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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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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乱平

    不过……方才那个孙濂来报, 说是勤政殿的那个傀儡醒了?

    按理来说,杜老用药无双,从未出错, 假皇帝会一直昏迷,这样六部尚书才能顺理成章地监国。若是醒了, 我猜很大可能是我们的人为了将李璋从这边引开,方便我把李昭转移。

    我一直伏地而跪, 额上早都生出冷汗, 目送“主子们”都走后,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 张达齐的尸首就在眼前。

    鲜血源源不绝地从他脖颈的伤口里往出流,很快就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 他的头就这般枕在血水里, 一动不动。

    这个男人此生充满了悲欢和跌宕起伏,死得情理中、意料外, 真的太讽刺了, 谁能想到他最终竟了结在自己亲妹妹手中?

    我来不及感慨,挣扎着站起, 谁知脚一软, 踉跄了好几步, 双手把住圆桌才站稳。

    我大口地喘气,四下环视了圈,杜仲老持稳重, 担心床底之秘被发现,索性瘫坐在拔步床边,他人胖,倒是堵住些许;

    小武到底是行伍之人, 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警惕站在纱窗跟前,注视外头的动静,那四个看守李昭的太监也被吓得不清,有一个甚至都溺了,别过脸,不敢看那具尸首。

    这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他踏着小碎步出去,喊了两个卫军进来抬尸首。

    哪料卫军进来后刚抬起张达齐,这男人身子忽然一抽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只见张达齐喉咙里发出声幽长的哀鸣声,紧接着口里吐了口血,便再也没动静了。

    我手紧紧地捂住心口,使劲儿摇了下头来让自己清醒些,随后,扭头看了眼床榻上平静自若的李昭,咽了口惊慌的唾沫,轻声对那四个小太监道:

    “陛下受惊了,去,烧盆热水来,再找些龙涎香,待会儿好好熏一熏屋子。”

    “是。”

    三个太监依言去办,逃也似的离开了这血呼啦差的内室。

    还留下个小太监,自觉地从箱笼里找出手巾,跪在地上擦血。

    时不我待,我忙给立在窗边的小武使了个眼色。

    小武会意,踮起脚尖往外观察了片刻,随后掀起裙子,拔出绑在小腿上的锋利匕首,轻手轻脚地走在小太监身后,以迅雷之势捂住那太监的嘴,瞬间将匕首插入太监的脖子,那太监挣扎了几下,连声儿都没发就死了。

    “快。”

    我咬紧牙关,疾步冲到拔步床那边,让杜仲赶紧将脚凳挪开。

    也就在这时,大福子从床底爬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铠甲,浑身都是泥土,而双手更是血肉模糊,简单地用布包扎起来,能看出来,肯定是跟着士兵们挖了一夜地道的,紧随大福子出来的还有两个凶悍卫兵,嘴里皆噙着锋利短刀。

    “陛下,臣得罪了。”

    大福子躬身给李昭见了一礼,他给那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立马动手,用被子裹着李昭,将李昭从床上抬了下来。

    而大福子闷哼了声,双手抓住床底,生生将几百斤的拔步床抬起,趁着这当口,那两个士兵把李昭送入了地道。

    饶是李昭如今中毒孱弱,他仍不忘扭头,焦心地喃喃唤我:“妍华……”

    “来了。”

    我疾步上前,亦从床底爬了进去。

    我感觉里面有好几个人抓住了我的双腿,将我慢慢地拉进去。

    一股寒凉之气迎面而来,落地时,我脚触到一片松软,低头看去,原来地上铺了厚厚一块棉被,左右看去,这个新地道很狭窄,四周有被挖掘过的平整切痕,土台阶通往底下。

    李昭已经先我一步被人抬去偏殿密道,正当我准备走时,发现从黑暗中疾步走来个男人,个头甚高,走近后才发现是陈砚松。

    陈砚松穿着宽松的月白色绸缎寝衣,披头散发,两鬓花白,从这身行头来看,倒有几分像李昭在病榻上的样子。

    “陈大哥?”

    我上下打量着陈砚松,忙问:“你这是?”

    “我去顶替陛下躺一会儿。”

    陈砚松疾步走到我跟前,给我躬身见了个礼,皱眉道:“昨夜娘娘您上去后,我等已经商量好了,为了陛下能平安地撤离,

    必须有人假扮他躺着,大约就一顿饭左右,我、杜仲还有那位叫小武的勇士暂时不撤离。”

    “这太危险了。”

    我立马否决:“若是被逆贼发现殿中的陛下是假的……”

    “无碍。”

    陈砚松正色道:“李璋已经被诈走了,内宫如今只有个沈无汪。如今五军营和龙武营的大军已然兵临城下,南镇抚司的卫军半个时辰前由六部尚书同时盖印,以陛下重病昏迷为由,被诏入了皇宫,一则平乱,二则保护郑贵妃娘娘和部阁台等诸位重臣,现在是辰时,陛下约莫会在巳时能撤离到宫外的古刹,那里早都有重兵把守,杜老也备好了药候着,待陛下一出护城河,就能内外夹击平乱了。”

    这话听起来,昨晚他们已经商议好周密的计划了。

    “可你……”

    我担忧地望着老陈,在龙穴虎潭假扮李昭,只为给我们争取一点撤退的时间,若是让人发现,不光他,小武和杜仲都会遭到不测。

    “这有什么。”

    老陈大手一挥,傲然道:“大约在上头撑个一两盏茶的时间而已,届时我等也会立马撤退,将密道用土填死。”

    说到这儿,老陈凑到我跟前,叹了口气,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笑道:“大抵算赎罪吧,十年前我和杜老不经娘娘的容许,为了家族子孙的前程,算计了娘娘,害得娘娘出了大红,又累得陛下悲伤难抑,如今我和杜仲留在上头,生死看命,也算弥补当年的过错。”

    我知道现在不是磨叽扯皮、声泪俱下说不用的时候,时间紧迫,我环视了圈周遭站着的士兵,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把扯下,沉声嘱咐:“你们守在底下,若是陈爷被发现,即刻营救。”

    “是。”

    士兵们抱拳回应。

    我冲老陈含泪一笑,屈膝见了个礼,随后跟着引路士兵往前行去。

    这段昨晚刚挖好的地道有些窄,得弯着腰走,我头和脖子里不知落进多少土,口鼻里全是男人汗臭和土腥味。

    正走在,我看见前方火光粼粼,便知到了偏殿底下的前朝密道

    。

    我仿佛一下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头顶背后的压力全都释放,往前看去,密道站了许多披坚执锐的士兵,比昨夜多了两倍,仿佛早都等着了,见我出来了,忙默声行礼。

    而李昭此时瘫坐在一驾竹椅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腿面上摆这个小金炉,炉中仿佛点了什么丸药,正往出冒灰浓的烟。

    李昭的头病恹恹地歪在一边,看见我出来了,吃力地朝我伸出胳膊。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两手抓住他微凉的左手,笑道:“我在。”

    李昭见我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他抬手,帮我拂去头发和脸上的土,眯住眼,似想要看清我,苦笑道:“你好像瘦了。”

    我帮他将被子掖好,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说什么,鼻头发酸:“你也是。”

    这时,大福子手执绣春刀,疾步匆匆赶了上来,跪在李昭身前,双眼猩红,恨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李昭摆了摆手,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忙问:“黄梅爱卿她……她如何了?”

    大福子往前跪行几步,忙道:“还活着。”

    “那就好。”

    李昭松了口气,微微点头,转而看向我,虚弱道:“记得提醒朕,给黄爱卿封个爵,事后,再给他俩赐婚。”

    “好。”

    我担心他问胡马的事,忙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话音刚落,立马有人抬来一驾低座竹椅,女卫军搀扶着我坐上。

    由大福子在旁护卫,我和李昭被抬着急速往外撤。

    也不知是不是地道两侧站了太多的卫军、士兵,昨晚那种阴冷恐怖之感顿时消散,颠簸间,我回头看了眼后面,虽说只过了一夜加一个早上,可我感觉像过了好几天、好几个月那么久。

    ……

    因这回有人抬着跑,且沿路的一些障碍早都被清理了,约莫半个时辰,我们这行人就到了护城河下。

    离得老远,我就看见前面有无数火把,而在淤泥边站着个穿着银鳞铠甲的少年,他手里拿着杆红缨长枪,腰间还

    悬着把巴掌宽的长刀,眉宇间英气十足,容貌肖似李昭,斯文轻俊间又带着几许野性,正是我儿子睦儿。

    睦儿身侧站着龙虎营的都督常炜和谋士赵童明,前后还有数百将士,皆贴墙而立,众人见李昭和我行来了,忙行礼问圣躬安,问皇后娘娘安。

    睦儿更是一阵风似的跑了来,将红缨长枪丢给旁边的士兵,冲到李昭跟前,抓住他爹爹的胳膊。

    “儿子、儿子。”

    李昭强撑着要坐起来,他眼里含泪,手都激动得发抖,摩挲着睦儿的手,欣慰地笑道:“你来救爹爹了?好儿子,爹爹还当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来了,爹!”

    睦儿哽咽着回应。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硬骨头,之前李昭下了狠手,把他打成那样,他都不曾掉过一滴泪,如今看到爹爹被折磨得如此病弱,儿子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手轻抚着他爹爹清瘦的侧脸,又掀开爹爹的衣襟。

    当看见李昭脖子上有明显的手指掐痕,心口也有数处女人指甲的抓痕时,睦儿登时大怒,扭头朝旁边唾了口,愤怒地斥骂:“狗崽子!竟敢如此伤害我爹,找死是吧!”

    睦儿手抹了把脸,给李昭将被子盖好,起身从近侍手里抢走银枪,沉着脸,喝道:“走!清宫!”

    说话间,睦儿就带了常煨等将士朝前奔去。

    坤宁宫和禁宫守着的北镇抚司的卫军,素来以强横而闻名,我担心儿子的安慰,急得忙喊住他。

    “娘,你好好照顾爹爹和自己。”

    睦儿扬了扬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这时,我看见李昭手紧紧地抓住竹椅的扶手,强撑着侧身,面带焦急,大口地喘着睦儿,奈何他此时实在太孱弱,没喊几声就咳嗽了起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睦儿。”

    我高声喊住睦儿,扭身朝后看,正好与儿子四目相对。

    其实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儿子是动了杀心了,但我明白李昭。

    我皱眉,沉声命令:“活捉李璋!”

    睦儿一怔,看了眼李昭。

    儿子轻抿住唇,胸脯一起

    一伏,显然是在极力地克制愤怒,良久,儿子郑重道:“是,活捉李璋。”

    听见睦儿说这话,李昭终于松了口气,软软地瘫在椅子里,闭上眼,一言不发。

    于李璋,他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我担心睦儿的安危,便让大福子也去接应。

    在往出走的路上,我心里默默地掐算着,这会儿睦儿是不是已经从密道上到皇宫了?坤宁宫那边,老陈有没有被发现?他有没有和杜仲、小武安全撤离?逆贼会不会趁乱潜逃?

    正在我顾虑千千间,瞧见前面有了亮光,甚是刺眼,随之而来的还有芍药浓郁的香气。

    出口早都被人拓宽,故而没怎么费力,我和李昭就被抬了上去。

    四下环视了圈,杜老、五军营的中军都督何寂、左右军都督、武安公,还有刑部尚书梅濂、御史台孙储心等朝中重臣皆在,众人全都屏声敛气等在一旁,见李昭出来了,赶忙围上来问安。

    我府上的秦嬷嬷和丫头、太监们也疾步朝我这边走了,人群里,似乎还有四姐婆媳……

    我仰头看去,碧空万里,白云几朵。

    连日来的雨水洗净了长安的颓靡,阳光从榕树叶子缝隙照下来,夏蝉居高嘶鸣,温暖而又干净,忽然,眩晕感阵阵袭来,我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我居然梦到了十一二岁,那时姑母正得盛宠,年后赏了些精致的小首饰,有碧玺的手串、宫纱堆出来的花钗、紫檀木的镇纸……我下了帖子,请张家的姐姐过来挑些,其实,我的目的是想和素卿一起去逛花灯。

    素卿多文静秀气哪,端坐在小圆凳上,说她好想去看大鳌山,还想吃芝麻白糖馅儿的汤圆,可惜母亲派了两个嬷嬷盯着她,让她略坐坐就回去。

    素卿姐转动着手腕,满脸的愁容,说:之前母亲交代下来,要她背长孙皇后的《女则》,她背的不好,母亲说她不用心,命她把书抄上五遍,等抄完就背会了。所以她一整个正月都闷在家里,才

    将将抄了两遍,腕子都要废了。

    我当时心疼张姐姐,避开那两个老嬷嬷,偷偷同素卿说:赶明儿我帮你抄,今晚咱们就出去好好乐一乐,看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素卿已经跃跃欲试了,可怕母亲责骂,含着泪说:算了罢,明年的元宵节咱俩再去赏花灯,时候不早了,该家去了,若是晚了,母亲又该说教了。

    我虽说不舍,但还是遵从素卿姐的意愿。

    等送她出门的时候,刚巧就碰上了张达齐,那时候的张家哥哥好年轻,又高又好看,手里拿着两盏花灯,一盏是嫦娥奔月,给了素卿,另一盏是西施浣纱,给了我。

    张家哥哥将披风给素卿披身上,轻拍了拍他妹妹的肩,笑道:知道你想和妍丫头去看大鳌山,剩下的《女则》哥给你抄,只是不许乱吃外面的食物,当心闹肚子。

    素卿爱不释手地抚摩着花灯,顽皮地冲她张达齐吐了下舌头,撒娇:哥,你最好了。

    ……

    梦着梦着,我就醒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头依旧晕晕的,腹内空空,饿得我眼冒金星。

    四下打量,犹记得从密道出来时,还是正午,而现在已经入夜,掌了灯,我竟昏睡了这么久?

    我发现自己此时竟躺在勤政殿偏殿的大床上,熟悉的金线绣牡丹的帷幔、缠枝花的软枕,而旁边,躺着熟悉的男人--李昭,他已经换洗过了,穿着月白色的寝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发髻用一根金带系在头顶,他身上药味甚浓,脸色虽苍白,但要比囚禁时要好多了。

    李昭察觉到我醒了,睁开了眼,虚弱地扭头看我,柔声问:“醒了?”

    “嗯。”

    我应了声,强撑着坐起来。

    左右看了圈,发现殿里竟没一个侍奉的宫人,圆桌上摆着珍馐美食,玉碗里是浓黑的药,博山炉中燃着李王帐中香,而床边,赫然趴着个身穿银鳞铠甲的小少年,正是我的睦儿。

    睦儿的头发稍稍有些乱,两条腿随意敞着,若细看,铠甲的缝隙还能看见血和刀砍过的痕迹,儿子头枕在胳膊上,不知是不是太累了

    ,呼吸稍有些沉重,口水呀,流得老长,都将床打湿了一小坨。

    我正要叫睦儿,李昭食指放唇边,嘘了声。

    我们俩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少年。

    好快,当年那个雪地里撒赖,说不要弟弟,爹娘只要小木头的奶娃娃,都这么大了,能保护爹爹和娘亲了。

    “怎么回事啊?”

    我躺到李昭身侧,与他同枕一个枕头,手搂住他,轻声问:“我怎么忽然晕倒了?”

    李昭抓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柔声道:“真是辛苦你了,妍妍。”

    他叹了口气:“后头咱们出来,杜老就紧着给咱俩医治,你没事,就是这些天太过劳累,朕也没事,不过是中了点毒,已经吃了药了,你呀,睡得连怎么被人抬上马车,又怎么进宫都不知道。”

    我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逆贼平定了没?”

    “平了平了。”

    李昭轻拍了下我的手,扭头看了眼熟睡的睦儿,对我笑道:“当时何都督带五军营精锐护住古刹,咱们小木头和常煨带威风营和龙虎营将士,从四个密道口出去,大福子率领南镇抚使的卫军从午门进宫,来了个几面包抄,血洗后宫,没一会儿就把乱平了,傀儡皇帝、沈无汪、李璋还有康乐、蔡居等人全都活捉了,刑部和南镇抚司正审着呢。对了,咱们小木头身先士卒,勇悍无比,事后几位将军没口子地夸他。”

    “是么?!”

    我大为自豪,转而冷笑数声,这些逆贼真是不堪一击。

    忽然,我想起了老陈,忙问:“那陈砚松和杜仲呢?有没有事?”

    李昭莞尔:“你把朕救走没一会儿,那些太监就进去伺候,到底还是发现了老陈假扮,忙呼喊卫军进来拿人,刀都快架脖子上了,地洞里忽然跃出数个将士,正好将老陈等人救下。”

    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大半,又问:“那你处置逆贼了么?”

    “还没有。”

    李昭摇了摇头:“朕担心你,加上自己也体力不支,便让众臣等都在勤政殿外,咱们小木头牵挂咱俩

    ,平乱后连盔甲都没脱,忙不迭地守在床边,儿子多日劳累,这不,趴下就睡着了,中间秦嬷嬷要他去贵妃榻上躺着,他不干,非得守着朕和你。”

    “他比我还担心你。”

    我抿唇轻笑。

    这时,我发现李昭情不自禁地去抚摩儿子的头,他仿佛看不清般,眯着眼寻摸了会儿,才摸到儿子。

    我一怔,正要问他身子到底怎样时,忽然,酣睡的睦儿被惊醒了。

    儿子用手背揉了下眼睛,迷迷瞪瞪地左右看,伸了个懒腰,手撑着床沿儿站了起来,俯身担忧地看我和李昭,连声道:“爹爹,娘,你们醒了啊,我这就将宫人们喊进来伺候你们洗漱用饭,再把杜老爷子也传进来,给你们诊诊脉。”

    “不忙不忙。”

    李昭拽住睦儿的腕子,让儿子坐在床边。

    他深深地看着儿子,眼里有欣慰还有骄傲,良久,他眼窝湿润了,摩挲着睦儿略有些粗糙的手,柔声笑道:“多谢儿子了,真厉害,比爹爹年轻时要厉害。”

    “啊。”

    睦儿一愣,这厚脸皮低下头,抿唇偷笑。

    忽而,睦儿哇地一声哭了,没敢扑在李昭身上,头窝在他爹爹的肩头,哭得像个丢了糖的小孩子,身子不住地战栗,银鳞铠甲相应发出刺啦啦的声音。

    “爹,你都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哭。”

    李昭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笑道:“爹还没吃上你娘的那道清炖鸭子,怎么会驾崩呢。”

    我不禁鼻酸,手撑住头,含泪看着这爷俩,哽咽着笑道:“说起来,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传膳罢。”

    “好。”

    李昭莞尔,他眼神忽然变冷,道:“用罢膳,朕要去见见那孽障!”

    作者有话要说:  乖巧更新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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