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一辆二手的黑色福士在港城的街头不算显眼，谢林庚倚靠在驾驶座上，手里拿着的一沓正是昨夜答应林母的票子。
不知是不是太久都是孤身漂泊，昨晚那一顿家常菜难得让他觉得温情。
琅嬛这两个字绕在他的舌尖。
只是十二年前的一个小女孩儿，怎的就让他记了这么久？
又一次望向威煌大厦的门楼，再有几分钟就是放工时间。因着提前约好了相见，琅嬛一到下班时间便没有再耽搁，早早就下了楼。
“林庚哥。”琅嬛远看见谢林庚站在车前朝她挥手。
“阿嬛，上车先。”谢林庚替她拉开车门，又探身替她系好安全带，“菜蜜，是刚买的，天干气躁，喝一口润润嗓子。”
说完，自己也上了车。
“想吃什么？”谢林庚坐定，征求她的意见。
“倒是还没饿，你呢？”菜蜜暖口，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去深井吃烧鹅，好不好？我记得阿姨也爱吃，到时候也给带些回去。”
“好啊，听你的。”琅嬛道，“都买车了，真不错。”
谢林庚的手摩挲着方向盘，低声笑笑：“这两年公司的收益还算不错。”
“你昨天说是什么公司？丽都？”琅嬛道，“前段时间，我们传媒的同事还去了你们丽都的周年庆做访问。都说港城小，如今我可算是信了。”
“怎么你不来？”
“我是做社会新闻的，你们不是影视公司么。”手里的菜蜜依旧温热，让她从指尖暖过身。
谢林庚的指尖轻点着方向盘，他盘算着：“有没有做parttime的打算？”
“parttime？”
“是啊，我们经常会在电影上映前请一些记者或是影评人来为片子写稿，也会给一些费用。”
原先琅嬛刚进公司一年时间，手头的事都要忙到深夜，自然没顾上再去找兼职。现在她工作逐渐上手，也能挤出空余的时间，这个parttime的介绍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提议。
琅嬛一口应承下来：“那当然好！只是我空闲的时间不算固定会不会？”
谢林庚见她答应，当然是千好万好：“无妨，公司也一般会把这种小型的放映会安排在周末的晚上。”
“那就好，多谢你了。”琅嬛解释，“其实我同阿妈的钱也够用，只是你知道，年底去抽公屋起码要交足首期款，还要搬家，难怪我阿妈那么节省。我能多赚点也好，让她不用那么辛苦。”
“我明白，你从小孝顺，每锅粥第一碗都会留给阿姨。”谢林庚脑海中浮现出记忆里那个女孩踮着脚，脸被锅子的蒸汽烧得通红。
“你还记得。”琅嬛扭脸看他。
“当然。”谢林庚垂下的眼睫像是从前的瓷青扇，“周六晚上在我们公司就有部片子要放，我去接你啊。”
琅嬛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林庚哥，你不用接我。周六下午我还要去办事，等会儿你把地址给我，在你公司见。”
周六琅嬛是真的有了安排，仁华育幼院傅修女的生日。陆启昭不在，她便打算一个人前往。
蛋糕是陆启昭早定好的，这家甜品店在港城也颇为出名。三层的奶油蛋糕上铺着粉色的玫瑰裱花，分量大得足够分给育幼院的孩子。
唱完生日歌，分完蛋糕，琅嬛同傅修女坐在草坪边的长椅，望着嬉闹的孩子低声交谈。
“今天辛苦李小姐你了，还要来育幼院帮我们准备午饭。”傅修女是真心感激。
“傅修女你太客气来，烤鸡翅和煮长寿面这样简单的事情那算得上什么辛苦。”
傅修女看着孩子高兴，自己脸上的笑意也从未停过：“我倒是很久没向今天这样开心的，要是陆先生也在，这些孩子会更开心的。”
琅嬛说起陆启昭昨夜电话里的许诺：“启昭他下周就回来了，说有空一定会看大家的。”
“让陆先生费心了。”傅修女说着又为琅嬛添了一杯茶，“李小姐，您在这儿休息休息，我去后面看看。”
琅嬛身边的位置没空多久，那个像是棉花糖一样的小女孩就撑着椅沿坐了上来。
“是你啊，婷婷。”琅嬛见到是她，赶紧帮着她坐好。
“姐姐。”婷婷记得她，也记得启昭哥哥让自己乖，让自己叫她姐姐。
琅嬛见她长得可爱，又这般乖巧，心都快被融化。难怪陆启昭宠她，傅修女也喜欢她。
“怎么了？”琅嬛摸摸她精心梳好的发辫，言语温柔。
婷婷的小嘴嘟着，今天是傅修女的生日，她本以为能看见启昭哥哥的。要知道以往每次傅修女生日，他都会来的。谁知道，她今天等到现在，也没有看见启昭哥哥的半个影子。
“启昭哥哥今天不来了吗？”婷婷问。
“启昭哥哥现在不在港城，很快，很快他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能来看你了。”琅嬛安慰她。
相处了一个下午，琅嬛竟凭借着折青蛙的手艺俘获了婷婷的心。红的、黄的、蓝的折纸在她灵巧的手下变成了会跳的纸青蛙，这让婷婷觉得惊奇。等到琅嬛看了时间要走的时候，婷婷竟也觉出几分依依不舍来。
“婷婷，下次姐姐再来，跟傅修女回去吧。”琅嬛看着被傅修女牵着的小人，心里也有些柔软。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快要五点半。从这儿去丽都差不多要四十分钟，怎么也能赶在七点之前。
丽都的总部是在旺角，四年前翻新的大厦就在旺角中心的对面，是黄金地段的中心位置，寸土寸金。
小巴刚刚停站，琅嬛就感受到人潮的热浪。
“阿嬛。”
谢林庚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肩宽腿长，人衬着衣服更靓。从他身旁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不是说好不用来接我吗？”琅嬛迎了上去。
“正巧闲着，下来买杯咖啡。给你的，鸳鸯。”谢林庚知道她爱喝。
虽然今晚有放映会，周六的丽都大厦还是较往日冷清不少，仅有几个部门还在开工。放映厅在次顶楼，电梯一路向上。
身处其中，琅嬛才惊觉丽都的财力雄厚。而偶尔经过的几个职员也对谢林庚鞠躬招呼，颇为尊敬，也不似谢林庚说的只是在丽都做事这样简简单单。
“林庚哥，我”琅嬛正想问。
谢林庚却在一处停下，红色绸子将那两扇门拦住，门口一张巨幅海报旁边摆了一张签到桌。
边上站着的两个丽都员工见谢林庚亲自到场，慌乱着从座位上站起：“谢总。”
“我今天带一个朋友过来，其他人还没到吧？”
“还没有，离放映时间还有半个钟。”那职员赶紧回答。
“我们先进去。”谢林庚的这句话是对着琅嬛说的，只是一旁的职员听见立马替他们拉开了门。
丽都为记者、影评人准备的这个放映厅不似影院里的大厅，堪堪只能容纳八十人。红丝绒的椅子也要比影院里的要宽上些许，看着倒像是歌剧院的配置。
谢林庚径直带着琅嬛走到第六排正中的位置坐下，这是最好的观影位置。
此时屏幕上还是一片漆黑，只头顶天花板的四边有射灯打出暖黄色的灯光。两个人之间只有一只手肘的距离，谢林庚身上白松香的气味像是一股冷冽的寒气。原先倒还不觉得，此刻琅嬛却感觉有些别扭。
她稍微朝另一边挪了挪：“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放映会，一会儿人多吗？”
“唔，想来不少。”
“对了，刚刚他们叫你谢总？”琅嬛一直发问，想要避免刚进来时沉默的氛围。
“只是代为管理公司，这样称呼是他们客气。”谢林庚早打定了主意，在琅嬛面前不露财、不露底。不是为了防范琅嬛，而是害怕她对此有所怀疑。他也早想好了一套说辞，“大学读了工商管理，现在也算是专业对口。”
琅嬛还记得他那时候对学习的厌恶，闻言也带着些惊讶：“林庚哥，你后来去读书了？”
“怎么？我不像读书的样子？”谢林庚面带笑，这样调侃的对话又像是从前孩童时候的嬉闹，“笼屋大火，政府收容了我们，像我这样未成年的自然也被送去了公立学校。”
“上学好，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好。”琅嬛真心替他高兴，她又想到他们分别那晚，“那你那个朋友呢？好像叫什么阿强？”
阿强谢林庚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他就明白琅嬛口中的阿强指的是谁，是去濠江那晚来找他的苏伟强。
他不明白琅嬛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也许她还在怀疑？怀疑自己同古惑仔还有联系？也许也只是随口一问。
“阿强你是说？”谢林庚故作糊涂。
“就是在月闵楼下，那个男生，我记得你叫他阿强。”
谢林庚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从濠江回来之后，我们又见过几次。只是你知道，去上学之后，同他们的联系也就少了，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琅嬛摇摇头：“只是突然想到。诶，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