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我昨天无意间得知，沈氏影业曾经开价两千五百万想要买《听雨者》的版权，是真的吗？”
即使睡了很长的一觉，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很多，沈和同、傅诺金、甚至那张手稿、那五百万给他带来的冲击都已经被冲淡了许多后，傅诺金最后的那句话却怎么也出不去他的脑海。
这不是两三千块，这是两千五百万！
沈潜想不到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会对这个数字无动于衷。即使是他，即使是傅诺金那样身价的人，也不见得会拒绝这么诱人的一个数字。
更别提是司文逸，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两千五百万……这样的天价，他是怎么直接拒绝的？
微博之夜的第二天，前远的合约根本还没有影子，他甚至还在调查司文逸的身家背景，还在为上下几百万而反复斟酌，因为他当时‘不想把初次价位定的太高’，因为他还在计划后续的谈判策略。
在这个期间内，沈和同毫无犹豫的，已经开出了两千五百万的价位。
如果换了任何另外的一个人——不，即使是司文逸——都应该对沈氏影业的开价十分心动，即使没有立刻成交，也会用它和前远谈判。
但这些都没有，司文逸被他叫到前远的办公室，忍着令自己不适的环境，看到他报出的、可怜兮兮的一千三百万，干脆地点了头。
自己当时竟然还想象过提价到两千万时能彰显出来的诚意，甚至还在成交时生出一丝，现在想来让他可耻的庆幸。
一千二百万的差价，足够让一个普通人在一个普通的小城生活一辈子，但司文逸就这么轻轻松松、干干脆脆地放弃了。
沈潜心中生出巨大的不安。
这难道是因为他吗？
司文逸也低着头喝粥，又拣了一口小菜，他吃东西的样子也很斯文，干干净净、慢条斯理。直到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他才平静地开口。
“确实有这件事。”
“是在前远联系您之前吗？”
“沈总，”司文逸搅了搅碗里的粥，带着有些僵硬的笑说：“你答应过我，不再叫我‘您’了的。”
沈潜只是沉默地等着他的回答。
“对，是在前远之前。”
“为什么？”
沈潜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三个字，但两个人都知道他在问什么。
沈潜虽然问了出来，心里却有点不敢听他的回答，到了这一刻，一切已经不只是钱的问题。
司文逸轻轻笑着，抬起头，又用那种灼灼让人心颤的目光看向沈潜：“我说过，如果不是沈总您要，我根本不会考虑把版权交给任何一个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沈潜再不懂，那他就是故意装傻了。
有这么一个人，不知多久以来一直悄悄关注着你，为了你三番五次地强迫自己走出舒适圈，每次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甚至还为了你，放弃了对他来说可能是足够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天价稿酬。
说不感动是假的。
况且也不只是感动。
他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司文逸的，这份喜欢还不少，所以他才会这么多次在心中权衡利弊、试图说服自己、又不得不裹足不前。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向他示好，大胆的、羞涩的、欲拒还迎的，他个个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但这是第一次，他对于对方的示好有些无所适从。
也许是这示好的分量太重，让他觉得有些烫手。
他自认不是一个太多情的人，一路走到现在，对待感情，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血。
他过去的每一段关系，都是在他完美可控的状况中开启，最后礼貌得体的结束。那些过往都很契合他现在的需求——简单、直白，不需要太多投入、没有藕断丝连，双方各取所需之后，和平地说再见，然后回到自己生活的正轨上，好像从未相见。
而不是像这样，在生活的核心地带相遇、在工作关系上密不可分，而在他决定保持距离时，手里又被递过这么沉甸甸的一颗心。
一刻他在现在分不出手来握的心。
正反两方的利弊已经被他权衡了太久，久到他再也想不到任何能放上去的砝码，而这次这个消息，在天平的反方又添了极重的一笔。
因为珍贵，所以谨慎。
因为喜欢，所以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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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沉默中喝完最后一口粥，沈潜给贺勇发了一条信息。
“昨天晚上情况特殊，谢谢您的照顾。”沈潜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生疏：“关于《听雨者》的合理市场价，因为合同已经签订不能修改，对您的损失，我会另外个人补偿您。具体事宜，我会让贺勇跟您沟通。”
司文逸如往常一样，坐着也仍然是背脊挺直，但这个姿势在今天显得尤其僵硬。
他垂着头听完沈潜的话，半晌都没有回复，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地在已经空了的碗里划了好半天，才被他放过。他有些无措地起身、又坐下，最后伸手去摸旁边的小盒：“沈总，吃完饭可以吃药了。”
沈潜道了声谢，吃了药又道：“贺勇等下就到，我的西装在哪？”
司文逸看着那个被他刚放下的药盒：“我去拿。”
贺勇今天也退了烧，听说沈潜生了病还被送到司文逸家，也是十分惊诧，很快就开车赶了过来。
沈潜换上了昨天穿来的那身西装，病容也退了七七八八，深蓝的衬衫与他如墨的瞳孔交相呼应，露出一种刻意营造的冷峻。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这套小套房的中央，与整个环境都如此格格不入。
司文逸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暗下，他拿了沈潜的外套，在沈潜面前抖开。
沈潜顿了一秒：“天气转暖，我拿着就好。”
他避开司文逸悬在空中的手，接过西装外套，简单对叠，搭在手臂上。
“司老师，我们周一公司见。”
在沈潜看不到的角度里，司文逸紧紧咬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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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远已经成功收购《听雨者》版权的消息在周一正式发出了。
一时间微博热搜又爆了，《听雨者》当时的连载、微博之夜当晚的照片，又全部被拎到大家的首页溜了一圈。
那张司文逸在台上看向沈潜的抓拍，已经被永久的留在了微博服务器里。
消息一经公开，项目招投也就可以正式启动，前远的总监半个月内跑了丰泰四次，半个月后，丰泰加入项目成为第一大投资股东的通稿也成功发了出去。
还好丰泰只要求了投资分红，并没看中这部电影的主演位置，两个主角的名额被前远保留了下来。
这样下来，前远留在手里的资源，就和最开始和刘颖人签订合同时的预计持平了，在此之外，他们还主动承担了联合制片的身份，进一步掌握住了制作上的主动权。
剩下的投资份额，前远通过公开招投，很快就各自签订了合同。
在这个期间内，刘氏传媒果然又主动上门几次，刘颖人梦回半年前，又在楼下连着坐了好几天。
沈潜并无意针对他，只不过更合适的投资伙伴太多，确实没有份额分给刘颖人。
没过多久，他从同行那里听说，刘氏传媒本来牵头的一个漫改项目临时流产，引得好几家公司把它暂时拉入了黑名单。
半个多月里，沈和同那里难得的安静了一阵子，他大概也没想到丰泰这个大靠山会突然倒戈。沈潜知道他并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无暇去猜他的下一步计划，只能兵来将挡。
沈潜忙了大半个月，把所有事情都敲定以后，把那一千二百万的差额，从私人账户里走给了司文逸。
这其实是一个很不理智、也很不划算的做法。这个项目最后有多家公司参与分红，前远最后仍然只占35。版权上的差额本来应该算作项目支出，由大家共同承担，这回却只能算作沈潜的个人支出。
加上被沈和同讹的五百万，这两笔现金流水，让沈潜这个月有些喘不过气。
所以他只能更加努力的把精力全部放进公司里，趁着沈氏安静的这阵子，尽量开源。
但即使辛苦、即使忙碌、即使在回到公司后，司文逸曾经不止一次地试图拒绝这笔钱，他也从没有犹豫过这个选择。
他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暂且的心安。
但在公司加班到半夜的时候，他不得不想起刘颖人在卫生间的话：沈总这样的三观，是怎么把前远做成这个规模的？
在这半个多月里，他也有些刻意的疏远了和司文逸的交流。
虽然在这之前他们的直接对话本来也不多，但从这次再回公司之后，他把所有跟司文逸相关的沟通都交给了顾弋。
司文逸应该是懂的，从他那天离开的时候看到司文逸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懂了。
可是装着甜品的盒子还是不住地出现在他的桌上。
沈潜干脆连开都不打开了，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他不想再给司文逸传达带有任何歧义的信息。
然后最近的这几天，每天都变成了沾满了黄豆粉的糍粑，和第一天一样。
在他留在公司加班的日子里，在司文逸比他先离开的那些天，司文逸总是会在他的办公桌前停留几秒，似乎在观察那盒糍粑今天有没有被打开。
然后他会很轻地说：“沈总，我先回去了，晚安。”
顾弋无意间提到，说司老师最近好像总是休息不好，有了黑眼圈，情绪也更差一些，工作效率降低了许多，不过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冷漠，所以她也不好多问。
她还说，她最近中午给司老师叫的午饭外卖也每次都剩了很多，但问他想吃什么，他又只是淡淡地说不需要。
自从司文逸搬进这个小会议室，沈潜不想让他再费心回去做饭，一直是让顾弋把午饭准备好送进去的。
也因为这样，顾弋在跟他汇报这些琐事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干脆地说：“你处理就好。”
沈潜看完这阵子积压的最后一份文件，把东西都整理好，给顾弋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他让贺勇把他送去了鸦青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