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那里面住着哪位尊贵的客人?】
【一只被去了爪、拔了牙的虎而已。】
——
中岛敦并不知中原中也所说的【温柔】究竟为何物,至少不应该是被打得痛到昏迷。
在港口黑手党最强的两个异能者的斗争下,中岛敦原本休息的那间卧室已经被破坏成了一片废墟。在那里修缮好前,中岛敦被送至尾崎红叶的住处休养。
——准确的来说,是名为休养的看守。
在女性的穿着打扮以简练西装为主流的黑手党里,尾崎红叶是位罕见的身着和服的女人,连住处的庭院都是全然日式的设计。
红发的女性干部令人收走了她的黑色外套,为她换上了样式精致、气质温婉的和服;每日清晨都会有侍女定点来到她的卧室将她叫醒,随后便是鱼贯而入的侍女为她梳妆打扮;每日晚上又会有另外一群侍女将她迎进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用泛着浓浓花香的水涂抹清洗她的身体,过后又将熏了香的衣服为她穿上。
若不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尾崎红叶的指示,中岛敦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平安年间的贵族小姐了。
她隐隐明白了女性干部所做的用意。
用呵护娇嫩花朵的方式呵护她,用饲养笼中之雀的方法饲养她。
为猛虎去爪,为狂兽去牙。
让她做中原中也手中不带刺的玫瑰,成为他美丽温顺的金丝雀。
隐隐明白了这一点,中岛敦却意外地发现自己那颗为此而不满、甚至感到被羞辱的心慵懒了下来,仿佛有一双温柔而催眠的手不断轻抚她内心的躁动。
她在不知不觉中麻痹了精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和她一开始被送到这里来是打的那几针药剂有关系,或许又和那日夜燃于房内的熏香有关,反正她也没有细想的功夫了。
女子沉默端坐于梳妆台前,在暗香浮动的内室里缓缓合上了眼睛,任由侍女摆弄她的头发和脸。象牙白的长发被挽成了一个稍显复杂的发髻,插上了精致昂贵的头饰,侍女们打开了个各种各样精致的琉璃小盒,将里面不同颜色的粉抹在了夫人年轻稚嫩的面容上。
像装点精致人偶一般将她打扮完毕,在一旁监督侍女们工作是否尽心尽力的尾崎红叶拉过了比人偶还要精致漂亮的女子,忍不住直言夸赞了她的美丽。
“今夜中也将会造访,夫人听妾身一言,莫要惹他生气,他会好好待你的。”
尾崎红叶为她正了正一边的发簪,意味深长地叮嘱她。
然而夫人的表情木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将那双比之日暮黄昏还要动人的眼眸转了转,无神的目光在投向窗外的夜樱时才变得生活了些许。
尾崎红叶暗自无奈叹气。虽说为了防止除了中原中也以外无人能敌的白虎逃跑,确实给中岛敦注射了会让人大脑迟钝的药物,但倒也不至于让人对什么东西都兴致缺缺,连话也听不懂。
大抵是她本来就不是很在乎。
可是中原中也今晚会来。他会来做什么,尾崎红叶心知肚明,所以才在这段时间如此尽心地装扮他的新娘子,若是新娘子表现得太无趣了,尾崎红叶可不知道男人会不会因此失望至极。
尾崎红叶并不想看见中原中也失望的表情,因为这个女孩,他已经失望愤怒过太多次了。
于是红发干部命人拿了些酒过来,哄着中岛敦喝下。
前日太宰治的遗孀,今日将会变成中原中也的新娘,尾崎红叶务必保证这一点万无一失。
夜晚降临,侍女们将微醺的新娘扶到了指定的房间内。侍女走后,精神不振的女子便歪斜着坐在床榻边,没一会儿就在醉意下困得不行了。
于是她缓缓靠在了枕边上,渐渐睡去。
中原中也进来时见到的便是女子软倒在床榻上的模样。他的脚步仅仅是停顿了一瞬便继续踏出,无声地合上拉门后,他来到了床榻边坐下,看着床上格外娇艳的女子,表情有些微妙。
与尾崎红叶在前厅见面交谈一番后,他们才发现对彼此之间有些误会。
他今晚会造访只是因为他只有晚上才有空造访此处,白天要处理港口黑手党的各项事宜所以没有来。
他以为尾崎红叶只是普通地安排好了见面地点而已,而尾崎红叶则误会了他的用意,以为他要在今天就将前首领的遗孀占为己有。
这样的误会固然叫人尴尬,但是见了尾崎红叶为他装点的礼物,中原中也却也暗暗赞叹了一番大姐的用心,将他心悦的女子装点成了如此惹人怜爱的模样。
中岛敦的嘴唇上抹了艳色的口脂,花瓣般娇嫩丰润的嘴唇在睡眠时微张着,那抹艳色将她原本稚嫩的脸颊变得更加成熟艳丽。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将目光从她的嘴唇上移开。他伸出手想把她露在床下面半截的身子一并抱到床上去,但这个动静将怀中女人惊醒了,她带着迷糊的表情睁开了眼,看见了身上抱着她的男人。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很快又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迷茫中。
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轻微地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从男人手中挣脱了出来。
男人也没有强硬地非要抱着她,见她好像有点儿不乐意,也就把她给放开了,只不过脸色确实变得阴沉了许多。
“你睡着了,”中原中也没什么好气地解释道,“我想把你抱上床睡觉,不是要对你怎么样,你最好不要像上次那样二话不说揍上来。”
听了他的解释,中岛敦才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丝熟悉感,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没有那么迷茫了。
“那中也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
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凭借他们的关系,中岛敦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重要到会让他“没事”的时候来看她的。
所以,她的脑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猜测,大脑虽然变得迟钝了,这个猜测却很快冒了出来,迟钝仿佛只体现在她没有来得及阻止自己的嘴就说了出来:“中也先生是打算把我收作情人吗?”
“……”
女人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陷入了一定时间的沉默中,中原中也的脸色更是彻底阴沉下来,好像很想恶狠狠地教训一顿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又好像顾虑着什么没有下手。
沉默延续了许久之后,男人才低沉着音色开口:“中岛敦,我记得我说过要你嫁给我。”
“嗯……我没有答应,然后,还和您打了一架。”
“所以你的意思是拒绝,对吧?”
“……”中岛敦无神的眼睛里总算是泛起一丝波澜,几秒钟后,她艳红的嘴唇一开一合,“我不想做您的情人。”
虽然也不是很想嫁给中原中也,但是比起做他的妻子,做他的情人还要令人更不齿些。
“因为不想做我的情人,所以只能选择嫁给我,是这个意思吧?”
中原中也再次反问她,语气明显的不悦。
以中原中也的骄傲,他本应将女子这种委曲求全的妥协弃之如履,但是莫名其妙,他就是不想放手。
他就是想听她说,对,我现在想嫁给你了。
可女子最后也没有说出中原中也想听的话来。她只是垂着脑袋,眼神逐渐变得木然。
“若是让您感到不快了……中也先生也可以直接杀了我。”
她最后竟如此说道。
这么说着时候,女子朝着男人的方向弯下了腰,露出了雪白脆弱的脖颈。
看着那截雪白的脖颈,中原中也几乎要气得发起抖来,但是很快他就平息了这股愤怒。
大姐方才告诉他如今正是玫瑰盛放而无人采撷之时,莫要错失良机。他虽然没有点头,但是心里却知道的确如此。
今夜月色甚美,他从前厅走到这处房间的路上也为为这月光沉醉,前去邂逅他的辉夜姬时,谁说没有旖旎的心思逐渐从心底滋生呢。
碰碰运气的想法总是有的,继续闹僵他也不高兴,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也只是女人脆弱的表现之一而已。
可中原中也不喜欢她表露出求死的念头,这会提醒他中岛敦曾经是太宰治的女人这一个事实。
他可以接受中岛敦曾经被太宰治占有过,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她总是带着以前男人的印记,特别是在他想要成为她的新的男人时。
干部伸了手,将她发间的一根发簪拔了出来。象牙般润白纤细的发丝如瀑散落,干部用发簪挑开散落在她脖颈边的长发,将发簪尖端抵在了雪白脖颈上。
“如果有人令我感到非常不快,我是不会让那个人痛快地去死的,更何况你自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冰凉的尖端从脖颈缓缓移至了女子尖巧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俯视着她木然的神色,干部的声音格外冷酷,黑手党恶劣的本质在这一刻也彰显出来:
“若是从这里用这根发簪穿刺你的嘴,以你超再生的异能也是没有办法致死的吧,虽然不会死,但是愈合力强的异能反倒大大增强了折磨的效果……你说对吗?”
对于害怕痛楚的女子来说,这也残酷的威胁真实而有效。她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惊恐畏惧的神情来,这反倒令她愈发惹人怜爱了。
那根发簪的尖端到底还是未能没入女子的下颌中。
赭发男人将那根发簪从她的下颌移开,随手扔在了床榻边的木桌上,发簪上繁复的流苏磕在桌面上叮当作响。随后,男人用手直接抚在了那截脆弱的雪白上,缓缓游移至了女子的后背,将她的身子带到了自己怀里。
躬身求死的女人被拥入怀中,因为方才的恐惧还在微微颤抖的身子没有反抗男人的动作。
“我不会让你跟着太宰治走的。”
中原中也对着她如此宣誓道。
中岛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抱她,但是在他的怀中她身上的战栗的确得到了平息——尽管方才那样凶残地威胁了她的人正是中原中也。
“殉情也好,殉主也好,都令我感到嫉妒。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注视着活着的人就好了。”
男人怀中的白发女子微微仰起头,过于漂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惑人的光。
中岛敦隐约从他的话中悟出了些许含义,这对于愚钝的她来说已是难得了。
将嫉妒宣之于口属实是这位干部独特的作风,除此之外他的意思也不难揣测。
这是她只需要注视着中原中也,只需要取悦他就好了……的意思吧。
但是,中也先生,你又在嫉妒什么呢?