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宋轻沉放心了,小声咕哝,“再怎么说,也不会都……脱靶吧。”
话这样说,只是心里依旧没底,站在一边的教练员拿过来两把女生能用的弓,纠正两位女生的姿势,大概讲解一下,随后做示范。
射箭场的旁边有一小排看台,周池妄和靳闻白两个人站在后面,一个在烟盒上磕两下,磕出来一根烟,递给另一个人。
周池妄手指夹着烟,点上火,借由着缭绕的烟雾看向宋轻沉的背影。
她的头发被别在耳后,乌黑的短发已然又有茂密卷曲的趋势,搭在厚实的蓝色卫衣上,学东西的时候最认真,稍稍低头,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颈。
那里甚至还隐隐透着些薄红,像过敏。
周池妄盯着那点红,喉头上下滚动,眼光中藏着几分意味不明。
而他的旁边,从小就混同一个圈子也相互认识的靳闻白靠在栏杆上,用一只脚支地,“我们这群人中,最先结婚的居然是你。”
“我还以为,按照你不近人情的样子,怎么也要三十往上。”
“早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小姑娘,谁能想到你一藏这么多年。”
他说话有几分吊儿郎当,“如果不是听人说你来,这种同学聚会,我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周池妄忽而问,“听谁说?”
靳闻白不答,眯着眼睛,往前看。
半响后,他嗤笑,“总不会是听你说。”
跟宋轻沉比起来,曾经的六班同学显然不够专心,这边有人给她讲解,她却频频回头,要点也记的稀碎。宋轻沉像模像样的摆好架势的时候,叶星还在走神,被人提醒一句,才迷糊的问,“应该靠在哪里来着?”
应明岑是裁判,她站在两个人的中间,拿出来手机,“来吧,开始,我给你们记录。”
一个人五箭。
学会了技巧动作,可也不代表真的就会射箭,这项运动讲究手感和心静,没有练习,新手很难打到高环。
宋轻沉摆好架势的时候,周池妄直接捻熄了手中的烟,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掏出来手机,对准她的侧脸,也不出声,只是漫不经心地拍。
拍到她试弓弦的力度,调整姿势,眯眼,目视前方,然后拉开弓弦,固定到一定的位置后,又松手。
有人报环数。
53环。
长进了一点点,又好像没有长进。
应明岑在旁边安慰,“一共不到11环,你刚学就能打到5环,这不就是等于学会了一半。”
有那么几分道理,宋轻沉也有了些自信。
往后四环,越来越高,倒数第二发打到了87环,她有些得意,只是下一发,又重新回到了56环。
一朝回到解放前。
只是旁边的叶星更拉胯一些,连着几发都是5环以下,到了最后一环的时候,靳闻白在后面问。
“还能行吗?”
所有人都在看他,只有叶星咬紧下唇,不说话。
最后一发,她破天荒地打出来9环。
结束了。
女生这边,还是宋轻沉领先一点。
换人的时候,宋轻沉往后站,对着慢吞吞拿东西过来的周池妄装出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江山都、都给你打下来了,你可要好好、守住啊。”
还拍拍他的肩膀,像所有电视剧中演的长辈。
周池妄不紧不慢地问,“守不住会怎样?”
“晚上不给亲?”
应明岑听得最清楚,捂住唇角笑,还在后面推宋轻沉,“快回啊,别让人吃瓜吃半截。”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宋轻沉脸上隐隐发热,仓促地回,“分房睡。”
周池妄微微眯眼,懒散的哂笑,“那非赢不可。”
旁边的靳闻白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跟着周池妄一同站在白线之后,看着他拿出来一把弓,摆出来姿势,忽而发动骚话攻击。
“兄弟,讲真的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为你们婚内夫妻x生活的和谐稳定贡献了力量。”
“至少今天晚上,你的个人主张能得到满足。”
周池妄全然不理,目不斜视,一出手,又一个10环以上。
接下来几发,不论靳闻白在旁边说些什么,他都爱答不理,也岿然不动,把把9环往上,看的宋轻沉差点跳起来加油。
最后,自然是他们这队赢。
应明岑私底下扯扯宋轻沉的衣袖,“啧,你这老公是真有几下子。”
她顿了顿,“难怪把你吃的这么死,估计在其他地方也……”
宋轻沉一嗓子打断应明岑,“什么其他地方去、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吗我饿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应明岑嬉笑着,不让她转移话题,“我就随口一说,你刚刚想什么呢?”
她不说,一股脑地推着人往前走,“真、真的饿了。赶紧走吧。”
疯玩一下午,晚上跟着周池妄回家。
周家规矩多,也严格,从周池妄往上的长辈们,一个个都是受到过严格教育,到了他这一代反而松垮许多。
家中的老爷子依旧严格,吃饭的时候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动,直到等到周池妄回来,他让众人开动,这才开始拿起来筷子。
快到过年,所有在外面的亲戚能回来的也都回来,这里也包括周池妄在外面上学的表妹。
虽然是表妹,但是也姓周,过年也优先就着周家过。
她一边吃,一边说,“表嫂长的真好看啊,成绩又好,现在好像是北城部委公务员吧。”
小堂姑在中间插话,“能被小妄看上,不是特别优秀怎么行?”
“别的不说,小妄上学的时候,就我朋友的女儿,江海国家银行行长千金,那也是国外留学的高材生,跟小妄一个一个留学圈子,也算天造地设的一对,人长得也漂亮。”
“当初还不知道轻沉和小妄之前,我还想给小妄说个亲,这门当户对的,女方也见过小妄,对小妄也有些喜欢,两个家庭强强联合,以后地位只会更稳固地位。”
“这种条件他都没有看上,那轻沉也得很优秀才是。”
小堂姑话里话外都是刺,听得宋轻沉微微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忽而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猛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拍。
餐桌上雅雀无声,一个个抬头,看老爷子。
老爷子说话声音轻重有力,还保留着一点不属于港城的口音。
“外人轻重不分,连你也轻重不分?”
“我周家什么时候还需要通过联姻来稳固地位?我说过多少遍,树大招风。”
他神色严肃,下面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不多时,周父才揉着眉心,“父亲您也消消气。”
老爷子哼一声,似是余怒未消,“以后别让我听见一句这种话,宋丫头好得很,以前你们各自忙各自的,也就宋丫头还能陪我这个老头子捞鱼。”
难怪。
老爷子本来就喜欢周池妄,现在又念旧情,看他们这对人在一起,心眼子都是偏的,哪里还有不处处说话的道理。
小堂姑被训的尴尬,低下头,也不敢再多说,旁边几个小辈亲戚一个个的出来打圆场。
“轻沉从小就经常过来走动,优秀又漂亮,而且小孩子的事情,咱们大人也掺和不了什么,小妄从小就有主意,大人安排对于他来说未必是好,就随着他去吧。”
老爷子出来说话之后,周池妄便变成了旁观者,一筷子一筷子的给宋轻沉添东西,对于小堂姑的话理也不理。
直到她小声说,“吃不了。”
周池妄的筷子悬停在空中,又把宋轻沉盘里多余的饭菜丢回到自己的碗里,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一桌子大人看着他们两个互通有无。
最后是周池妄的表妹有些羡慕的开口。
“真恩爱啊。”
晚上亲戚都走的差不多,宋轻沉跟着周池妄两个人在小区里面溜圈。
小区里面有人工湖,虽然是人工打造的,但水是活的,正经八百引来的海水,到了晚上,还能听到潮涌翻滚,湿漉漉的气息在空中蔓延,听说还会往内注入温泉水,让它保持流动的状态,到了冬天也不会结冰。
环境很好,但内外都是枯枝,只有常青树依旧在贡献绿意,宋轻沉戴着加绒的帽子,围巾是从他的屋子中随手找的,一条灰黑色男士围巾。
周池妄有一个属于自己专门的衣帽间,宋轻沉在里面挑了半天,最后挑出来一条,放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顺便说,“你、你的衣服比我还多。”
基本都是黑白灰这种简单的颜色,偶尔会增添蓝。
周池妄从背后环着她,不动声色的问,“你的衣服什么时候放进来?”
这里面她的衣物只有备用几套,实在少的可怜,也填不满。
在北城两个人住的大平层中,同样也有衣帽间,只是两个人的衣服基本混合,宋轻沉收拾开,到了晚上又会混成一片。
她问,周池妄也理直气壮,“衣服需要其他颜色隔开。”
不知道是哪来的逻辑。
领证之后,她的生活逐渐被他侵蚀,两个人的东西放在一起,习惯也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周池妄就喜欢这样的不分彼此。
他从后面捏住宋轻沉的围巾,捏着晃,看她又想去内部便利店买东西,不经意地开口,“拿瓶酒。”
宋轻沉回头,目光在街灯下格外清亮,“啊?”
“家里老酒多,你喝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宋轻沉往那边方向去,在货架上挑。
她想到一件事,“方志诚和方志信的案子,是不是年后就、就要开庭了?”
周池妄淡淡应声,“嗯。”
“那我是不是应该……”出庭作证。
他从货架上拿下来一瓶低度数鸡尾酒,“想去就去。”
“这一次,能判罪吗?”
周池妄不带情绪,像是在陈述事实,“能判。”
晚上,宋轻沉躺在周池妄的大床上,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告诉他,“我要去。”
“当年看、看到那个人故意模糊身份信息的人,只有我。”
头脑微胀,但只有这件事情宋轻沉格外清楚,她一抬头,月亮越来越高,屋外星光熠熠,闪的灼亮。
像周池妄的眼睛。
她在黑暗中转身,压在他身上,两个人的视线在昏暗中对视,她磕巴但笃定。
“我想让他被判刑,重一点。”
周池妄的手臂松松垮垮的扣住她的肩头,往下压,半响后抱着她翻身,低头看她,与她越靠越近,呼吸着她身上的一点点香气。
忍不住的亲上她的唇角,呼吸错乱之间,她说,“就让这件事,结束在这个冬天吧。”
周池妄淡淡应声。
起起伏伏,弄的她筋疲力尽,身体的颤抖化成脑海中的一道白光,她失神,又喃喃自语。
“终于要,春暖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