟, 加上他今日还得再去趟死狱,便和顾绾说先去一下, 晚点儿过来。
顾绾自是不拦他。
江寄走后,顾绾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一些, 她抬手按着头疼欲裂的颞颥,便叫来溪月单独吩咐她去办点事,之后她和澜清打了声招呼 ,去了榻上小憩。
也不知是所思所虑太多,只一个小憩, 她竟又一次被拉入了梦境。
她梦到了江寄得胜归朝后面的事。
江寄回宫将宁王世子,沈柔前夫卫潜交给皇帝, 还拿出了一大沓他和沈柔的通信。
原来,沈柔诈死的事他一直就知情,甚至两人一直有联系。每隔三个月,卫潜会到京以各种身份和沈柔见面,私会。
江寄上呈这些信件的时候, 没让皇帝屏退左右, 殿内还有三两名朝中重臣, 他们不知沈柔具体身份,只知道柔妃是太子之母,将来的太后。
这样一个人,竟然和叛王之子私通。
频率还三个月一次,那如今的太子血脉是否纯正?
一时间几位大臣脸上精彩纷呈,看向皇帝的眼里也闪烁不定。
皇帝在拿到那一摞书信,就处于不可置信的暴怒中,再见周遭臣子朝他投去的异样目光,他呼吸急促不止,腥红着眼扑过去一拳一拳挥向宁王世子。
“混账!你怎么敢?你们怎么敢!”皇帝打得累了,又一脚踹了过去。
卫潜手脚被绑在身后,被踹倒爬不起来,他也不动,吐出一口血水,便趴在地上嗤笑起来:“我怎么不敢啊?皇叔,那原本就是我的妻,我明媒正娶的妻,我有什么不敢?”
“住嘴!”
“你住嘴!”
皇帝胀红着脸一脚一脚猛揣向他,又吩咐禁军:“把他嘴堵上,堵上!不许他胡言乱语!”
禁军听令去堵卫潜嘴,皇帝脸色恨恨不知又想到什么,他抽出其中一个禁军身上的剑便往外冲。
顾绾看了眼,那是水晶宫方向,沈柔母子如今住的地儿,还是打着她的名义建造的。
水晶宫里,玉石为柱,晶石为地,烟雾袅绕,奢靡至极,脸上又有过动刀痕迹的沈柔一袭眼红鲛纱裙躺在美人榻上,边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正喂她吃着冰镇荔枝,偶尔的,还以嘴投喂。
皇帝冲进来见到这幅场景,目眦欲裂,朝着小太监一剑,又将带血剑尖指向沈柔:“贱人!”
“你这个贱人,淫妇!”
“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戏耍朕!”
“说,你和卫潜,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断过……”
沈柔吓得脸色发白:“陛,陛下,你说什么呢?臣妾怎么听不懂。”
“贱人,还想装傻,卫潜都承认了。”
皇帝一掌甩向沈柔。
沈柔头一歪,脸迅速红胀出掌印,嘴角溢出血,她捂住脸,眼里闪过恨色,又哭道:“陛下说的臣妾当真听不懂,什么卫潜,早在臣妾进宫,臣妾就没和他联系过了。”
“你听不懂?”
“那朕来告诉你,这些日子来,朕为了不让你伤心,瞒了你前线的事,你父亲早战死了,江寄替他上战场,杀了宁王,活捉了卫潜,你和他的通信,江寄都呈给朕了。”
“你狡辩,继续狡辩啊,朕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继续哄骗朕。”
“你说什么?我爹死了?”沈柔瞪大了眼。
“对,死了!活该!当初要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朕的绾绾怎么会死。”
皇帝狞笑一声,又一巴掌甩向正陷入懵怔中的沈柔,手指头指着她:
“你可真是贱啊,有卫潜不够,还得从小太监身上找补,朕真是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珍珠当鱼目,你这德行,哪里比得上绾绾一根手指头。”
“我再比不上,她也死了!”
沈柔被刺激到,发起疯来,她尖声大叫:“我和卫潜一早就没断过怎么了?你值得我为你守着?顾绾不过是我的挡箭牌,你竟然敢移情别恋于她。”
“卫瞾,是你负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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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朕要杀了你!”
卫瞾双目充血,举着剑就朝沈柔刺去。
沈柔慌措躲开,不停抓过身边的物件朝卫瞾身上砸:“卫瞾,你敢杀我!就算我父亲死了,我还有兄长,还有镇国公府二十万大军”
“兄长?那两个如今连战场都不能上的废物?”卫瞾冷笑一声,要继续刺过去,这时,殿内突然响起孩子的嚎哭声。
门口,一个身穿玉色锦服大概两三岁大的小孩,看着寝内,被吓得嚎哭不止。
那是沈柔两岁的儿子,刚受封的太子卫耒。
卫瞾举剑的手顿住,他转眸看向小孩,脸色几经变换,又猛地回身质问沈柔:“卫耒是谁的孩子?”
沈柔脸色躲闪:“当然是你儿子,你的太子。”
“朕要听实话!”
卫瞾不知想到什么,他神色突然闪过痛苦,大跨步过去一把拎起小孩儿,狰狞的看着沈柔又问一遍:“告诉朕,这是卫潜的孩子,还是朕的?”
沈柔坚持说是卫瞾的,但卫瞾不肯信,剑直指向沈柔,要她说实话。
但沈柔只骂他,让他自己去验。
这时,江寄从门外进来,卫瞾看到他,立即道:“江寄,朕把这贱人交给你,你给朕好好审,朕要知道”
卫曌看一眼手上吓得嚎啕大哭的小孩,狠沉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朕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江寄应下来。之后没多久,江寄就将沈柔亲自画押的证词给了正在乾清宫不停灌酒的卫瞾。
沈柔自己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卫瞾的孩子。
因为那段时间,她和卫瞾在一起的同时,也在和卫潜在一起。
卫瞾看到证词就疯了,一声声吼着贱人,孽种,不知想起什么,又大哭嚷着:“朕对不起贵妃,贵妃,还有,孩子”
江寄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疯,之后出去端进一个瓷瓶,和一个小型烛台:“陛下可觉得痛苦,这是西域最近上贡来的东西,说是逍遥散,用一剂便能解除烦恼。”
逍遥散。顾绾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拧了拧眉,再看过去江寄已经开始弄那东西,递给卫瞾。
卫瞾脸色潮红,双目血丝满满,明显已经很醉了,他怔怔的看着江寄递来的东西,又问一句,用一剂能看到绾绾吗?
江寄顿一瞬,垂眸回一声:“能。”
卫曌闻言,接过了瓷瓶,如痴如醉起来。
接下来的画面,和顾绾昨夜的梦境相同,又多了一些别的画面。
卫瞾整日酗酒,朝事全交给了江寄,他把顾绾所有的东西都搬去了乾清宫,然后每日都会叫来江寄诉事。
他告诉江寄,他怎么对不起顾绾,怎么利用顾绾,怎么趁醉酒强迫她,怎么逼她生孩子
顾绾在一旁看着,心中戾意翻涌,那一刻,哪怕深陷梦境,她也恨不能化作厉鬼将卫瞾那个人渣撕烂搅碎。
他怎么敢,怎么敢有脸提,还将这种恶心事告诉给江寄!
不知是不是心中戾气太重,顾绾不愿意看得意念太强,梦境忽然换了,又是在乾清宫,只场景出现不同,江寄端着托盘走近,上面盖着一层红布。
卫瞾歪躺在榻上,满脸迷醉的嗅着袅袅烟雾,看江寄走近,他眯着眼懒散和他打了招呼。
江寄慢慢过去,将桌上的东西又加了些进去,然后说要给卫瞾送礼。
卫瞾问他什么礼。
江寄只把托盘递给他。
卫瞾看他一眼,懒懒过去掀开,霎时脸色骇然。
托盘里摆着一副沾血眼球,边上,是江寄低低的声音。
“陛下不是常说恨自己有眼无珠?微臣便想,陛下换一副眼珠便好了,陛下觉得呢”
“陛下觉得呢?”
怔怔盯着头顶茜红幔顶,顾绾脑中循环着这句话,隐有回声。
到如今,顾绾已经确定接二连三如同身临其境的梦是上辈子她走后真实发生的事。
沈柔和卫潜私会,顾绾诧异过后又觉得正常。
从沈柔跑到她面前来袒露身份并不惜用自己出事陷害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沈柔不简单,有野心。
这样一个人,便是对皇帝有情,也不会放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和事。
宁王世子卫潜,也算一表人才,手头又有一定实权,她不选择断开,替她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实在正常。
卫瞾和沈柔狗咬狗,也不稀奇,只能说报应不爽。
只是江寄,他怎么会
构害皇帝,各种摧残折辱皇帝,每一桩都是杀头重罪。
若只为高位,他实在没必要那样。他那般,朝野上下很快会有人容不得他。
他难道不知道皇帝身后还有一支居于暗中的隐龙卫?他们可以漠视皇帝胡来,却绝不允许代表皇室尊严的皇帝被折辱。
兀然的,顾绾想起她死后他奔进云栖宫的情景,他和她的喃语。
所以,他是在为她复仇?
顾绾神色复杂,她抬手覆住眼,眼前似乎还能瞧见江寄漠然给皇帝加料,又示意皇帝掀开红绸时的幽冷阴煞。
可她,并不觉得怕。
“娘娘。”
澜清自匆匆进来,见帐幔中顾绾手覆在眼上,不确定是不是还睡着,她迟疑一瞬,上前试探着唤了声。
“嗯。”顾绾放下手,自繁杂思绪中回神,看向澜清:“可是有什么事?”
“是。”澜清见她醒着,也没生气,微松口气应道。
“您昨日令我寻的人有线索了。”
“他在哪,可还好?”有那个梦,顾绾对江寄更关注,听到澜清的话,她神色微凝,自榻上起了身。
“他”澜清犹豫着,“不太好。”
顾绾捏着纱帐的手一紧,心头微沉:“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见顾绾比想象中的更在乎这人,澜清不敢耽搁,赶紧道:“昨日他被苏公公派去了揽月殿,没想到会冲撞到柔嫔娘娘,被罚了五十杖到这会儿人还没醒。”
顾绾给的信息算准确,澜清恰好认识两个司礼监的人,而江寄在司礼监身份算特别,大家暗里都知道他是苏盛看好的人,加上昨日苏文海那一出,大家便更注意他,澜清找人去帮忙一问,再稍微打听便探听到了。
之所以现在才得到消息,是她昨夜陪顾绾去了乾清宫,今早又同顾绾一块儿出宫,耽搁了。
顾绾许久没说话。
实际澜清来回禀的时候她就有预感江寄如今情形不会好,卫瞾那个人最小心眼记仇,还讲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寄那样对他,他不会放过江寄。
他目前没动沈柔,估计也是想将沈柔和卫潜一网打尽。
“娘娘。”见顾绾冷凝着脸半晌没出声,澜清有些担忧,小心唤了一声。
“你想法子去找太医院拿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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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送过去。”
顾绾慢慢松开纱帐吩咐澜清道,顿了顿,她又说:“最好托别人送去,别让人发现了。”
这个不用顾绾吩咐澜清也知道,原本这事就不宜张扬,如今还与揽月殿扯上关系,更得小心,她应下来。
“溪月呢?出去还没回来?”看一眼外面黑压压的天色,顾绾又问道。
溪月抱着一个小巧的绸布包袱进门,听到顾绾问,她赶紧应道,又快走两步上了前。
“回来了,回来了。”
顾绾看着溪月怀里用绸布包着的东西,她面色稍缓,摆手让澜清先下去。
“拿到了?可有被人注意到?”澜清下去后,顾绾问道溪月。
“嗯,拿到了,没人注意到,婢子出门特地去偏僻地整妆换了衣,回来也特别注意过。”
溪月上前去把顾绾手里的纱幔接过挂起,又把手上的小布包递过去给顾绾。
顾绾接过布包,打开便见到里面崭新的小羊皮针包。
溪月先前就看过这东西,但见顾绾在验看,她视线也投了上去,看过一眼又去看顾绾,见她拿起一根根细针神情专注的检查,溪月心里莫名发毛,终于忍不住问道顾绾:“娘娘要银针来做什么?”
先前顾绾吩咐溪月异妆避开人悄悄去太医院找一个小医使对暗号取这东西的时候,溪月就想问,只顾绾不许她多问,让她听吩咐,她只能先去做事,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最近看了两本杂书,对上面的针灸赶兴趣,研究下。”
顾绾慢慢收起针包随口道,又看着她认真叮嘱道:“这事我不想被人知道,容易生是非,你就当你今日出去溜达了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顾绾难得神色严肃,溪月下意识应道。
第24章 刺杀
“朕这一身如何?”
江寄从死牢出来, 身上沾了味,而上一世他每次去云栖宫前都会沐浴更衣,习惯使然, 他做不到沾染着污秽去云栖宫, 便回了乾清宫沐浴。
沐浴完,想起他离开云栖宫前, 顾绾和他确定他晚上要过去时, 专注盯着他的那双潋滟眼眸,他忽然有些紧张, 看到王瑞给他拿来的石青色暗金龙纹袍衫也不满意起来,自行去檀木柜里选了一身。
皇帝常服颜色挺多, 款式也各有不同,但江寄挑剔起来便觉蓝靛, 绛紫过显眼,玄色,石青太暗,玉色过素淡。江寄犹豫许久才选了身月白常服,襟边袖边刺金龙纹, 配白玉龙纹腰带,发冠也用玉冠, 等一切弄好,他对镜照了下,大概是太过厌恶狗皇帝,他看着镜子中的那副面孔,只觉恹烦, 那还欣赏得来, 只能问身边王瑞。
王瑞跟着苏文海也亲自近身伺候过皇帝两年, 还是第一次见皇帝这么在意着装,他不敢怠慢,仔细看过一遍,赞道:“陛下这一身颜色正好,更衬得龙章凤姿,器宇不凡。”
担心话说太多过于奉承,反而让人不信,王瑞适时停下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娘娘肯定喜欢。”
听到那声娘娘喜欢,江寄眼眸微动,唇角也略起弧度,但再看一眼镜子,里面那张脸依然让人厌恶,还不是他那张脸,他又冷了脸,神色透出恹戾,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外去了。
王瑞见他疾步往外走,以为他是着急见顾绾,没多想,赶紧追上去。
已经踏足过两次云栖宫,江寄不再似第一回 那样忐忑,抱着他刚摘的海棠,一路进了云栖宫。
此时沉寂半日的细雨终于划破层层密云飘洒下来,暗夜渐渐来临,云栖宫上下已点了灯,正殿门口守着两名宫人,见他过来,慌忙蹲身行礼,又要朝内禀告,却被他抬手示意噤声。
正殿里,顾绾正在白玉桌案前写字,她素手执笔,白皙手指细长,根根如玉精心雕琢,垂首露出半侧雪腻脸庞细致柔和,看着便叫人心静。
江寄站在珠帘外,一时舍不得进去吵扰她。
顾绾练字本为静心,但接连练了两张大字,也不见什么效果,正欲搁笔放弃,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向她,不算灼烈却不容忽视,顾绾手一顿,瞥眼看去,慢慢放下了手中笔。
“陛下。”
顾绾没过去,也没行礼,只站着喊了他一声。
她不行礼,表明她是将早上的话听了进去,江寄只高兴,他轻应一声,朝她走过去:“在练字?”
“嗯,想着陛下要过来,吩咐了澜清晚一些传膳,左右没事,便练了会儿字。”
顾绾看一眼桌上落下一个墨点的字,她轻皱了皱眉,片刻才如常抬眸回他,见他手里抱着的海棠,顿了顿,又问一声:“外面下雨了?”
“嗯。”
江寄视线随着她的视线落到手里的花上,沾了湿雨,朵朵轻绽的海棠越发娇艳,只不适宜就这么递给她。
想了想,江寄喊了王瑞,让他去取瓶插上送进来,拿帕子擦过手,他才再次走向顾绾,去看她写的字。
顾绾却在这时挡住了他:“陛下来得正好,听哥哥说,陛下一副字值万金,不知臣妾可有幸目睹一二。”
顾绾说着,顺手收了桌上写满字的纸,另取了一张雪白宣纸铺上去。
江寄闻言微顿,他上辈子替皇帝掌了两年朝,倒会仿他那手字,但仅限用于批红,真要写大字,仔细去辨认就会看出不同来。
但看着顾绾那期待的神色,江寄轻捻指节节骨,终是接过笔,问她:“写什么?”
顾绾愣了下,随即笑道:“陛下随意即可,写什么臣妾都会好好收藏,这可是陛下的字。”
江寄抿抿唇,压着心头突起的涩然,提笔在纸上写下贵妃多福几个大字
“臣妾多谢陛下祝福了。”顾绾没料到江寄会写这么几个字,愣了瞬,才牵起唇笑着道谢。
多福。若不遇到他,她才是多福。
因为这几个字,顾绾也没心思再仔细看江寄的字,只稍稍瞥了一眼。
皇帝的字顾绾见过,前世后面两年,皇帝时不时抽风会来云栖宫。顾绾不理他,他无所事事就在她面前写字。
写完还让她看好不好。
也是那会儿顾绾才知道,皇帝最自豪的就是会一手好字,据他自己说,先帝一直因他克人传言对他不喜,便是被太后养到膝下,也视他为无物。
直到他在先太后大寿上送出一副万寿图,先帝才渐渐注意他,等发现他写得一手好行草,更开始看重他。
大概是不喜欢的人,对他的字也是不喜欢的,顾绾觉得她还是喜欢江寄为她默写往生经。
收起字,顾绾让澜清安排人传膳上来。
也不知是不是溪月去小厨房说过自己口味,今夜小厨房的膳食味道要比前两晚好上许多,便是心绪不佳,顾绾也用得比前面两日要多些。
用过膳,顾绾又让溪月将她先前特地去小厨房炖的银耳红枣莲子羹端了上来。
“陛下快尝尝,这是臣妾先前亲自去厨房煲的,这还是臣妾第一回 进厨房呢。”顾绾端着白瓷碗盛了满满一碗递过去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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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寄。
江寄伸手接过碗,视线落在她端碗的手上,见她手指嫩白,只端碗压出的浅淡红痕,没有受伤才收回眼,问她:“怎么想起去做这个。”
“小憩醒来,想起当年娘亲经常为忙碌公务很晚回来的爹爹炖这个,说是补气益脾,想着陛下似乎更忙更累,便去试试。”
“陛下不许嫌不好喝便不喝了,不然可就白费臣妾心血了。”
“嗯。”
江寄舀一勺入口,味道有些怪,甜得有些腻却遮不住那一股子苦味,但他什么也没说,低应一声,又继续一口一口吃起来,等汤碗里的用完,还自己去盛过,直到汤盅见底。
见江寄一声不吭将一整盅汤都喝完了,顾绾眼眸轻闪了闪,笑着说了声:“陛下真给臣妾颜面。”便叫了溪月进来收拾,又让江寄等她,她去梳洗。
江寄看向她,昏黄烛火柔和她侬丽的面庞,温柔又清媚。
“好。”他应道她。
早在江寄用甜汤,澜清便带着宫人备好了热水,花瓣一类都一一洒过顾绾没耽搁太久,比昨夜在乾清宫还要快一些,江寄倒是一如昨晚,拿着一本书在看,是顾绾先前放在矮桌上的杂书。
“这书下晌臣妾看过,还挺有趣。”顾绾顺了顺滑落耳际的碎发,走过去道。
“嗯,是不错。”
江寄低应一声,实际他拿着书根本没看进去,他功力恢复比想象中顺利,耳聪目明也逐渐与上辈子持平,盥洗室里的声音他避不开,哗啦的水声,她进出浴桶的动静,他都听得清晰。
甚至莫名的,他眼前似乎还出现了她沐浴时轻松惬意的一颦一笑,他在心里骂自己龌龊,心跳却是越发紊乱。
“嗯,陛下看到哪儿了臣妾看书喜欢囫囵吞枣,也没细看,只这后面一则小故事臣妾仔细看过,但臣妾看完心里却很不舒服。”
“这故事怎么了?”江寄合上书,没回顾绾问题,只问她。
“这故事没事,还挺有新意,笔者讲的是一个书生的奇妙遭遇,书生在两个女子间徘徊,不想最后两个女子都恨他,因爱生恨共同杀了书生,分食他的身体成了妖,书生死后,魂魄不散,看见这一切痛苦又后悔,他不停忏悔曾经,最后不知触动哪方神仙,竟让他魂魄回到和两名女子的初识”
顾绾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愤愤之色:“这样三心二意,又负心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有这样的奇遇。”
“陛下说是吧?”
“”江寄很少看这类书,倒不知道还有写这些的。
“这笔者是谁?”想了想,江寄问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江寄想找到那和尚,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他合上书,看了眼书封,上面什么都没有。
顾绾眼皮跳了跳,她以为皇帝听到这故事多少会有心虚,没想他没一点反应,还问起笔者,她垂下眼,掩住眸中嘲色,淡淡回一声:“这是臣妾幼时淘来的杂书,上面没有署名,作者在章末留名是无名。”
听到没有署名,江寄微皱了皱眉,盯着手上的蓝皮书面,出神一瞬,须臾,他看向顾绾:“这书可能借我一看?”
顾绾愣了下,她没想到江寄会提这个要求,不过她说的故事确实是上面有的,也不怕什么,何况
“陛下喜欢看拿去便是了。”顾绾随口道,听见外面响起的敲梆声,她手指轻动,看向江寄:“不早了,陛下要歇了吗?”
“可是困了?”
江寄抬起头,见顾绾脸上露出疲色,他放下书,说:“歇息吧。”
“嗯。”顾绾点点头,去了榻上。
江寄见她上了榻,便起身去熄灯,顾绾却在这时叫住他:“陛下,今夜留一盏灯吧。”
“臣妾下晌饮了不少茶,恐会起夜。”
“好。”江寄应了,只剪了靠榻那盏琉璃灯的烛火,边上挑杆灯里的烛火燃着的不多,便没动。
不知是不是先前饮的汤品太甜,江寄喉咙有些干涩,又去饮了一回茶。
实际顾绾进去的功夫,他已经喝完一整壶茶,今夜最可能起夜的会是他。
大概有了昨夜经历,江寄虽还紧张,却已能很好控制自己,躺下榻看着正侧身盯着他的顾绾轻声说:“睡吧。”
“嗯。”顾绾应一声,却没闭上眼,眸光依然看着他。
江寄顿了瞬,问她:“怎么了?”
顾绾一怔,捏着锦被的手微捻,摇摇头,“没事。”
顾绾回完,闭上了眼。
江寄看着她,目光柔和,见她寝被没搭过胸口,伸手替她轻拉了拉。
“陛下不想要臣妾吗?”耳际突然响起顾绾轻柔微颤的嗓音。
江寄手一顿,转眸对上顾绾含羞带怯却又大胆无比的潋滟眼眸,他喉咙轻动一瞬,过了一会儿,他凝着顾绾哑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他视线专注,眸中似乎燃着火焰,带着热度,又有着克制。
这样的目光,顾绾从未在狗皇帝身上见过。印象中,从她和狗皇帝撕破脸,他看她,不是带着愤怒,就是含满不掩饰的欲。
“臣妾,也不知道。”
顾绾垂下眼,揉捏着寝被角回一声。“臣妾只知道,臣妾不想要陛下去别人那。”
“进宫前,臣妾听人说,宫里的嫔妃,若没了陛下宠爱,会被欺负。”
“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江寄轻声道,迟疑一瞬,他一动,去为她抚过自耳际划落的发。
他动作轻柔,指腹更小心避过了她柔嫩脸颊,可顾绾却还是不自觉绷紧了身子,浓卷羽睫轻轻颤起。
江寄见状,慢慢收回手,又说一声:“睡吧。”
“嗯。”顾绾没再犹豫,很快闭上眼。
江寄默默凝着她,不知过去多久,他头昏渐渐发重,最后挡不住沉沉眼皮,也睡过去。
沉沉黑夜,雨渐渐变大,伴着风,打落在窗柩门檐,簌簌不断的嘀嗒声,咯吱声,越发清晰。
梆子声再次响起,已是三更天。
顾绾在这时睁开了眼,眼眸清明,不似刚刚睡醒。
看一眼挑杆灯里已经逐渐见底的烛火,顾绾收回视线看向了边上,江寄是侧身睡的,薄被微搭一角在身上,双手垂在身侧,姿势笔直,无比规矩。
这样的睡姿是顾绾从未在皇帝身上看到过的,她默了片刻,才试探着去喊了他:“陛下,陛下”
接连几声,不见人醒,也不曾有过眨眼动作,她脸色慢慢凝起,须臾,自枕下慢慢摸出一根手掌长银针。
她幼时喜欢花草,便是野花野草都爱,常常在外看到什么漂亮花卉,她都不错过往家里搬,为此还常缠着父亲带她去山里采花。
一次随父亲去乡下探民,她在山脚看到一丛长成喇叭形状的白色花卉,绽得霎是喜人,她看着便喜欢,让溪月去借了铁锄将花移栽了回去。
父亲见了,告诉她那花叫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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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罗花,不算好花,会让人产生幻觉,甚至昏迷。
她那会儿小,只觉得漂亮就好,产生幻觉或昏迷,在她看来不是什么严重大事,但父亲不同意她移栽,她最后只能辣手摧花,将那一丛白喇叭花都给采了回去,然后照着书做成干花,装进了香囊里。
后来她长大一些,常听衙役说起人贩子事迹,得知这些人常来曼陀罗花做迷药,她回去后便将那包干花当做了宝,想着要有人贩子敢来,她先药倒了他。
下晌她得知皇帝重生,为以防万一,她去闺房将这压箱底的干花取了出来。
她本来没想那么快动手,下晌问他晚上过不过来,只是打算弄清楚前世后来如何,他为何会回来。
但之后那个梦,还有江寄的消息,都在告诉她,她必须尽快杀了他。
趁现在他还没发现她也是重生,而她刚以宠妃身份进宫,便是除去他,常人也无法轻易怀疑上她的时候。
上辈子送走澜清后,她一直在研究怎么干净利落杀掉一个人,那时她宫内因她屡次对他动手,已经不放任何尖锐之物。
在最后一次见江寄的时候,她没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