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杀剑
半晌，夏月初已经走过这地宫秘境中的半数宫殿。
从外面的洞口看去，也可以发现上面一大部分的剑形雕纹都闪耀着各色的焰光。
一旁的二长老已经不复当初的轻视，那张常年低沉的苍老面容，掩盖不住他的惊异。
他转过头去，试图从慕殇云的神色中寻出一丝讶异。
可惜他没能如愿。
仿佛一开始，这位剑宫之主就对自己的弟子有着这般的预料。
“真是，一脉相承的妖孽啊”二长老心下叹息，不再张口。
而对于夏月初来说，此刻，却纠结得很。
在地宫的宫殿之中，已经悬浮着十余把飞剑。
这都是她一路见到一座宫殿就进一座的成果。
她发现，只要自己进去老老实实地顺着剑灵们的意思，说两句好话，它们就会表现出“认可”，然后跟着自己。
前几次还好，她就当自己正好遇到了脾气好，要求低的剑灵。
可随着她每走过一座宫殿，头顶便多出一把悬浮的剑，夏月初渐渐觉得不对。
这可是宗门难得的试炼，总不该如此随意？
要是每个弟子进来，都能像她这样，那秘境中设置考验的意义何在呢？
而且在获取了三把灵剑认可后，秘境的意志提醒她——最后，她可以选择一把最契合自己的剑带出地宫。
还能带出去？
她可不是没见过宫中的师兄弟们。
除去新入门的玩家以外，大多数都是筑基后期起步，开光期的也有不少。
这样想来，宫中也许只有像自己这样的“新人”才没来过秘境，大多应该已经用掉了这次机会。
可她也没见那些师兄师姐们身上的佩剑像这地宫中的剑一样，每一柄都是神兵利器。
她还不知道，这是剑宫历代长老宫主们留下的佩剑，有的经历主人一生的修为润养，有的铸就之时便是超凡之兵。
夏月初只是凭着自己的“审美”眼光看去，这里任意一把宝剑，都比剑宫里的师兄弟们的佩剑高级多了。
若是人人都能从秘境中带走宝剑，宫中大比时，肯定也不是那般模样。
夏月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半空的剑群。
她隐约感觉，这秘境中的考验，对她来说，就像是敷衍地走个过场。
不管她怎么回答，剑灵们都乐呵呵地表示赞赏。
“难道是师尊的手笔”
夏月初喃喃低语，对这一幕十分不解。
转念间，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离开飘渺殿前，师尊还一边替她梳妆一边嘱咐，进了那秘境后，便只能靠她自己。
这就是“靠自己”？
夏月初隐约中觉得，这些灵剑们对自己的认可之意不是虚假的。
也许，是自己身上的什么，降低了它们考核的要求？
就像是期末考时，老师改卷会捞一捞差几分合格的学生。
现在，这些灵剑们就像是没有底线般地把自己“捞”了起来。
夏月初在刚刚出来的大殿门口木阶上坐了下来，端起脑袋。
头顶，灵剑们一边跟着自己，一边还时不时地争吵。
其中，有两把剑是她分别从两座殿里带出来的，看上去明明是一对相衬的雌雄之剑，却吵得最凶。
从他们吵架的内容中，夏月初大概知道，两把剑原先的主人是剑宫的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是相知相守的道侣，留下的佩剑却整日争吵不休。
一旁若是有剑想要劝说他们，剑身纤细、一青一蓝的两把灵剑会一下子将矛头转向“外人”，上去就是一顿敲打。
除此之外，每把灵剑之间，多少有些意见不合，少不了些冷嘲热讽。
比如她最初遇到的帝王之剑，便总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其余的灵剑。
偶尔有哪把灵剑飞到它的上方，定钧剑抡起宽大的剑身就是一拍，将对方砸到身下，重新奠定自己“无上”的地位。
除了定钧剑外，空中飘浮的剑群中，既有一身荒古气息的青铜短剑，也有剑身细柔如绢的软剑。
就连断剑，都有两把，其中一把甚至丢失了剑柄，夏月初当时还疑惑该如何握起。
适合红音的那种大型阔剑也默默跟在后方，散发着质朴而沉厚的意味。
趁着场面混乱，有一对双剑总想偷偷尝试卷起那把细长的软剑，却被人家屡屡如抽丝般从两道剑身之间穿过，而后报复般地“啪叽啪叽”鞭笞在它们的剑首之上。
也不知这些已经有了意识的灵剑们能不能感觉到痛感，她看起来都疼。
剑身相碰的“叮当”轻鸣声中，夏月初问起他们认可自己的原因，简直千奇百怪。
什么“本剑乃君子之剑，君子淡如水，自是应属汝等不尚虚华之人。”
“动若海上蛟龙、空中飞凤，静似崖间苍松，最适合你这般的亭亭女子。”
“使双剑者，须有玲珑通窍之心”
甚至那两把断剑，大有“你不嫌弃我，我就跟你”的意思。
总结下来，夏月初发现它们总能找到让自己“合格”的理由。
而且，从与剑灵们的对话中，夏月初还知道了些之前地宫中的事情。
就在这两天，便有一人曾进入这秘境之中，除了学到两式剑招，一把剑都未能带走。
说起这事，那把君子之剑甚是气愤：“我问他剑道大成之后当如何？他竟然说什么练剑就是为了赚钱，赚够了就转行气煞老夫！”
“奴家也问过他，若遇不公义之事，可愿挺身而出。他竟然说竟然说得看对方出多少”，一个嫉恶如仇的女长老所留下的灵剑气鼓鼓道。
夏月初听得哭笑不得，她猜，这肯定是哪位飞速提升境界到筑基后期的职业玩家，打算进来秘境捞一笔，却又过于耿直。
对于很多玩家来说，如今的【九州】是无可比拟的捞金之地。
只要你的进度跟上，处于第一梯队，每天将多余的装备法宝之类卖出去，日入过千不是问题。
也有不少玩家为了这份快钱，不眠不休，拼命地赶着进度，连筑基之时都选的最速成的方式，比夏月初还早踏入筑基后期。
不过既然是剑宫的弟子，应当都是被师兄长老们筛选进来之时，对于筑基的底子都有要求，灵剑口中之人应该并不是这样的玩家。
夏月初有些佩服对方，竟然修炼的进度如此之快，只是可惜，似乎并未得到灵剑们的认可。
“还有，前一段时间进来一个小妮子，竟然说练剑就是为了剑法有成后，去逮妖族的萌兽当宠物！”
“太堕落了！想当初，人族与妖族大战之时，本剑跟随主人，斩杀多少妖修，如今，竟是这般光景”
说到这里，几把灵剑都唏嘘起来。
“妖宠？”
夏月初一下子想起之前师尊同她说起的十三长老，就曾经有一只小狐狸，说不定就是妖族的幼崽。
要真是那位十三长老，如今都已经金丹期了，按理说来这秘境之中起码也是十年之前。=
只是不知，灵剑所说的“前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对于在秘境中已经遗留了漫长岁月的灵剑来说，也许对时间的度量和常人并不相同。
夏月初转头看向剩余那片她还没有踏足的“剑宫”，感到一阵心累。
莫非，自己真要把所有的宫殿都走一遍。
直到现在，虽然她已经有了这么多选择，却还是没有找到一把特别钟意的。
想来想去，还是寒水蛟螭剑趁手一些，虽然它还没有剑灵诞生，威力也大不如在场飘舞的众剑，却仿佛已和自己心有灵犀，若真让她弃了，却是舍不得。
而面前这么多把剑，似乎都有跟着她离开秘境，出去闯荡的意思。
特别是那把帝王之剑和君子之剑，对她评价颇高。
夏月初觉得它们对自己肯定有所误解。
唯有一次，她没有通过剑灵的考验。
——那是这座大殿后方的一座茅草屋，单薄的很，像是连遮风避雨都困难。
走的远了，夏月初才知道，秘境之中，并不是所有灵剑对应的都是宫殿。
也有一些，比如清秀的，会选择一座八角凉亭替代宫殿，进入其中，便是考验之地。
有化为一座大帐的，那是一柄征伐之剑，属于曾经剑宫以外的一位名将，被宫中的先辈救了回来，战乱之后，便将剑留在此处。
而那座茅草屋，据剑灵们所说，是前不久刚进来的一位剑修留下的，里面是一柄纯粹的杀剑。
留下那柄剑后，他又带走了另一把，离开了秘境。
当时夏月初闻言，眼前一亮。
她虽然跟着几柄灵剑学了些剑技，却迟迟没有找到想要的杀伐之技。
那茅草屋虽然看起来寒酸，但印象里，就是这样的地方才藏龙卧虎。
初打开茅草屋时，只见其中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铺着厚厚的一层干草垫子。
另一头是一张微黄的木桌，一边摆着端砚，一边立着笔筒，里面插着支老旧得枯黄分岔的毛笔。
幽静之间，不时飘来一阵草木的清香，如岁月静好。
细风吹拂而来，却给她的肌肤挂上了轻微的刺痛。
转眼之间，草屋被这微风刮过，竟化作一片无所依靠的茅草，悠悠散落在地面之上。
没等夏月初多想，一道寒光闪过，遍地的茅草飘散而去。
凛然的黑剑深深插在原先草屋所在之处，散发着不详的杀气，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夏月初不管这些，笔直地迈步上前，纤纤玉手握住剑柄。
白衣如血，一劈一撩间，漆黑的剑刃划出石破天惊的寒芒。
地阶上品的剑技——【弥朔惊弦】
夏月初脑海中闪过这样强力的剑技，对这承载着它的剑更加好奇，尝试从地上拔起已经没入半截锋刃的黑剑。
然而，出乎意料的，她首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这把杀剑，竟没有让她带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